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冶这句话含着无比怒火与憎恶,好似顾雨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顾雨元唇角一勾,转身走回肖冶身边,腰背挺直地高高站着,垂着眼睨他:“是什么,让你有这种糊涂想法?”
“顾雨元!”
肖冶如被踩了尾巴的公鸡,他一拍地面腾地站起,召回地上的配剑便朝顾雨元劈来。
顾雨元淡淡挑眉,慢慢掀起眼皮,脸上第一次出现冰冷的表情。他抽出朱砂剑,直直迎上。
一股强烈的灵气从顾雨元身后快速袭来,顾雨元避之不及,碰上这股灵气时惊觉对自己竟无半分压迫,反倒温柔无害得很,却极快极狠地冲向肖冶。
如此强悍的灵力,肖冶非要金丹有损不可。
铮——
方茗清险险挡下这一击,护着肖冶后退数步才停下,站稳后他面色苍白地收起剑,对须臾间便至顾雨元身后的人说:“华师弟,请息怒,我一定会好好教育肖冶。”
师父来了……
顾雨元眨眨眼睛,满身的战意和冷意瞬间卸下。他转过身去,抬头看那人:
“师父……”
华明冽轻抚顾雨元的侧脸,朝他颔首,将人护到身后,开口道:“你教你的,我自做我的。”
方茗清抿唇,知这事必须要给华明冽一个交代,况且本就是肖冶有错在先。
“给我跪下!”方茗清朝肖冶低喝。
肖冶睁大眼睛:“师父,凭什么!大师兄死了,你就不难受吗!”
“啪!”
方茗清狠狠扇了肖冶一巴掌,看着被自己扇得偏过头去看不清神情的人,颤着怒气发狠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他的脸苍白,唇色也是白的,只有一双眼睛通红。
肖冶攥紧拳头,梗着脖子,紧紧咬住牙关。
“我不……”
话未说完,便感觉一股威压压着自己慢慢跪下。
肖冶与这股威压抗拒着,却远远不及,膝盖骨发出咯吱的声音,狠狠跪在地上。他看向向自己施压的华明冽,暗自咬牙。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包括外门人士。
乔好不欲再生是非,赶过来看了几人一眼,最后低头看向红着脸跪在地上的肖冶:“肖冶,我知你与谭无昧师兄弟情深,可你知他是怎么死的?你师父是怎么告诉你们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乔好看了一眼方茗清,双眼里无甚温度。
方茗清张了张嘴:“我……”
“师父只说大师兄做了坏事,最后横死。之前还好好的,和顾火火下山之后就出事了,我不信!”
乔好冷笑一声,“你师父心软,不告诉你们。今日这么多人在场,我昊雪宫竟出了这么大笑话,我这个当掌门的,少不得当个心硬的了。于长泽、司遥何在?”
“掌门师伯。”
听到乔好叫,于长泽、司遥二人忙上台见礼,两人皆是方茗清的徒弟。
“来齐了。”乔好点头,遂朝方茗清拱手,“方师弟,我欲当着各位道友的面说清此事,你没意见吧?”
方茗清深深作揖:“掌门师兄折煞我了,此事是我不对,还劳掌门师兄出面。”
乔好震袖收手,对于长泽、司遥和肖冶师兄弟道:“谭无昧此人,利用下山守岁以及之前下山做任务的时间,偷偷在昊雪城外布下邪恶阵法,诱骗普通百姓和同门师兄弟囚入阵中,吸食他们的精血以谋他事,直至精血耗尽而死。若不是顾火火发现他的阴谋,会有更多百姓和同门丢掉性命!你们可知,平日对你们亲近有加的大师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
“至于他的死,既与顾火火无关,亦与我昊雪宫无关,盖因他体内毒素发作,以致横死。此残忍杀人的法子也只有豢养私仆、死士的大宗族门派才有,如今昊雪宫被秘密渗透,若不是被我门下弟子恰巧发现,不知会隐藏到几时,祸害多少人。此事本是我昊雪宫家丑,不好外扬,但乔某担心有其一便有其二,告与众道友知,希望道友多分警惕,切莫被别有用心的恶人得逞。”
乔好舌灿莲花,话锋一转,便让本盯着昊雪宫秘闻的其他门派开始紧张自己是否也有内鬼,既转移了视线,又无形中让这些门派帮助昊雪宫一起找出背后之人,还能得他们一个人情,一箭三雕。
外门之人听到如此秘密消息,投桃报李便各自散去,只剩下昊雪宫自己人。
“肖冶你可清楚了?”乔好低头看肖冶。
肖冶垂下脑袋,绷得紧紧的背慢慢弯了下来,他攥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地面,闷声道,“顾火火……对不起。”
顾雨元抿唇,轻笑:“没关系。”
乔好见肖冶爽快道歉,脸色好看了点,“你行事冲动、不辨是非,不仅错怪同门师弟,还让昊雪宫在外人面前出丑——今日我替你师父做主,罚你在暮戌峰面壁思过三年,你可领罚?”
