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厚重的窗帘隔绝晨曦，室内静悄悄，只有一盏地灯昏昏地亮着。
床上的人深陷其中，一条胳膊搭在额前，挣扎着醒不过来。忽而，闹钟尖叫，另一只手摸索地找手机，眯着眼看时间：又睡过去半小时。
童木艰难地坐起来，脑袋发沉，眼皮坠得睁不开，他抬手试了一下额头，有点发烫。
咣当一声，童木直直地砸向床，一双眼彻底睁开，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接着把自己滚到床边，滑了下去，一动不动，准备再眯五分钟。
管家知道昨天少爷睡得晚，特意等到六点半才来敲门，敲了几声没有响应，管家只得推开门，强行扶持起床困难户。
刚进去，管家在床边的地毯上捡到一只小少爷。
“少爷，快醒醒，还有四十五分钟上早自习。”管家打开卧室的灯，见童木的脸有点泛红，试了一下，“怎么感冒了？”
“昨晚忘记吹干头发，可能受凉了。”童木翻身坐起来，双手撑在地上，把自己支起来，商量道，“伯伯，药膳喝了没用，以后能断了吗？”
“少爷，你现在只是低烧，喝药膳调理之前，肯定烧到39度。”管家不容拒绝，催人去洗漱，“我去拿点感冒药过来。”
被迫喝了一碗加强版药膳，以及一颗感冒特效药的童木，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少爷，要不然今天请假，别去上课了。”
童木背上书包，里面装着昨晚沉甸甸的果实，耷拉着脑袋摇头道，“不行，以前就是经常请假，我的成绩才会这么差，而且高三特殊时期不能有耽搁。”
“学表演的话，文化分要求不高。”管家劝道，“少爷放松一会儿没事的。”
童木低着头，沉默半响，忽然抬起，眼中光芒璀璨，“伯伯，我想只用文化分考。”
他背上书包往外走，没有回头，“别告诉童女士。”
等小少爷走出门，管家默默叹了口气，将卧室的房门关上。
童木的努力，没人比管家更清楚，可偏偏他没长学文科这根弦，每天埋头苦战到凌晨三点，过得含辛茹苦，最后考试一检验，语文98，历史地理58。
没见过这么勤奋而又悲惨的富二代。
可小少爷想转专业也没有办法，童女士配备全套人马，除了照顾童木，还有监督之意。管家能做的，只有把刚才的对话埋在心里，尽心尽力把童木照顾好。
童木在车上又睡了一会儿，到校时已经七点十分，学生们争先恐后往教学楼飞蹿，无暇顾及停在校门口的车。童木小心翼翼地带上口罩和帽子，这才下车。
到教室门口，里面已经开始上早自习，童木打开门，让读书声卡了一下，班长不悦地抬头看他一眼，冷声道：“以后早点来，不要迟到影响大家。”
话音刚落，早自习的钟声才响起，班长脸色微妙，不去看童木，低头学习。
童木不想挑起事端，淡声说“好”。
他刚坐好，门又开了，班长脸上堆着火气，刚要朝人喷，一看是顾何舟，立马把火苗全咽下去，假装无事地低头背书。
顾何舟昨天睡得好，夜里精神兮兮地打了半宿游戏，就盼着早上跟同桌睡一觉，进门见小同桌正在整理书包，眉眼笑开地走过去，“还真写作业了？”
童木挺胸抬头，骄傲地驳斥：“当然了，我学到凌晨三点，今天默写肯定没有问题。”
“是吗？”顾何舟单手点着桌面，“背一下听听看？”
童木清嗓，打算把旁边这位倒数第一也拉上岸，他正要开背，忽然忘记第一句话是什么，别开脸，“嗯，我再温习一会儿。你也快看吧，待会儿老师要提问的。”
“我不用看也能倒背如流。”顾何舟笑着说，“你读几句，我差不多就记住了。”
童木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个倒数第一吹牛逼倒是世界一流。
童木不搭理这块朽木，迅速打开书温习。
他的声音含着少年的清脆，又受过专业训练，听起来有点磁性，却又带着泉水叮咚，合在一起听得人心里泛痒。顾何舟伸展一下腰，懒散地趴在课桌上，就这美妙的声音入睡。
没多久，顾何舟听见“咚”得一声，他下意识抬头，见到童木的脑门红了一块。这人还不太清醒，小鸡啄米似的一嗑一顿，倔强地与睡眠做斗争。
好歹受过对方的语音催眠，顾何舟拿起一支笔，戳了戳童木的肩膀。
童木惊醒，眼睛无神地四看，揉了揉太阳穴，准备继续背书。
顾何舟问：“真学习到凌晨三点？”
“那当然了。”童木皱眉，“昨晚受凉有点感冒，早上吃了片药，可能是药效上来了。”
顾何舟说：“受凉？你用凉水冲澡？”
“不是。”童木说，“头发吹干一半，然后去穿手链了。”
顾何舟这位冬泳都不怕的人，还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头发没吹干而感冒。他这才注意到，童木的手腕上带着自己送的红绳。
还挺好看，顾哥不愧好眼光。
顾何舟莫名有点过意不去，“睡一个早自习没事，上课的时候我把你喊起来。”
童木实在撑不住，稀里糊涂地点头，闷头趴下。
顾何舟斜着身子，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睡着的人身上。交叠的手臂中，只露出点眼睛和鼻梁。
他不知受什么驱使，竟然伸出手，想要测量睫毛的长度。
食指即将触碰到童木时，顾何舟一个激灵，左手打了右手一巴掌，这都什么毛病！
顾何舟眼不见心不乱地偏过身，想起小同桌说没吹头发着凉的事，他忍不住扭头打量一眼，瘦成这样，难怪体质这么差，明星都不吃人饭吗？
