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元听到系统回答:
【宿主的行动是自由的。但是抱月城的人若想出去需得到抱月老祖的令牌, 宿主没有令牌,是出不去的。】
顾雨元拇指食指轻捏嘴唇,想了想, “不去也好,以免见面之后怀疑的我的身份, 不如写封信寄过去。”
擂台上十三重阁的左阁主不甘落败,十四重阁的尚阁主胜利。台下围观众人叫好之际, 顾雨元侧身离开此地, 乘月梯回到十七重阁。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紧门窗, 打开纸笔,落笔时却犹豫了。
写什么?
写谭无昧是抱月城人士,还是直接写魔人出没是抱月城的手笔, 小心提防?
他以什么名义写出这些话呢?用顾火火的身份肯定不行, 别的身份又有何立场说出这些话, 又怎能让他们相信?
除去这些顾虑外, 顾雨元亦担心若这封信没能送到昊雪宫,反倒被抱月城截下的话, 后果肯定很严重。
笔头的墨汁滴在信纸上,氤氲出一个墨点。顾雨元搁下笔, 把污掉的纸揉成团扔进纸篓,不知如何下笔。
又过了几日,到了顾雨元上月重阁当值的日子。
三月十六,此日大风, 月亮遮掩在云雾之后。江雪中心情尚佳,踩着木屐去到崖边,顾雨元随侍左右。
江雪中站在悬崖之上,面向深不见底的崖底,从崖底吹来的风掀飞他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露出苍白的手腕和胸膛。他长发飞舞,人不动如山。
顾雨元在身后看着他,突然很好奇江雪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几天见识到的他的种种,矛盾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却都似乎理所当然。
顾雨元看着这人面似弱冠,却知他已活了千年之久,心思更是深藏不漏,行为却肆意狂傲。
抱月城说一不二的王,逐神大陆唯一的合体期大能,五百年前击落魔域之主名扬天下。
只一个江雪中。
顾雨元学着江雪中走到崖边,他低头看云雾缭绕的崖底,感受干冷的山风钻进衣襟内,想起书上一句话,随口念出来:“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江雪中慢慢念出这一句,“有意思。”
他震袖,双手负于身后,“未至最高处,哪知不胜寒?”
“老祖不是已经在最高处了吗?”顾雨元问。
“小雨元,抬头。”江雪中指着上方隐在云后只露出一点弧度的月亮,“月亮离你近么?”
顾雨元抬头看。
抱月城之巅月重阁数万尺高,头顶的月亮更大更亮,伸手好似便能摘月。抱月城中流传已久的歌谣“月满怀中拥不住,何妨乘月遇飞仙”便是说的月重阁。
顾雨元伸出手,朝天上的月亮伸手一抓。
江雪中笑:“可当你伸出手,离月亮还是那么远。”
顾雨元抬头从指缝中看月亮,“可是,站在这里,我们眼里的月亮已经足够大了。”
江雪中看着抓月亮玩的少年,摇头,眼里泄出几丝笑意。
他走到顾雨元身边,轻轻一推。
顾雨元身子一倾,头朝下栽下崖去。
身体处在失重的糟糕感觉里,心跳一次重过一次,他的眼里是不断远离的江雪中,和天上的月亮。
眼前视线模糊失真,崖底云霭环绕,依稀有红枫之色可辨。朦胧之间,他好似看到深崖上露出几笔奇怪的纹路,似用巨笔画下一般。
干冷凛冽的山风吹红了顾雨元的眼角,他张开嘴巴,腹中满是阴寒。他看见江雪中随之跳下,朝自己坠落。
腰间一紧,是只细瘦冰凉的手,对方在自己耳边呢喃,“别怕,元元。”
“你看。”
他说,
“这样看着,月亮是否在你脚下?”
这时,顾雨元才知原来在自己心底深处,一直对时辰峰那次坠崖身亡留有阴影。虽然系统为他屏蔽痛觉,但死亡的威胁是真实的。这次本以为一如那次,却只是江雪中一时兴起的玩闹。他的安全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但他是安全的。
顾雨元眨眨眼睛,眼角氤氲出的一滴泪花刚滑出眼角便消散在山风之中。
他本该埋怨江雪中,却对此时给予他安全感的始作俑者抱有感念。
顾雨元小声哼哼,伸手抓紧江雪中的前襟。
两人继续下坠,顾雨元的心跳却渐渐平静。
他抬头,不,是低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如今两人头朝崖底下落,天地颠倒,月亮在两人脚下。
“是啊。第一次,月亮竟在我脚下。”
江雪中嘴角微勾,心神一动间两人便重新踏在崖边的土地上。
合体期的修士无需御剑便可缩地成寸,已触摸到天道规则,行走天地间自不在话下。
脚踩在实处,顾雨元踏实下来,抚着胸口舒气,双眼却明亮得很。
“吓着了?”