肖冶愣愣抬头,看向方茗清。
方茗清没有看他,只虚虚盯着地面,“三年太少,五年吧。五年之内,肖冶不能离开暮戌峰半步。”
暮戌峰是外圈六峰之一,位于昊雪峰西南偏西方向,是负责昊雪宫门内一切刑罚的地方,有错的弟子、抓捕的罪人,都被禁锢在暮戌峰接受相应惩罚。
方茗清说完此话便转身离开,步履沉重疲惫,未曾回身看肖冶一眼。肖冶的眼眶倏地红了,嘴唇被自己咬出血来。
今日的比赛到此结束,众人各自离开烈午峰。肖冶被暮戌峰峰主带回暮戌峰,即日起执行面壁思过的惩罚。
华明冽和顾雨元一起走在昊雪峰上的石阶上,华明冽问顾雨元:“可消气了?若没有,告诉为师。”
顾雨元迈上石阶的脚微微一顿,接着往上走。他歪头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华明冽说的是肖冶一事,笑:“师父,我真的不在意。”
他说:“我自知在谭无昧之事上什么都没做错,一直都是肖师兄自顾自话罢了。况且他实力不如我,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反倒自己闯了祸。希望肖师兄五年后从暮戌峰出来会成长些吧。所以,师父,我真的没事,我只想着接下来几天的比赛。”
顾雨元没说的是,肖冶这种程度的找茬,还不够格让他放在心上、正眼看待。既如此,何必为一个相交泛泛的人动气乱心呢?是修炼不好玩了还是师父不疼他了?
华明冽嘴角微勾,抬头拂落顾雨元头顶的落雪,“你这么通透,教为师没有用武之地了。”
顾雨元提高声音:“哪有!”
他眨着湿润清澈的桃花眼,灵气十足的脸蛋做了个小孩表情:“刚才在烈午峰,师父那么维护我,超帅的!徒儿开心死啦!”
“调皮。”华明冽扭回头看着眼前山路,不再看顾雨元,眼中却是春风化雪。
弟子大比还在进行中,及至大比最后一天,六月十八日,基本已决出排名,只有十子中的第一名还未出现,只在顾雨元和孟珂两人中徘徊。
巧合的是,两人的最后一场比赛对手正是对方,胜者便会是昊雪宫十子首位。
这一场比赛万众瞩目。
擂台上,两人相互见礼后,顾雨元看着孟珂,心下感叹:当初他初上昊雪宫,引路人正是孟珂师兄,当时站在人群中看着对方,只觉仙风道骨,叹君子如竹。
如今自己步入正轨,道心修成,修为不可同日而语,在最后一场决赛中与当时的引路人相战。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二师兄,师弟请教。”
顾雨元在孟珂身上想起了一年前稚嫩的自己。
这一战比了两个多时辰,分出胜负的那刻,顾雨元差点拿不住手中的剑。
顾雨元以金丹大圆满之境,胜了元婴期第一层的孟珂。
“今年,我昊雪宫十子已出,十子之首是昊雪峰华明冽座下——顾火火。”
随着乔好这一锤音,顾火火此名传遍全场,包括观战的别派人士。
“顾火火?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看来是后起之秀啊。”
“顾火火是去年昊雪宫的新弟子,才一年就修炼到金丹期大圆满,又不惧越境制敌,和寒天剑尊当年一模一样,不愧是他的徒弟!”
“才一年?真是天赋异禀啊,后生可畏!”
顾雨元在内的十名弟子得到乔好发的令牌,凭此牌可向未粟峰峰主领取额外的资源。顾雨元得到属于十子之首的丰厚资源后,心情愉悦自不必说。
第二日,飞花淀的陈浣罗来昊雪峰找顾雨元。
顾雨元奇怪陈浣罗不在知鸣峰和沈大业在一起,为何来找自己。
“陈师姐,找我可是有事?”
陈浣罗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几日因你有比赛,我便没扰你。这是我们掌门给你的信,托我带来,亲手交到你手里。”
裴玉仙……
那个一袭水红张扬随性的美人掌门。
时隔半年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顾雨元一阵恍惚。
他轻轻双手接过信封,道:“谢……”
铛——
铛——
铛——
威严钟声响彻十三座雪峰。
陈浣罗不解:“这是什么声音?”
陈浣罗不知,顾雨元身为昊雪宫弟子却清楚。这是昊雪宫的禀天钟,只有在发生干系全门的大事件,急需全门长老弟子戮力出动时,才会由掌门执杵撞钟。
钟声肃肃,一直未停。
“陈师姐,掌门师伯有要事召集全门,我需立刻赶往子夜峰。信,我收好了,多谢陈师姐,不日便会向裴掌门回信。”
陈浣罗见顾雨元脸色严肃,知事态紧急,忙让他先去。
顾雨元捏紧手中的信封,匆匆扫过信封上那句“小狗亲启”,折入怀中,飞速御剑前往子夜峰。
顾雨元到子夜峰时,大家俱已在禀天钟下集合。他抬头看着前列,没在长老中看到华明冽的身影。顾雨元慌张四处张望,遍寻不到。
师父呢?师父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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