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何舟把童木送到门口，没有久留，看了一眼门外的标志，“回去早点休息，今晚还上课吗？”
“上到十点钟。”童木把头盔还给对方，“路上注意安全，今天玩得很开心，我先回去了。”
“明早见。”顾何舟把头盔收起来，目送童木进到院里，才骑车离开。
童木脚步轻快，头一回没有上课如同上刑场的感觉，见到管家才想起来没说晚归的事。
“少爷玩得开心就好。”管家道，“下次可以把朋友带回家，我看很多好朋友都是这样相处的。”
童木跃跃欲试：“那我下次请他回来。”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吗？”管家问，“刚才童女士打来电话，少爷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童木找出手机，发现电量不足自动关机，想到月考成绩，他愁容满面，上刑场的表情又冒出来，“我给她回过去。”
童木回到书房，把手机放在桌上，等童女士接听。趁这段时间，他把等会儿上课用的平板放好，找出作业，倒了杯温开水后，电话才接通。
“排名多少？”童女士张口就问。
童木刚要喝水，把杯子放下，双手垂落在膝盖上，“第十八名。”
对面一阵沉默，良久后，“童木，我答应你转学到三中，你就考这个成绩来气我？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成绩，你不如转回来。”
童木的嘴唇嗫喏几下，一句话揉碎在嘴里反复咀嚼，他又听了十分钟的训斥，终于敢说出来：“我如果转回去，可能会考倒数。”
京城的资源比三中强，可童木的压力也更大，当初转学，身体不好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拍完最后一部戏，终于能返回校园，正好碰上期末考试。
童木将近半个学期没上学，每天拍戏回来累的倒头就睡，家教课上得不知所云。童女士执意让他去参加考试，最好考个前三，再买个热搜，增加曝光度。她担心童木考不好，让家教先出套试卷，没想到童木“超常发挥”，门门不及格，为童女士省下一笔热搜钱。
这等孝心感动得童女士直接把人发配到三中，同意童木转学的要求。
之前的学校圈里人多，童女士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话，童女士噎的一顿：“下次再考这个分数你就回来。”
童木鼻头发酸，“我如果学理科，就能不考这个分数。”
“童木，我同意你不考影视学校。”童女士道，“但学理科这事没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把成绩遮严实了，公司事情多，我没时间再处理这些事。”
童木心里发堵，咬着下唇，挂断电话，趴在臂弯里，眼神直愣愣地看向窗外。
夜晚里的风，从他身上拂过，坐在后座时的恣意畅快，凝结成一个气泡，一戳便碎。
视频通话请求声响起，童木缓缓地直起身，嘴角升到标准弧度，亮起十分得体的笑容，点开视频，向老师点头问候。
翌日一早，童木挣扎着从床上剥离，觉得头有些晕，以为是熬夜后遗症，打算到车上再补眠。演员常拍大夜戏，高三比拍戏还累，几乎天天上大夜。加上童女士下了最后通牒，童木更不敢躲懒，“逃离童女士计划”刚迈出一小步，千万不能半途夭折。
临出门，童木忽然问：“伯伯，上次的点心还有吗？”
“还有，昨晚刚做了一些。”管家笑问，“给朋友带的吗？”
“昨晚他请我去唱歌。”童木存着小心思，企图贿赂顾何舟，让他透露一点学习秘籍，“正好把点心当回礼，我看他也很爱吃。”
童木拎着点心盒，进学校时，四面八方不断有眼神刺来，伴着窃窃私语，经过他时，话题戛然而止，对方偷瞄他一眼，迅速离开，走远后又与同伴指指点点。
这些目光与以往的好奇不同，童木敏感地感受出丝丝恶意。
童木摸摸后脖颈，悄悄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没发现衣着容貌有不得体的地方。他纳闷地走向教室，经过窗户时，听到有人说：“你们看微博了吗？童木上热搜了！”
“我看了一早上，评论太精彩了简直停不下来，没想到童木竟然是这种人？”
“哈哈哈想到他学霸的人设我就笑死，语文考68的学霸，上哪说理去？”
童木僵立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虚空，面色骤然发白，只有嘴唇咬得带点血色。
“童木？”翟凯凯晃荡着书包，疑惑地问，“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童木轻轻地晃了一下，慢悠悠地转过身，笑容淡了一些，他把点心递过去，“你帮我交给顾何舟吧，我有点不舒服，去趟医务室。”
“没问题。”翟凯凯接过来，磨磨蹭蹭地问，“另外一盒是给谁的？”
童木心不在焉道：“给你的。”
等人走后，翟凯凯后知后觉地抓抓头发，“怎么感觉他今天不太对劲？真病了？”
翟凯凯揣着点心，晃悠悠地进到教室，听到七嘴八舌的八卦，脸色顿时一滞。