顾雨元点头承认,“老祖宗,您也不打声招呼。”
江雪中觑他,似笑非笑,“我又没真丢了你。”
顾雨元做了个鬼脸,“还挺刺激的。”
“这种把月亮踩在脚底的做法,取巧罢了。看似月亮在脚底,实际上自己却越坠越低。”
江雪中抬手找来酒壶,扔掉壶嘴,高高举起遥敬月亮,仰头长饮,清冽的酒水顺着唇角滑落,沾湿月白色的衫和苍白的胸膛。
“早晚有一日,我会登天抱月,长醉一场。”
江雪中长臂一扬,酒壶砸在崖边,碎瓷片坠入崖底。
“到时,你可愿与我同往?”
顾雨元被江雪中直直盯着,不知所措,呆呆回视江雪中,红晕未消的眼眶无辜又惹人怜爱。
江雪中手指轻动,忍下去碰少年眼角的欲望,“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必与你同。”
乍起的大风将云雾吹散,月光洒在高崖每一处。月光下,江雪中长身玉立,衣袂飞扬,冯虚御风欲登仙而去。
月光温柔地亲吻他的眉眼,如赴约一位月下仙人。
顾雨元不知失神了多久。
第二日,顾雨元回到自己房间后静坐良久,默默拿出一张新信纸。废了十数张纸后,他终是下了笔。
顾雨元思虑再三后决定先探探风声,提笔写下一句话,与抱月城种种均无关,只一句:
遥寄鸿雁,焉知故人否?
当初江雪中送他的小宝箱里,有一个是传信法器纸鹤,顾雨元将封好的信封附在纸鹤上,趁左右房间无人时将灵力注入纸鹤,驱动纸鹤飞了出去。
愿它顺利到达昊雪宫的子夜峰。顾雨元暗想。
月重阁,高崖边。
江雪中收掌将纸鹤碾碎,笑,“蠢得可爱啊,小元元。”
这几日顾雨元一直算着日子。凭纸鹤法器的速度,最长两日便能到达,不知乔好掌门看到会作何反应,是否会回信。
不管心里如何忐忑,到底到了他再一次当值的日子。
三月二十三日,这日是顾雨元同那个活泼娇俏的常在额心贴花钿的姑娘一同服侍江雪中。
这日的江雪中同顾雨元前几次见时不同,他面无波澜地让顾雨元二人站在身前,自己靠着椅背,脱下木屐的脚踩着椅边,右手成拳懒懒撑着脑袋,眼睑半阖,似醒非醒。
顾雨元侧头看向花钿姑娘,比顾雨元早来几年的姑娘也未见过江雪中如此模样,只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担心。
正在这时,十三重阁的左阁主禀报进来。十三重阁是刑罚之地,左阁主手上更是染满鲜血,从顾雨元身旁经过时,身上清洗不掉的血腥气让顾雨元不由屏息。
却见江雪中指向他两人之间,道,“和外人勾连,泄露我们秘密,交给你了。”
顾雨元心里一紧,顿觉喉咙发紧,嘴唇发涩,小心舔了舔唇。难道是那封信被发现了?可是,可是他上面什么都没写啊。
左阁主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来,眼里闪过杀戮的光,他伸过手来,顾雨元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见左阁主一把扣住花钿姑娘的肩膀。
顾雨元抬头看向江雪中,猝然和江雪中对视。他看见江雪中看着自己,勾唇笑得没有温度,“在我身边伺候还妄想吃里扒外,处理了吧。”
“老祖宗,我没有吃里扒外!”花钿姑娘吓得脸色发白,止不住地啼哭,“我对您对抱月城一片真心,肯定有什么误会!”
顾雨元的手指有些抖,他看着江雪中,又看向哭泣的姑娘,张嘴:“住手,是我……”
“还不带下去!”江雪中厉声道,双眼发狠。
左阁主依言快速扯走了手脚发软怕得只知哭泣的姑娘,退了下去。
哭声渐远,殿内鸦雀无声。
顾雨元攥紧的拳头发抖,“为什么,为什么?”
“这抱月城是我的,你们也都是我的。我想让谁死,谁便死。想让谁生,谁便只能生。”
江雪中笑,他站起身,朝顾雨元走近,“我实在太生气了,可是暂时不舍得杀你,且你这次确实没真做什么。只能让你不再做让我生气的事了。”
江雪中垂眸看着到他肩膀的少年,俯身歪头细细品味少年双眼深处的惊惶和愤恨,问,“元元,我这招管用吗?”
顾雨元深深呼吸,仍压制不住心底的怒气和愧疚。
闻讯赶来的连翘见顾雨元如此模样,以为他如自己想的那样乍见此情此景心里害怕,担心他这幅样子让老祖不高兴受到训斥,忙走上前来把顾雨元扯到后面,朝江雪中矮身一拜:“老祖,元元年纪小不经事,若是没服侍好您,您别怪罪。”
说罢,她转身对顾雨元道:“还不退下去!什么时候平静了,什么时候再来伺候老祖宗!”
“你叫他元元?”江雪中将顾雨元拉进怀里。两人的手相握,一个滚烫,一个冰凉。
“以后尊他为‘小公子’,谁都不许喊他元元。我瞧着元元甚合我意,以后便留在月重阁,长伴我膝下。”
作者有话要说:老祖宗:生气气,但不舍得。
仙仙:个老不死的蛇精病,小狗不怕,我马上来了啊。
其实想多写点的,但是习惯性的做出的章纲刚好对应三千字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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