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岑行还没回来,除了主卧,贺寒吹把每个房间都探查了一遍,重复之前在客厅里的画符行为,最终揪出无方鬼七只、怨灵十五个,还有不成型的邪气若干,捆在一起处理的时候火光透窗,她都怕有热心邻居瞄见以后报火警。
能集齐这么多反面角色,这个房子真的不简单,哪里是住宅,简直是凶宅,还得是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就荣为老牌邪教祭坛的那种。
然而进门时贺寒吹瞄过岑行,当时破窗而入时也没异样,根据之后的言行举止推断,岑行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成年雄性智人,阵营还归在秩序善,万万不可能和这些魑魅魍魉混在一起。
“那就奇了个怪了……”贺寒吹挠挠头,坐在沙发上,半弯下腰,手探进茶几底下的小地毯里,看看能不能摸出地板上什么阵法。
岑行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女孩单手扶着茶几,上半身往下压,宽松款的裙子这么一扯,居然扯出点紧绷的感觉,缚出纤细的腰身和单薄的肩背,像是朵将开未开的花,轻轻一折就能从枝头摧折。
她另一只手压在地上,大概是在摸什么东西,认真地低着头,没绑好的碎发从背后滑到肩前,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把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了别人。深色的地毯遮住一小块手背,衬得露在外边的那截肌肤格外白,手腕纤细玲珑,略微凸起的腕骨让人想摸一摸,或者干脆用犬齿咬一下。
岑行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没出声,换鞋时声音故意大了一点。
贺寒吹一惊,转头直腰顺便把手抬起来,食指指尖勾着一开始准备好的钥匙圈:“不好意思,我刚才整理包的时候钥匙掉下去了。”
岑行含糊地应了一声,拎着塑料袋往厨房走。
他一转身,贺寒吹终于知道了房间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反面角色是哪儿来的。
在岑行背后,黏了一串带邪气的东西,脚边不成型的气团暂且不用管,混在里边的人形才是个麻烦,看样子好像又是一只无方鬼。这只无方鬼级别还挺高,居然隐约能感觉到智商,大概是头部的那部分朝着贺寒吹转动一下,又转回去,和身体一起紧贴在岑行背后。
除鬼的咒术总有个杀伤范围,业务水平再强也不可能无痕,这个鬼贴在岑行背后,仗着贺寒吹不敢动手,跟着他一起往厨房走,路过沙发时还发出了近似嘲笑的声音。
贺寒吹怒了,直接起身,跟着岑行走。
“怎么了?”岑行提了提塑料袋给她看,“我要去厨房放东西。”
贺寒吹当然不能说“我要捏碎贴在你背后还敢挑衅我的鬼”,怕岑行紧急把她扭送到精神病院,她迅速编了个理由:“我想帮忙。”
岑行一愣:“嗯?”
“嗯,这个……是这样的。我既然要暂时住在你家嘛,是打扰你,所以,那啥啦,”开了头,后边就能继续编,贺寒吹跟着岑行,“我不想坐着什么都不做,显得我也太不懂道理了吧。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我打算做饭。”岑行温和地打断她。
贺寒吹硬着头皮往下接:“……帮你煮个开水。”
岑行:“……”
“……真的不好意思!我平常不做饭的,所以确实不会,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我可以帮你收拾,或者洗洗菜什么的,不至于连这个也不会。实在不行,”贺寒吹越说越觉得无法说服岑行,心一横,抬头看他,认真地说,“我可以学。”
她觉得这一串话实在毫无说服力,并且非常丢人,但无方鬼还贴在岑行背后呢,不行也得行,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岑行。贺寒吹的长相走的是冷艳风格,但不是冷到家的那种,不看人还好,一旦这么盯着谁,配上抿紧的嘴唇,就能盯出冷美人肝肠寸断的感觉。
岑行后背一凉,差点以为自己和她有什么孽缘,轻轻叹气:“那就麻烦你,帮我……煮个开水吧。”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专业煮开水。”贺寒吹嘴上胡说,视线却落在岑行背后,看得无方鬼浑身一颤,更紧地扒拉在岑行身上。
岑行浑然不觉,进了厨房,把袋子里盒装的蔬菜拿出来,拆了包装开始洗,贴心地说:“电热水壶在橱柜里,麻烦了。”
贺寒吹依言把开水煮上,不知道接着干什么好,尴尬地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岑行背后的那只无方鬼。
无方鬼察觉到她的视线,十分感动且不敢动,死死扒在岑行身上。
双方僵持着,岑行安然自若地洗菜,声音混在水声里,不太清晰:“其实不用帮忙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贺寒吹没懂,只能瞎猜,“我烦到你了吗?”
