第一百一十六章杀妻证道后, 我儿砸重生了(番外)
崇明金顶之上的天空,因为云层里的飓风和空间碎片,渐渐地成了九州四海既西北深渊之后的又一个禁地。
可崇明金顶上的小天灵宗遗址却保存了下来, 修缮一新,有了新的宗主,顾斐然。
小秘境里的天灵宗遗址和崇明金顶上的小天灵宗遗址,都成了顾斐然的囊中之物, 他大开山门,广收弟子, 以此界第一个化神之上的修为, 镇压九州四海, 带着全新的天灵宗一跃而起。
风波已过, 九州四海围剿上界修士的活动却如火如荼, 不少宗门世家的高层被揪出来,他们或是被人后来收买,或是被上界之人取而代之,或是原来就是上界之人下界,无论哪一种,都逃脱不了全九州四海的惩戒。
杀的杀, 死的死,逃的逃, 修行界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或者说,修行界的腥风血雨额,从未停止过。
某一日, 顾斐然新收的小弟子问他:“师尊,外人都道,顾明田杀妻证道,可有此事?”
听闻此事的顾斐然沉默了很久,整整三天三夜都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吓得小徒儿跑去找江摘月和云姬,看看师尊是不是已经坐化陨落了。
小徒弟不懂事,胡乱说话被江摘月和云姬批了一顿,心里却很不服气——众人皆知,顾明田杀妻证道,方可化神,他所说,句句属实,可为什么两个师母都骂他,他到底错在了哪儿?
所谓顾明田杀妻证道一事,在九州四海传了数百年,事情真相,除了任羽和顾斐然,没人知道。及至今日,任羽闭口不谈此事,顾斐然从未提及此事,所以对于顾明田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的污点,自然有人愿意去传播,甚至越传越黑。
在这样的情况下,昔年因为荀晏借着天灵宗的名头而大肆传播的筋改之策,也终于开始展现它无情的一面,大批量的修士修炼到后期开始冲击大境界的时候,配合着荀晏提出的丹阵符器的新改之法,多管齐下,筋脉寸断,体虚崩裂。
当一批接着一批的人死去,九州四海的修士青黄不接的时候,才有人真正反应过来,这时候,要是有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顾明田的伟岸,直至他陨落将近百年后,才有人渐渐提及。
中州人族的顶尖修士们齐聚一堂,讨论如何处理荀晏留下的筋改之策的后遗症,有人提及当年的顾明田,众人都是一愣,随后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
薄瑾忍不住问:“莫然尊者,你昔日曾说,师尊之事另有乾坤,如今已过了百年,可能否告知我们了?”
明田和荀晏的那场大战,天地为之变色,在场之人无不为那惊天动地的一战而心惊胆战。这是平生未曾所见。便是不在场的诸人,也因那日的鸟动惊山林、灵兽异常兴奋和壁垒的隐隐突破而有所感,这是整片大陆的幸事。
当时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及至后来莫然尊者,也就是顾斐然,他开口,众人才知道,一个全新的修行时代开始了。
新生儿中有灵根者比率增多,天才层出不穷,老牌的宗师大宗师们更是灵感源源不断,丹阵符器几乎每年都有全新的理念和手法提出,人们为此争辩不休,更有如桑楷尊者、伊彰尊者这样的绝世大能开始撰写全新的功法和武技,大大小小的宗门横空出世,新型的修行理念甚嚣尘上——一派修行盛典、气象万千之态。
确实如顾斐然当日所说,全新的修行盛世开始了,此界灵气浓度升高、修为壁垒被破,化神从此不再是此界巅峰,此界从此脱离了下界这样一个称号,成为了一个全新而自由的新界。
甚至,近十年来,顾斐然在九州四海四处搜寻天材地宝之时,还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凡人界。
正如以前的上界对此界一样,此界也有了附属小界。
年轻英俊的一界之主端坐高台,面目沉沉。
老人都说,这百年来,他与顾明田是愈发的相像了,不愧是父子俩。
顾斐然几乎是和顾明田一样了,不是皮囊上的五官相似,而是眼神、气质,以及待人处事上面,他们一样的清高孤傲——顾斐然以前还有秦暝、凤弦、江摘月和云姬这样的亲人伴侣,如今,他却孤傲的活在高台之上,固执而执拗的守护此界安宁。
顾斐然看了一眼薄瑾,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有几分动容,他说:“这百年来,我从未公开说过他的任何事情,不是还对他心存埋怨,而是——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薄瑾一惊。
“他对我说,他昔年为成大事,曾杀妻证道,暗中搜寻上界细作时也曾误会中残害忠良之辈,实在算不得一个多正直良善之人。”顾斐然淡漠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头响起。
任羽似想起了什么,微低了头,薄瑾眼眶微红。
“他说,他心存愧疚,却也从不悔。”这是顾明田曾亲口说过的话,就在南境毒谷边,在千万人对他刀剑所指之时,在他背负着天大的秘密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甚至挥剑刺向昔日亲朋之时。
“所以,我父亲说,在他生前,不愿听到众人的赞溢之辞,他觉得自己……不配。”顾斐然轻声道。
他如今主动开口提起往事,分明是要选择在今天给所有的或实或虚的传闻,来个了结了。
众人一听他这番说辞,不禁心下一顿。
生前不愿听到这样的赞溢之辞,如今,顾斐然却主动提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薄瑾有些失态:“你什么意思?我师尊还活着吗?!”
