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木终于睡足, 稍微动了下胳膊, 微微睁开眼,见顾何舟浑身不动, 只有食指不停地戳屏幕。
“你还在点赞?”刚醒来的声音微哑, 童木睡过头,没什么力气, 刚撑起一点身就趴在顾何舟身上不动了。
“看了几篇文章, 学习……人体结构。”顾何舟反扣手机,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童木的头发, “过几天才回学校,要不要这两天去把户口的事办了?”
童木软着骨头,懒洋洋道:“有一件不行。”
“哪件不行?”
“没有房产证。”童木闷声道, “房子都是我妈买的,之前用我的钱投资买的房产都还没过户, 那边的户口办不下来。”
他掀开眼皮, 打了个哈欠, “还有别的办法吗?”
顾何舟也没办法, 俩人刚成年不久,拥有一样的苦恼,虽然有房但没证, 这事办不下来。他身上的流动资金大都投给童木的新电影,要是再想挪钱囫囵在京城买套房,估计得惊动他爸。
“我在那边也有房,先过了户, 再把房给你,到时候……”
“不行。”童木一口回绝。
顾何舟怔道,“怎么了?”
“说到底想分户口不过是仪式感。”童木叹口气,坐起来说,“我不想麻烦其他人。”
顾何舟以为童木不想麻烦自己,心里泛冷,觉得一颗热心浸在冷水里。
“我不是说你。”童木见顾何舟的眉尾落下来,笑着趴回顾何舟的胸口,“本来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
顾何舟眉开眼笑,郁闷一廓而清,亲了亲童木的发顶,双手搂着对方,“我这不是着急上你家的户口本吗?”
要是他们俩的恋爱让童女士知道了,到时候户口本肯定不好偷,还是现在先下手为强得好。
“不说这些了,总归这两天我们得去见郭导谈合作。”顾何舟见童木皱着眉,给他按揉穴位,“是不是睡多了头疼?等会儿吃点东西,我们去泡温泉散散心。”
“一下睡得太饱了。”童木说,“正好泡温泉回来收拾东西,我跟郭导约明天下午见面,后天回来再休息一下,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顾何舟捧着童木的脸,低头问,“有劲了吗?”
童木还有点睡眼惺忪,“再等五分钟我缓缓。”
突然,顾何舟双手夹在童木的胳膊下,把人往上一托,抱小孩一样将人垫在胳膊上,轻松地下床带人往衣帽间走,笑道,“缓什么,哥哥带你去穿衣服。”
视线猛地拔高,童木搂紧顾何舟的脖子,“吓我一跳!”
“怎么样?”顾何舟笑着说,“带你看看一米九的视野。”
我看你这个黑粉头子又要蠢蠢欲动了,顾何舟真是不打不行。
好不容易才迈上一米八的童忍无可忍,一口小白牙给顾何舟准备上。
*
泡上温泉,雾气上绕,云层压得极低,雪花懒散地刚从云里落下来,转眼化在水中。
中午那一口咬得有点重,顾何舟垂眸盯着肩膀上的牙印半响,游到童木身边,“太孤单了。”
童木又泡得昏昏欲睡,迷糊地问,“什么太孤单了?”
“牙印,只有一个,我觉得应该凑成一对才行。”
“嗯?”童木带着点鼻音,头从胳膊里抬起来,转过头侧看着顾何舟,“再咬一个?”
童木的头发让雾气濡得有些湿,侧边贴在脸上,冷白皮蒸得稍稍泛红,他刚才眯了一阵,眼神有些许迷离,妖精似的看向顾何舟。
顾何舟哪受的了这个,眯着眼凑了上去,不等童木回过神,肩膀上一阵刺痛,让他瞬间睁大瞳孔,反扑回去一口咬在对方凸起的喉结上。
顾何舟肩角直而有力,显得脖颈更为修长,喉结也明显一些,现在落上一口小牙印,多带了几分浴气。
他靠在岸上,丝毫不见恼火,手指上下摩挲着喉结,眯眼笑道,“回去在这儿纹一个牙印。”
“不行太疼了,不能纹。”童木游过来,凑过去舔了一口,又吹了一下,“给你吹吹,不疼了。”
刚才舔那一下,温泉成了热汤,烧得顾何舟浑身热气沸腾,又冷不丁吹了口冷气,带着雪花纷纷落下的冷度,让顾何舟头皮发麻,他一把将童木拥进怀里,附身在刚才咬过的地方琢吻。
童童太会了,每一下都撩到他心里去。
温泉泡成热浪翻腾,顾何舟靠着人冷静一会儿,出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下雪路不太好走,加上这里地方偏远些今天的客人也少,正好能去大厅里坐一会儿,想吃什么?”