“不是。”在她道歉之前,岑行温声说,“我答应于先生,让你在这里暂住,并不求你做什么。或者说我是为了还他的人情,和你没有关系,不需要你担负。我也只是给你暂时提供了一个住的地方,照顾不了更多,你不用顾忌我,按自己的习惯过完这段时间就好。”
他停顿一下,给女孩一点反应时间,语气温柔,“这样说,能明白吗?”
贺寒吹懂了,这是在宽慰她,让她别太紧张。她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十分扭捏:“唔,那下次让于先生请你吃大肠刺身。”
“……”
“……倒也不必。”岑行沉默片刻,艰难地说,“如果没别的事情,先出去吧,等会儿做饭有油烟。”
这是什么级别的贴心,顺带还有点儿赶人的意思,贺寒吹没辙,只能选择最粗暴的原始方法:“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蹭到东西了?背上有点脏。”
“墙灰?”
“……可能吧。是不是这边的过道上蹭的?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些地方掉灰。”贺寒吹伸出手,没给无方鬼逃窜的机会,一把掐住了大概是脖子的位置,指尖上的符文亮起,变成锁链绞住了它。
“是老小区,很多年了。”岑行懒得管背后的事,关掉水龙头,“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不吃香菜。”贺寒吹捏碎无方鬼,搓搓手,假装无事发生,“为什么问这个?”
“一起吃晚饭吗?”岑行说,“我可以多做一份。”
“不用,”面对充满母性的岑行,贺寒吹不知所措果断拒绝,“真的不用,我晚上不吃饭的,怕胖。我先出去了。”
她扭头就走,出去时顺手把厨房的门关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岑行没强留,随手把圆滚滚的番茄放到砧板上,拿刀时无端地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场景,女孩的身体纤细单薄,好像他一用力,就能从中折断。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落下,像是蝴蝶或者天鹅倦怠地收起翅膀。
刀锋同时切入,新鲜的汁液顺着破口流出,淌在砧板上,仿佛稀释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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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岑行面前当然是胡说,贺寒吹活了二十年,还干天师这种有上顿没下顿偶尔还命悬一线的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减肥,她纯粹是不好意思占岑行的便宜,以及得创造一个两百块钱过十五天的奇迹,这半个月晚饭只能和她挥手告别。
这就导致她饿着肚子,在客厅里坐着都能隐约闻到餐厅里番茄汤的香气,最后听见岑行吃完收拾碗筷的声音,她真的熬不住了,胃疯狂抗议,压着胃蜷缩起来都不管用。
蜷缩了一会儿,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还没起来,便利店包装的面包和牛奶放到了面前。
“今天买的临期食品,贪便宜多买了一点,还剩下这两个。”岑行有点不好意思,“过了晚上就得扔了,有点可惜。我不太懂女孩子怎么算热量,面包和牛奶应该不要紧吧?”
贺寒吹觉得这是热量炸弹,但她缺的就是这个,自发地开始分泌唾液,岑行还特意说了是临期的,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直起腰,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这个送给你。”
“……钥匙扣?”岑行艰难地辨认了一下这个很有点外神风味的桃木吊坠。
“嗯,我自己做的。”贺寒吹直接塞进岑行手里,理不直气也壮,“克了一点,刚好可以辟邪。”
岑行竭尽全力夸奖:“谢谢,很漂亮。”
“……谬赞了。”贺寒吹也竭尽全力回答。
刚才她想了一下,大概理清了前因后果。她不会看掌纹,只是推测,岑行可能是体质特殊,倒霉到出门一趟都能黏个无方鬼回来。但能让河图洛书监测到解析不出的波动,无方鬼和怨灵还不够,很可能是附近出了什么大事,怨鬼四起,刚好撞在岑行身上。
附近的事儿还没探明,解决不了,但这个桃木钥匙扣货真价实,至少能帮岑行避开低级的鬼怪。
贺寒吹挠挠脸,等岑行回去,咬开袋装牛奶,喝了一大口。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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