她冲上去抓住顾斐然的胳膊,双眸通红,顾斐然却是面色淡然,端坐在那里,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
若不是薄瑾敏锐的察觉到顾斐然微颤的臂膀,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和悲戚,恐怕还以为,他是第二个顾明田了,一样的清冷淡漠,不为外人所动。
万千年后,当此界九州四海所有修士再一次面对昔年顾明田所处境遇时,顾斐然脸上的大义凛然和淡漠一切、无惧生死的态度,让薄瑾忍不住回想起今天这个还会在自己面前偶然露出悲戚之色的年轻后辈,她忍不住感慨唏嘘——这父子俩,是一模一样的执拗孤傲,骨子里就刻着高傲二字,生来,就是要护卫此界安宁的。
顾斐然侧头,他看薄瑾,轻声而温和地说:“这百年来,我曾用过无数次方法想要穿过界面壁垒,去往上界寻求他的一丝残魂。”
他说的没错,这百年来,顾斐然确实没有闭关修炼,而是选择了满九州四海的乱逛——外人都以为他在收服此界其他种族,一扬他此界之主的威名。
“就在昨天,我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今天……”他没继续说下去了。
“这百年,师父都能修成正果、得证大道,更是为了他,昨天就前往其他世界寻求魂修的机遇,可他,却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顾斐然嗓音有些沙哑了。
“他如今已是灰飞烟灭,再不得半分死而复生的机会了,所以,我对他生前的承诺,也就到此结束了。”顾斐然站起身,神色肃穆,“他生前,心怀愧疚,不愿让众人知晓他的过往,无论荣辱,皆成过眼云烟,可我不甘——我要让全九州四海,都知道!顾明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顾斐然长叹,唏嘘,众人凝神而听。
“三万多年前,此界最后一任飞升者灵霄尊者飞升上界,他在上界发现了上界利用界石汲取下界灵气以供求上界、根植修为壁垒让下界之人终生不得越过化神半步!他们釜底抽薪,让下界灵脉断绝的同时,打杀或是收拢下界飞升之人,断其根本,削其强者,以求万万年掌握下界,为己所用。”
“灵霄尊者发现了阴谋,他假意投诚,取到本界界石后逃离,却不幸被上界人士追杀、陨落。在他陨落之前,他的尸身带着界石和这个秘密回到了本界,回到了当时的天灵宗,而后,就是天灵宗举派躲进小秘境,避世而居。”
“顾灵霄看似陨落了,他的遗体被弟子埋葬在天灵宗秘境的禁地中,没有什么天材地宝相伴,洞天福地龙脉风水相随,只有一副薄棺,几株老树。两万多年的休养生息,他一直在禁地中未曾动弹半步,及至——我师父秦暝,为上界人士安插在天灵宗的密探所反。”
“宗门倾颓,传承危在旦夕,他历经两万多年的黑暗,终于重来了。他用天灵宗至宝偶阴玉珏,救下了我师父秦暝的亡魂,让他在玉珏中休养生息,以一丝残魂苟活于世。同时,又隐瞒身份,在东海群岛,找到当时秦氏族人,交予他们这份传承了万年的传家之宝,随后,他又用阵法隐匿了隐岛所在,在引岛布下引阴阵法,数万年不损,让我师父的魂魄在此修行、补缺。”
桑楷、倪乐、伊彰、翟戈尊者这四个曾经去过天灵宗禁地的人,无不觉得荒唐至极,但细思,却又觉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尤其是提到偶阴玉珏、秦暝还魂,以及隐岛种种,顾斐然所言,无一不与他们曾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和史书记载所符——这就是历史真相!
