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华明冽一早来到官府。师爷带他来到卷宗室,将男子失踪案的相关卷宗都拿出来。
华明冽快速浏览完卷宗后,问:“他们的出城记录如何?”
师爷恭敬回答:“回仙君,他们确实在失踪前出过城,但是守卫城门的士兵说他们都回来了。不过……”
“讲。”
“他们都是从南城门离开的。”
华明冽心底重复这三字,问:“南城门有何不同?”
“并没什么不同,”师爷皱眉,“也许是巧合。”
“我去南城门一趟。”
华明冽抬步往外走。
“我拨些捕快跟着仙君。”师爷赶忙跟上。
“不用。我自己去。”
华明冽走出官府,看到一名昊雪宫的弟子慌忙跑过。他截住弟子,问是何事。
弟子见是华明冽,连忙行礼:“见过小师叔。有一名外门弟子离奇失踪了,大家都在找他。”
华明冽眼底微沉,“在哪失踪的?”
“一个靠近南城门的村子。”
华明冽让弟子离开,本想前往南城门,左脚刚迈起,心脏突然缩紧抽痛。
他皱眉捂住胸口。
这个感觉……和那时徒儿遇险时一模一样。
他的大脑又混沌起来,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催促他去一个地方。
他手心微冷,心下不复平静,待他凝静心神后,发现自己已来到南城门外,一步开外是一个深约三丈的雪坑。
华明冽举目四望,身边没有任何异常事物。
可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刚才心悸的感觉不是错觉。
“小师叔!我们在这里啊!你往这看!”王城城在雪坑里跳着挥手。
顾雨元拍拍他肩膀:“省点力气吧,我们的声音传不出去。不过我相信师父马上就会发现的。”
王城城攥着袖子擦掉脑门上的汗,坐到地上。他塌着腰,两手攥在一起抵着腿,低头掩饰通红的双眼,他说:“我想我娘,我不想死……”
顾雨元抿唇,左手轻轻按在王城城的肩膀上。
这个巨大的雪坑被改造成了一个阵法,从外面看仍是雪坑,但只有深陷其中才知已大变模样。雪坑里被弄成平整的地面,雪消失得一干二净,换做晦涩诡异的符文阵法,不断吸收着被囚之人的精血。
顾雨元和王城城是修士,还能抵挡些时日。可早前被引至此处的普通男子都已承受不住,还活着的几人也是瘫倒在地,苟延残喘。
顾雨元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精血在慢慢被脚下这个诡异的阵法夺走。
“王师弟,我信我师父,我信他。”
他心里对那个强大的男人,有莫名坚定的信任。
顾雨元静静地抬头看上方的华明冽,双眼平静却有神采。
王城城抬头看顾雨元。
看着顾雨元,能让他的心莫名跟着平静。
王城城走神想,小顾师兄好像和初见新人试炼时不一样了。
那时的顾雨元,容颜精致,少年如画,双颊带笑很是温和,还心肠好地带着大家跑圈来抵抗严寒,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漫不经心和格格不入,让王城城不敢多说话。
可今时的顾雨元,同样如画容颜,却少了轻飘飘的感觉,王城城不知怎么形容,总之……总之比以前更真实,更让人喜欢,让人不自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说他信,王城城便不由自主跟着信了。
顾雨元不知王城城想的这些有的没的,他一直看着华明冽。看着华明冽低眸沉思,看着华明冽慢慢抽出寒天剑,一剑劈向雪坑之中。
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阵法……破了。”王城城喃喃。
顾雨元听见了,他对着朝自己飞来的华明冽笑,“师父,我知道你会来的。”
少年亮如星辰的眼睛里小心装着自己师父的身影,他翘起唇,唇边是小巧精致的酒窝,笑靥如花。
看着这样的少年,华明冽情不自禁地握住少年的手,把人拉入怀里。
抱住了人,华明冽才知少年的身子是这么消瘦,自己轻轻一揽便揽了过来。
“为师来了。”
华明冽的双臂在少年背上成锁,锁住了这个扰他心神的孩子。
“不怕。”
“我一点也不怕,”顾雨元枕着华明冽的胸膛,抬头看他的下巴,“因为我知道师父总会来的。”
华明冽轻应,“嗯。”
最后,失踪的男子都被带回去,已死的人收殓下葬,还活着的治好后送与家人团聚。王城城回了家,华明冽捉住还在长安街散步不知事已败露的谭无昧,带着顾雨元回昊雪宫。
子夜峰上,掌门乔好并四名长老已到齐,被封住灵力的谭无昧跪在殿中,冷漠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用迷幻粉引他们出城,然后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回城,而他们便永远呆在被隐藏的阵法里,精血耗干而死。”
谭无昧的师父——四长老方茗清仍是不愿相信。方茗清看向他:“无昧,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或者被逼迫的?告诉我,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
谭无昧抬头,看着方茗清的眼中闪现一丝痛苦,又很快归于死寂。他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又有多了解我呢?”