卧槽！出大事了！
翟凯凯火速向顾何舟通风报信，“顾哥，有个狗币在网上黑童木！”
“马上就到。”顾何舟一秒拨过去电话，“童木人呢？”
“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他，还拿着点心呢。”翟凯凯说，“他说不太舒服去校医院，让我把点心交给你。”
“几盒？”
翟凯凯：“……两盒。”
“少一个都不行，等我回去拿。”顾何舟停车，轮胎摩擦地面急转弯，不顾保安在后面追喊严禁校内开车，风驰电掣地冲向校医院。
校医院早上八点开门，顾何舟开到门前，见到门锁着，脑海空白一秒，突然掉头，往侧门开去。
秋意浓了，蔷薇微微泛黄，如瀑地铺满围墙，下面有一簇黑色显得格格不入。
顾何舟绷紧的心绪，在看到那颗小脑袋时，攸地舒展，他走过去，试探着伸出手，犹豫两秒，终于轻轻地揉了一下小孩的头发，“受委屈了？”
童木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心里的委屈压抑不住地翻涌，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顾何舟吓了一跳，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趁着童木不注意，拿手机百度：怎么哄小孩不哭。
热门回答：“要什么给什么。”
顾何舟想了想，“喝奶茶吗？”
“想喝。”童木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地差点摔倒。
顾何舟抄住他的胳膊，把人扶稳，手握住的地方发烫，他这才看见，童木的脸色红的不正常。
“喝奶茶管用吗？”顾何舟把手背贴在童木的额头上，果然发烧了。
童木烧得神志不清，仍不放弃奶茶：“一杯不管用就喝两杯。”
顾何舟气笑了，“先去校医院再喝奶茶。”
童木慢腾腾地挪着步子，不忘讨价还价：“这次要喝芒果的。”
到了校医院，医生检查完，“受凉发烧了，打一剂退烧针睡一会儿就行。小朋友体质不太好啊，回去得好好养着。”
童木躺在床上挂吊瓶，顾何舟点了两杯奶茶外卖，寻思这小孩难道昨晚又忘记吹干头发？除了这事，还能怎么受凉，又不可能大晚上跑回去吹风……
等等，他昨晚是不是带着小孩兜风来着？
顾何舟歉疚地看向病床上的童木，他担心夜里凉，多带一个头盔，没想到护头不护身，又把人弄感冒。
床上的人瘦的可怜，顾何舟的视线在手腕上打转，他停顿几秒，用手轻轻握了握，这手腕细得跟指头似的，轻轻一捏就断。
趁着童木还未醒，顾何舟给老蒋打电话请假，对方委婉地问是不是受网上的事影响了？
顾何舟搪塞几句，挂断电话，镇着脸打开微博。
早上光顾着找小孩，竟然忘记这事。
“童木学霸人设打脸”的热搜升到第四位，童木不靠流量，绯闻又少，黑□□ot经营惨淡，一年到头更不了几条微博。
黑粉Bot都没有想到，他还有蹭到童木□□热度的一天。
“哈哈哈台好笑了，语文68分也敢立学霸人设，我数学考90是不是能上清华了？@清华进来录取我。”
“看到这条成绩单我的头笑得满地打滚，粉丝还洗地铁臂理科好，理科好读什么文科？铁姐姐们怕不是小龙虾成精叭。”
“害，高中立什么学霸人设，我幼儿园天天得小红花说什么了吗？”
“童木微博下的评论区太惨辽，全都追着他问成绩单，可怕，比我考砸了还可怕。”
童木的粉丝大都佛系，加上这几天童木的作品少，曝光率低，不少已经换了墙头。留下来的粉丝跟童木一样，没经历过骂战，毫无战斗力，偶尔插进去解释：“童童只有初中的时候说过学习好，但我们也没说过是学霸啊。”
“童童一直拍戏，与学校生活脱节太久，考试失利也很正常，没必要揪着小孩这一点不放吧？”
网友精准打击粉丝，一哄而上嘲讽：“铁姐姐又来洗地了，他不立学霸人设，难道是国家颁的奖？”
“姐妹别吵了，我寻思这个学霸指的是三好学生奖状吧，害，前几天我给自己也发了一个呢。”
“啧啧，小小年纪就这么爱慕虚荣搞人设，以后还不是娱乐圈毒瘤？还正能量明星呢，我口区。”
“路人看不下去说一句，童木好歹是高三生，不要太过分打扰他高考吧？”
“粉丝别装路人好吗？扯什么高三考生压力大，当了这么多年明星就这么心理素质？爷逼你立学霸人设了吗？考不好还不让网友说？叫什么铁臂阿童木啊，干脆叫铁扇公主吧。”
热搜里的图片很有误导性，隐去学校名字班级，只把童木的语文与文综成绩贴出来。一个常年说自己是学霸的人，考出来的成绩直打脸，黑粉都快乐疯了。
评论区成了恶意聚集地，顾何舟翻了几条，眉头拧成一道沟，怒气翻涌，谁还没吹过牛逼了？他家小孩为了学霸人设不倒，天天学到凌晨三点，脑门都快熬秃了。
顾何舟看得生气，点开热评准备口吐芬芳，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他正骂的尽兴，下意识以为自己的手机来电话，随手摸起来接听，对方兜头一顿狠骂。
顾何舟：？
谁敢骂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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