“这之后,他发现上界中人对本界的掌握力度愈发强盛起来,竟是慢慢地渗透进了众多世家宗门,这些上界人士,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开始散步一些前期无敌后期有问题导致无法进阶和飞升的功法,他开始暗中筹谋,想要与其对抗。但最终,他一个人的势力很渺小,同时,将近三万年过去了,他待在本界修为不得寸进,还要与修为禁制相抗衡,终究,大限将至,大业难成——”
“所以,他选择转世投胎,重来一世。为了避免上界之人沿着功法寻到他的转世,他选择封印记忆、功法、修为,抹去自己所有过往的痕迹,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童身份,重新踏入修行界。”
顾斐然没有说明这个人是谁,可在场众人,却无一例外的想起了同一个人。
“这些,是顾灵霄生平事迹,同时,也是顾明田生平事迹——”
顾斐然神色淡漠的看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内心是压抑不住的快意。
你们不是很鄙夷顾明田杀妻证道么?不是很推崇灵霄尊者么?如今知晓了两人其实就是一个人,内心又是如何的风起云涌?
可是一想到顾明田这些年为世人所传的污点,想到他对这些事情的淡漠,想到他内心的愧疚,顾斐然冷若冰霜的表面下就犹如一盆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滚烫,不平,满是炙热的反抗。
“顾灵霄的记忆,直至他杀妻证道、得证化神之后,才得以恢复。”顾斐然又道。
“哈哈,原来如此!”任羽神色有些癫狂,身上气息起起伏伏,境界不稳,随后,一声旱天惊雷,劈响了所有人。
“师兄要进阶化神了!”薄瑾惊道。
众人又是一脸震撼,不过有顾斐然在场,百年前让无数元婴元君们畏怯不敢上的化神雷劫,如今也不过小事一桩了——当然,这里头也有此界天道打开修为壁垒有关。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任羽化神吉光满布周边天空,祥云阵阵、灵气化雨,滋养万物。
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离开的,不仅仅是为了观摩任羽进阶、抓紧时机感悟,也是为了听顾斐然说只说到一半的传说。
任羽飞下云巅的第一件事,却是找到顾斐然,泪流满面:“原来如此!这件事,在我心里积压了将近七百多年,早已成了心魔,如今,却是一朝顿悟,得证化神了。”
“昔年师尊掩去记忆修为,凡尘历劫,娶妻生子,而后正魔大战,我奉师祖之命找到他,眼睁睁地看着修炼了绝情道的师尊杀妻杀子证道、进阶化神……”众人又是一派唏嘘,连顾斐然,面上都有了几分沉沉。
任羽继续道:“世人向来说,师尊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就连师祖和桑楷尊者、倪乐尊者也常言,师尊生来秉性淡漠,是个修习无情道的好苗子。所以,无情道这门放在宗门里万年也仅有两位前辈修炼的功法,被交给了我师尊——因为,这个功法是当时认为最接近大道无情的功法,是最能诞生出下一个飞升者的功法!”
听此,倪乐尊者和桑楷尊者也是满脸唏嘘,两人想起如今修行界闹得沸沸扬扬了百年不止的筋改之策和功法武技之缺,心下更是一突。
桑楷尊者沉声道:“没错,无情道是万年前一位师兄自创的,这位师兄来历行踪皆成谜,他生性淡漠、天资奇高,所以众人都觉得无情道是他所创,无甚异议。”
“如今想来,却觉蹊跷,尤其是近年来受筋改之策的影响,我们无华派也对这些先贤前辈们的功法有了比较,无情道向来是争议最大的一门功法,所以暂且封存起来不用了——”倪乐尊者提及此事,面上有几分忐忑,“方才听你所言,两万多年前就曾有上界人士下界,传播有问题的功法……”
众人唏嘘。
顾斐然抿唇,想要笑笑,却始终没能笑出来:“他化神之后,恢复记忆,就换了一套功法。他看着这个已经被上界人士潜移默化中弄得千疮百孔的模样,他想要力挽狂澜,却不知不觉间,敌人在明,他在暗——以致于,发生了后来的那些事情。”
乍听这万年来的机密,众人想起开启天灵宗秘藏那日从各大世家宗门中出来支持荀晏的那些人,也不得不说,这,大抵就是历史的真面目了。
只可惜,英雄无名,死后也有小人暗中抹黑,反倒是贼人,为非作歹数百年。
有人问:“这不可能!谁能抵挡天道威压,生存万年而不会陨落,并且还能转世为人?”