童木出了温泉,刚才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一点,想起舔喉结的事,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脑抽干出来这种事,“想吃冰淇淋。”
泡温泉没带试卷,不然做套题冷静一下。
顾何舟牵着童木的手回去,想也不想拒绝,“不行,吃了你又会肚子痛,现在室内再暖和也是冬天。”
童木听他又要说教,忙道,“就吃三口,剩下的都给你吃,我跟你吃一个。”
“只有三口?”顾何舟比量了一下,“每一口都不能超过这么大知道吗?”
“知道知道。”童木举手发誓,等人走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玩手机,看看顾何舟上午用他的号发了什么微博。
要不是他知道顾何舟发了微博,单看内容的语气习惯,竟然跟自己发的差不多。童木翻了几条,下意识地笑起来,对方要多么了解,才会把发微博的小习惯也摸清楚。
粉丝痛心疾首:“一条微博粉碎两个梦想,童童最近真是锤梦人。”
“呜呜梦做得好好的,还以为马上就能看到童童出没歌坛,高中生小哥哥亮相娱乐圈,转眼梦就碎了。”
“哈哈哈哈哈铁臂阿童木:我擅长锤醒每一个装睡的人。”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这也情有可原吧,童木这两年演戏都不怎么营业了,还是不要跨界分心了啊!剧粉还想多看剧!”
“靠惹,这年头还有不为钱动心的人吗?”高中生小哥哥你可失去了一夜暴富的机会!”
童木忍俊不禁,正犹豫要不要回复“他不演戏要回去继承家产“时,后面好像有人在喊他,“童童?”
声音有些陌生,但好像在哪里听过。在这里能喊他童童的人,除了顾何舟就是管家。这道声音肯定不是顾何舟,又比管家的年轻些,正当他不知该不该回头时,对方确定地说道,“童童,真的是你!”
童木微微蹙起眉头,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身材偏瘦,面皮发白,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眼皮浮肿,精神有些倦怠,但看到熟悉的人,眼里迸发出的惊喜,总算带起一两分精神,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纸醉金迷。
这人只是生活不规律有些虚浮,却不难看,非要说的话,他的长相有几分像童木,五官精致却有轻浮之气,像是情场里的老手。
不管童木想不想承认,他都要喊一声,“爸。”
“童童,你怎么来这里了?”张鹤年四十多岁,仍在满世界的浪,这段时间他在这里转机,因为天气原因多停留几天,闲来无事来泡温泉,没想到还能遇见儿子。
张鹤年虽然交友过于频繁,但只有童木一个儿子,只是父子缘薄,几年见不到一次面,要不是儿子是明星,张鹤年见到童木够呛能认出来。
童木淡淡道:“我已经转学到这里半年了。”
童木对童女士都不再抱有希望,更遑论见面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的爹。
张鹤年听到这话,没有丝毫尴尬,热情地聊起来本地的风光特产。他最喜吃喝玩乐,随便捡一个城市都能聊半天。童木挨着父子情分,只好耐着脾气听他说话。
顾何舟买好吃的回来,遥遥见到童木对面坐着一个风流中年男子,立马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童童,这是谁?”
让顾哥看看这老胳膊老腿能不能打。
童木往旁边挪移,让顾何舟坐下来,介绍道,“我爸。”
顾何舟只听童女士,未闻传说中的童爸,情绪急剧转换,想要礼貌地问候一番。
“童童,这位是你的同学吗?”张鹤年说,“快给爸爸介绍一下,还没听童童交朋友。”
童木不知道跟张鹤年能聊什么,只好套用某部剧里的台词介绍:“这是我的同桌,我们两个算是不打不相识吧,现在对我非常照顾。”
他差不多说完一篇小作文,又指张鹤年,“我爸。”
两篇作文的字数差距过大,饶是张鹤年也有点抹不开面子,“你看童童,多介绍介绍爸爸呀。”
童木为难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件:“上一次我们见面,你正在与李阿姨交往。”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张鹤年挥了挥手,“七八年前的事情,幸亏我记性好才记得她,说点近期的事情。”
话音刚落,张鹤年也觉得这话不对,上一回他跟儿子见面,可不就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这几年他不知换了多少任女朋友,亲生儿子倒是没时间见面。
童女士早年恨张鹤年,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成为天堑鸿沟,张鹤年在童女士心中的分量不如一盘隔夜菜,她自然不会拦着张鹤年看望儿子。
更何况张鹤年家里这几年又兴盛起来,他虽然没本事,可摊上几个好哥哥,自己坐在家里分红利即可。张鹤年风流成性,对自己定位清醒,从来不跟上面几位争抢,只拿钱玩乐。童木作为他唯一的儿子,童女士自然乐意张鹤年多见儿子,谁会嫌钱多?
可张鹤年见儿子的次数要取决于童木今年拍了多少电视剧和电影,拍得多,他在电视上见得就多,还能包场带女友前去亲情支持。
顾何舟一想童女士早年的婚姻经历,再听童木这寡淡的语气,便知道张鹤年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父亲。
他家小孩哪里不好?怎么摊上这么两个爹妈?