小同桌不仅长得好看，味道也香，顾何舟看了一会儿，不受控制地拿出手机拍照，刚拍好，耳边传来匆匆脚步声，他警惕地收回手机，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童木，还好人没醒。
早自习一般不会有人走动，更没有人大着胆子找顾何舟的麻烦。他抬头睨去，看谁一大清早赶着看夕阳。
班长紧张地攥着手，鼓起勇气，义正言辞地说：“我叫，叫童木……”
“你叫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顾何舟上掀眼皮，“什么时候换名了？”
班长憋得脸通红，咬牙几秒，一鼓作气道：“把童木喊起来，身为公众人物要以身作则，不能在早自习时间睡觉，带坏班风，影响纪律。”
顾何舟笑得弯腰，要不是怕吵醒小同桌，他能笑出声，“行，童木影响力挺大，他要是睡下去是不是影响国家GDP了？”
“反正，”班长一字一顿道，“他，不能睡觉。”
童木睡得沉，这样都没醒。顾何舟瞧了一眼，放心道：“给你两分钟赶紧走。”
班长脚底生根，倔着不动，憋着一股气要把童木叫醒。
顾何舟嗤了一声，打算站起身彻底解决问题，学委连忙冲上来，拽着班长，把人拉回座位上。
其余的学生要么沉迷背书，要么不敢捋顾哥的胡须，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等学委出现，才有人反应过来：“刚刚怎么了？班长过去干什么？”
教室有些吵，童木晕沉地动了动胳膊，露出蒙着阴影的眼底。
学委心里惊呼：“原来他也长黑眼圈？”
神仙下凡太辛苦了，竟然还要跟凡人一个待遇。
她关心地问：“童木昨晚是工作吗？”
“什么工作。”顾何舟让刚才一闹，没心情做别的，玩着手机道，“学到凌晨三点，没见过这么刻苦的学霸。”
学委也震惊了，她原以为学霸只是童木的人设，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拼命。本身就很优秀的人，还这么努力，要不要普通人活了？
班长一直竖耳注意这边的事，听到童木学到凌晨三点，眼睛紧紧地盯着书，口中念念有词迅速背诵，双手不受控制地掐腿保持清醒。
学委倒是没受刺激，反而激动万分地发微博：“天呐，我追的明星不仅优秀还特别努力。”
她偷瞄班长，输入：“糊咖拍马也追不上叭。”
顾何舟玩着手机，回了几条翟凯凯说逃课的微信，手很有自己想法地打开相册，翻到刚拍的照片，阳光洒在少年身上，让他更柔软。顾何舟看着童木睡觉的照片，连接打个哈欠，一并趴在桌上补眠。
直到一声爆喝将他喊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上我的课要么出去，要么滚蛋，别在我的课上睡觉！！”
顾何舟睡过的课没有十门也有九门，课上睡与出去睡，只是地理位置的区别。正好趴桌睡得有些累，他从容地站起身，打算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顾何舟很有原则地拿笔戳同桌，童木吓了一跳，一戳猛地抬头，茫然四顾，定到讲台上时，不明白为什么黑板上画着世界地图，台上站着怒发冲冠，指指点点的地理老师。
仔细一看，指头正指着自己，对方口中骂道：“没有教养，有钱又怎么样？成名又如何，还不是带坏更多的人！上课睡觉毫不尊重师长，没有一点素质，给我出去罚站！”
童木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刚要解释，地理老师一口堵回去，“解释什么？有胆子睡没胆子承认？身为一名成年人，没有一点担当！”
话说到这份，童木也摆不出好脸色。
“知道的我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睡了他。”顾何舟站起来，下巴朝童木努了一下，“走，出去吹吹风。”
站到走廊上，童木才蓦地回醒，质问对方：“你不是说上课把我叫醒吗？”
顾何舟毫无愧意地“哦”了一声，“怪你睡得太香影响我，我也睡着了，把这事忘了。”
童木：？？？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上午前两节都是地理课，眼看要下课，地理老师丝毫没有把他们叫回来的意思，明摆着想要童木在全校面前出丑。
“还有五分钟下课。”顾何舟说，“哥哥给你赔罪，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童木回头看一眼，犹豫着想拒绝。
“最后两节是历史跟政治。”顾何舟眼中笑意愈盛，“你难道想回去听？”
开学第一天，顾何舟凭着文科生的敏感度，直觉老师讲得内容，童木基本都不明白。
果然，顾何舟话音刚落，童木的脸上增加了九分痛苦。
顾何舟添加猛药：“昨天在办公室门口堵你的人，大部分都是地理老师班里的学生。他的心眼比针眼大不了多少，你昨天让他丢了人，今天他就要让你补回来。”
“我跟你打个赌，他想让你站到大课间结束。”
童木当机立断，与顾何舟对视：“好，我跟你去。”
顾哥当即带着小同桌逃课。
走出教学楼，童木突然发觉不对劲，先是因为穿顾何舟送的手链忘记吹头发而感冒，又因顾何舟忘记叫醒自己而罚站，怎么现在又让对方一怂恿，就迈出逃课的罪恶脚步？
顾何舟根本不是黑粉，他是高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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