顾斐然冷笑:“你这样的人,以你毕生所想,恐怕也想不到九州四海有朝一日也会破虚满地跑、化神不如狗吧?也想不到,日渐衰亡的修行界,反而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奋起一搏,从衰微走向繁盛吧?以你的眼界,也不会知道,脱离上界掌控,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庇佑九州四海、万族苍生的大功德之事!”
这一天,众人的三观都受到了震撼,他们听到的东西太过匪夷所思,以致于,顾明田的风评由一个极端转向了另一个极端,凡是无脑辱骂顾明田的,竟然多多少少都被吃瓜群众们抓到了这人或者家族和上界的联系,反而让九州四海修行风气为之一清!
这样的结果,是顾斐然都没有预料到的。
送走了一波前来听故事蹭化神感悟的外人,留下的,都是顾斐然较为亲近之人了。几人一番唏嘘感慨,任羽提议要为顾明田开一个悼念会,众人听了,有几分意动。
薄瑾摇头:“师尊向来是个孤高冷傲之人,怎么会让一些聒噪之人来此喋喋不休?他向来,是不把这些荣辱之事放在眼里的。”她想起那天,她被人发现自己偷偷喜欢师尊,她放走了疑似和师尊有仇的还是个少年的莫然,她回到宗门,问他,有人诋毁怎么办?
他是那样的一个人,身处高位,万般荣辱加身,波澜不惊,唯有心中道,永存。
她昔年不懂他的道是什么,起初以为是守护人族正道,后来得知他杀妻证道,以为是要飞升上界,直至今日,她才能确定,他的道,从始至终,从未变过——守护这片大地、这片苍生。他的胸怀已是到了这般境地,九州四海、万般种族,皆为他之庇护。
顾斐然摇头:“他不会乐意如此的。他对外人的看法向来不在意,只因心中有愧,便自我束缚至此,何谈其他荣辱?”
送走了千般不舍的一些人,顾斐然一人坐在高台之上。他转身,飞向无华派的山巅。这里仍是一尘不染的模样,青松玉柏,石桌石凳,他站在悬崖边,山风拂面,看云海茫茫,人来人往,突然理解到了昔日顾明田的心淡如水。
顾斐然笑,他忽而想起来一件少有的趣事。
他想起来三万多年前,顾灵霄曾因此界临大敌而占卜,得出的结论是三万多年后有一个名唤顾斐然的气运之子能力挽狂澜——
为了担心这个三万多年后才能出生力挽狂澜的气运之子遭到他人截杀,顾灵霄甚至还让自己的徒弟写了一份半真半假的箴言,流传下来,以求误导上界中人。
兜兜转转三万多年,不知道顾明田他有没有想过,顾斐然最后会成了他的儿子,而顾斐然原本要担的那些责任、要走过的那些荆棘路,都被他一人承担,甚至,他还为天下所有人铺出了一条锦绣仙路。
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才能让他在从顾灵霄失去记忆变成顾明田、而顾明田又因为凡尘历劫封印记忆的情况下,还死死的攥着顾斐然这个名字不肯放,以致于他生了儿子,还要给儿子取名顾斐然?