这俩人不珍惜有人珍惜啊,知道他多么心机难耐地想给童木一个家吗?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看童木的表情,顾何舟知道这小孩早就不对张鹤年报什么希望。他家小孩向来不爱争抢,哪怕知道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也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自己舔伤口。
顾何舟之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怎么不给家里的小孩出口气?
顾何舟老阴阳了,“最近童童学习压力大,又没有家人照顾着,难免身体累些,记忆力跟不上。”
“压力这么大吗?”张鹤年尴尬之中,终于冒出一点责任心,“我听说现在都流行减负啊。”
顾何舟忽然笑了一声,“高三生嘛,压力大都是正常的。童童下了晚自习都十点半了,回来还要学到凌晨三点,早上六点多去上早自习。为了省下时间,他现在住在家属院,冬天漏风,雨天漏雨,这才几天瘦的浑身都是骨头。”
童木身体不好,顾何舟养了这么久都不见肉,张鹤年更不了解情况,让人忽悠瞎了,看不见童木刚从温泉处出来红扑扑的小脸蛋,只觉得儿子可不是没人疼的小白菜,他的感情经验丰富,每段恋爱都谈的认真,共情能力居然不错,只是平常没用在童木身上。
听顾何舟这样说,张鹤年设身处地一想,觉得自己肯定吃不下这种苦,“童童你这么拼命做什么?考不上就考不上,咱去国外读不是一样吗?”
顾何舟说:“这怎么能一样呢?童童有一次考试考得不好,哭了一晚上,说是以后要头衔梁锥刺股,一定要考好给父母争光。他说别人的小孩都这样,他也要给爸妈争一口气,不能让他们失望。”
童木起初略微恍惚,不由扪心自问:这是我吗?我什么时候这么努力勤奋过?家属院虽然破可没到家徒四壁的程度,况且这段时间他住在顾何舟家里,让人照顾得重回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
没过多久,童木明白顾何舟又在打嘴炮,他本想劝几句,可看张鹤年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觉得这样也不错。
但凡他对自己的了解稍微多一点,张鹤年也不至于咬上这么直的钩。
张鹤年好歹用脑子想想,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他能坚强地活下来吗?
顾何舟的嘴炮能力是经过老蒋认证的,一顿忽悠下来,又触及张鹤年的知识盲区,加上他急于显示自己的父亲身份,情急之下当真觉得童木多年为了获得父母的关注,一心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惜为了成绩废寝忘食,把自己熬得筋疲力竭,弱不禁风。
这是何等的赤子之心啊!
张鹤年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为了在优秀的哥哥之间脱颖而出,不知做了多少傻事想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可他做得事太蠢,当年父亲的斥责像刀一样割心,直到今日想起来仍是难以回顾的黑历史。
好在儿子比自己聪明,知道把力气花在正道上,而且他怎么能重蹈父亲的覆辙,哪怕是为了年轻时的自己,张鹤年如今也要向童木表示支持啊!
多年不做人的张鹤年,突然想做个人,热情得令人一时难以招架,“童童,爸爸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说你想要什么,爸爸力所能及都会满足你。你说爸爸怎么照顾你才好?”
童木禁不住张鹤年的冲动行事,稍稍后仰,更架不住层层包装的父爱,只得向顾何舟求助,“你惹下的乱子快点收了!”
顾何舟在桌下握着童木的手,摩挲几下安慰,面上唉声连连,又给童木加了几场苦情戏,循序渐进后把重点放在没房子上面。
“那处老房子有什么好的?”张鹤年说,“爸爸别的不多,房子票子还是有的,正好有一处房子就当十八岁的生日送给你。”
有顾何舟陪着,张鹤年过足了父亲戏的瘾,又回忆往昔勾起不少伤心事,早年糟蹋的身体受不住太累,又跟顾何舟交代多多替他照顾童木后才回去。
待人离开,顾何舟才露出真实的笑意:“坑爹开心吗?”
童木现在对张鹤年没什么感情,小时候却是有的,谁出生都不是感情缘薄,尤其年纪小更想粘着爸妈。他小口地叹气,把心里最后那点郁气呼出去,忍不住展露笑脸,“有点开心。”
顾何舟搂着童木,没有坑张鹤年时的口若悬河,只把下巴搭在童木瘦削的肩膀上,半响不说话。
跟刚才一比,顾何舟安静得令人发慌。
童木拍拍他的脊背,“怎么了?”
“有点不太舒服。”顾何舟把脸埋在肩窝处,久久之后才说,“当初我要是没走,或者你没有离开就好了。”
童木知道他在说小时候的事,笑了笑说,“留下来又会怎么样?”
“我会一直保护你,没有人会欺负你。”顾何舟说,“张鹤年跟童女士都不行。”
多年前的画面徐徐展开,那时候他与顾何舟都是小豆丁大,顾何舟能吃肥胖又可可爱爱,常常带着童木吨吨地跑,玩累了还有外公一手牵一只小朋友回家。
“我有点羡慕他。”童木喉咙酸哑,“能早些遇见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张鹤年:我,给房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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