方茗清脸色一白。
乔好往日笑眯眯的眼睛不复温和,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问:“你受谁指使?你身后站着谁?你来昊雪宫也有十几年了吧,竟然放了一条这么长的线……”
谭无昧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嫉恶如仇的三长老大怒:“既如此,还谈什么?本以为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看错了他!做下如此恶毒之事仍无悔过之心,杀了他都不足给死去的百姓偿命!茗清师弟,你觉得是也不是?”
方茗清张开嘴,又无力闭上,撇头不再看。
“他……确实罪孽深重。”
谭无昧看着方茗清,眼中有丝挣扎,“师父……你是不是后悔收我为徒了?”
方茗清摇头,“后悔与否,又能怎样?”
谭无昧抬起头,闭上眼睛低低笑了几声。
“冥顽不灵!”三长老怒极,抽剑便朝谭无昧脖子砍去。
一直未曾说话的大长老拦住三长老,道:“长山师弟,这事由掌门师兄和茗清师弟处理比较好。”
谭无昧睁开眼睛,道:“我知难逃一死,只希望能死在我师父剑下。”
方茗清慢慢抽出腰间的剑,走到谭无昧面前,他剑尖垂地,又问了一遍:“这事,是你做的?”
“是。”
“是谁吩咐你做的?”
“……无人。”
方茗清举起剑。
站在华明冽身边的顾雨元出声道:“掌门师伯,我从昊雪城百姓口中得知,之前那个元婴期魔人的消息已经走露。不知是不是谭师兄?”
谭无昧瞪向顾雨元:“我没做过!”
他复抬头看方茗清,语气急切,“师父,我从未泄露过昊雪宫的秘密!”
顾雨元摇头:“谭师兄只说‘没做过’,而不是‘不知道’。看来,谭师兄知道那个魔人?那你和那个魔人,或者是……魔人背后的人有什么关系?”
谭无昧恶狠狠地看着顾雨元:“顾雨元!”
谭无昧的左脸突然被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他的脸,染在雪白的弟子服上。
华明冽收起剑,双眼寒冷如冰。
“收起你这种眼神。”
“这阵法是用来吸收男子精血的。因昊雪城中没有灵气,退而求其次只能用人之精血,不是用来解封神宝法器,便是用做画大型邪恶阵法。而魔人没有灵气,也用不着灵气,他们的魔气与生俱来……所以你背后的不是魔域,而是某个门派或者修真大族吧。”乔好突然出声。
谭无昧闷笑:“我什么都不能说。”
方茗清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不同来,他以剑拄地,单膝跪在谭无昧身前,双手掐住对方的肩膀,深深看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大徒弟:“无昧,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给师父,师父给你解决。”
谭无昧双眼含泪,他蹙着眉一眼不眨地看着对方,轻声乞求:“师父,师父你杀了我吧,再晚就……我只想死在你……”
突然,谭无昧喷出一口黑血,猝然倒在方茗清怀里。
方茗清的胸口是谭无昧的血,下颌也有喷溅的血滴,他颤着手捧住谭无昧已无力的脑袋,呆呆发问:“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乔好脸色一变,疾步走到谭无昧尸体前查看,“没有任何伤,难道是毒?”
几名长老也走上前来。大长老道:“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大门大派会专门豢养死士或私仆,逼他们服毒,以此来让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乔好叹了口气:“毕竟师徒一场,茗清师弟莫要太过伤心。斯人已逝,寻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我亲自下山一趟,和昊雪城的官府说明此事,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顾雨元目睹了谭无昧的暴毙,心底骤冷。
死亡就这么张皇而仓猝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心里难受,却知这不会是第一个,后面或许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昊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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