时至今日,顾斐然也无法知道,更无法解释,到底是顾灵霄占卜出了顾斐然能力挽狂澜所以有了后来的顾明田心心念念着顾斐然,还是因为先有了三万年后能力挽狂澜的气运之子顾斐然,所以才有了后来转世重修的顾明田?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法察觉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让他陷入这种时空谜团中,永世不得顿悟。
如果说顾斐然是顾明田一生的执念,那么,顾斐然想,他一生的执念,就是顾明田。
沧海桑田,斯人已逝,他会继承他的遗志,慢慢地将自己活成另一个他的模样。
******假如顾斐然知道了真相?******
时光匆匆,又过了万年。
当年顾斐然的一句戏言“破虚满地跑,化神不如狗”已经几乎成真,如今的九州四海,几乎人人修仙,修士们不能理解,万年前的修士们,为什么会觉得区区一个元婴就敢占据一方土地、号称元君无人敢惹?便是一些下界飞升到此界的化神大圆满修士,也不过勉强算得上中层人士。
在此方世界,乃至此界下辖的数百小世界,几乎无人不知顾斐然的声名。
有人说,他已经几近天道。
便是往年的亲朋伴侣,在他面前,也觉得自己宛如蝼蚁,不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昔年的爱恨情仇、怜悯愤懑,也终归在他无情的双眸中,顿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将自己活成了第二个顾明田,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斐然一番外出巡视回来,见过了往年的那些战友亲朋,他们已经垂垂老矣、大限将至,他却还是风华正茂的模样,修为高深,无人能敌。他回来闭关,这次闭关,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的生活是另一番模样,同样的年少亲眼目睹父亲杀妻证道,同样的青阳谷莫家后院里醒来的少年……只是比起他,梦中的少年,没有了秦暝相助,磕磕绊绊,身上有几大团纠缠不清的桃花,比他年轻时招惹的江摘月和云姬还要多,他在桃花和困境中苦苦挣扎,不专修行,比现实中的他要晚了数百年凝婴,千岁化神,最后,力挫顾明田——在梦中,他杀了他父亲。
这梦真是荒诞至极,他敬重的师父秦暝,他曾视为知己的师兄凤弦,甚至他曾视若命中敌人的荀晏,统统不见了,唯有清冷淡漠、一如传言中冷酷无情的无华派掌门非虚尊者、顾明田还在。
顾斐然有些不能接受——哪怕按着梦中,他带着一群姬妾儿女飞升上界,留下了无数后世传说,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心里空了一块,空落落的,仿佛梦中那个飞升上界的自己,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后来,他想明白了,梦中的自己,没了道心,只有凡心、尘心、俗心。
没了道心,即便飞升上界又如何?
在人才济济的上界,不过泯然众人矣。
他的道心,已渐渐的同顾明田的道心融为一体,此界存,他便存,此界亡,他便陨落。
一场怪异的梦做完,顾斐然觉得自己的道心更坚定了。这时候,他隐隐察觉到了天道对自己的召唤——身为气运之子,这种感受他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天道的意思。
他察觉到天道的意思后,待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天道说,他原本的命运,该是梦中一样,只可恨顾明田,一朝觉醒,却是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上界逼迫的戏码,生生地编撰出了秦暝、凤弦和荀晏这几个人的生平。
天道说,顾明田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天道说,他原本有更好的人生,姬妾成群、儿女满堂,飞升上界,看更好更广大的世界。
天道说,他如今万年孤寂,昔日亲朋好友尽数皆坐化,无亲人无伴侣,虽身处万物之巅,坐拥诸天万界,终归,不得幸福。
都是因为顾明田一己之私,改变了他的人生!甚至,改变了整个世界。
顾斐然心下动荡,久久不能言。
他知道,天道无心,从来没有欺瞒骗人的道理。
良久,他起身,出了洞府,他看崖边青松玉柏,云海茫茫,山中惊鸟,东边破晓,忽而笑了。
他道:“纵是骗局又如何?难道活在你预设的轨迹里,做一个三万年前就能被知道人生轨迹的木偶傀儡,姬妾成群儿女满天下,飞升上界,便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梦中的那个人,是你的木偶傀儡顾斐然,他的道心凡尘,不是我的庇护苍生,不是今天的这个庇护苍生万万年的莫然尊者顾斐然。”
“再者,倘若我父亲没有做这些事,我恐怕还真会按着天道预设的轨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可那,和做一个傀儡被人推着往前走有又有何区别?他虽然欺我、瞒我,但每一条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成为第二个他,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世间万物阻他,你也阻他,可笑,他却从未放在心中,只按着自己的计划向前走。更别说,你有今天的意识,比梦中强大了不止百倍,难道不是他的功劳?”顾斐然罕见的冷笑了一声。
他伸臂,起身飞起,眸光如炬地看着远处。
天道问他,要去做什么。
顾斐然道:“去完成他未曾的遗愿,去做我愿做、该做之事,去收服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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