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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房内其乐融融,门房的小厮却急匆匆传来消息。
青娘听了眉头紧蹙,低声在海氏耳边说道:“穆大将军,没了。”
海氏手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当真?”
“西北来的消息,大将军府这会已经开始扯白布了。”青娘叹气,穆大将军,何等伟岸之人,也落得个战死沙场的命。
海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轻声道:“菩萨保佑,穆大将军可以早日安息。”
一旁的李宛瑶听见这话,虽然早已知道,可如今再次听到,还是为穆大将军难过。
也不知道穆大将军的儿子穆烨北,会不会像上一世那般,想要亲赴西北,接父亲回家。
但没人准他去的,毕竟穆大将军死的蹊跷。若是现在让穆烨北过去,看出了端倪,怕是再生事端。
朝中没人敢冒这个风险,无论是谁,都按着穆烨北,不准他去西北。
此时大将军府中处处都是啜泣声,无论小厮侍女,眼底都含着悲切。
他们其中大多数人,虽未见过大将军,但也知道,将军府能有这样的荣光,全拜大将军所赐,大将军没了,谁又能撑得起这个家。
穆大将军续弦金氏,两眼无神,瘫坐在地上。
她自嫁给大将军,总就见过大将军两面。一面是成亲当晚,后来是她跟大将军的儿子出生。
再之后就只有书信往来,金氏自然是怨过,可也知道,她在京城地位非凡,全仰仗穆卫在西北的厮杀。
娶她进门,不过是想让她照顾穆卫的儿子穆烨北。
她生的孩子,只能说是意外,穆卫并无太多期待。
怨是怨的,但要说穆卫没了,对金氏来说,无异于天榻。
与众人想象中不同,穆烨北并未哭,他只是皱着眉,走到祠堂里,这会祠堂内还未摆上大将军的牌位。
穆烨北神色微冷,面容无喜无悲,不知过了多久,才淡淡道:“如你所愿了。”
细微听来,能听出穆烨北声音有些颤抖。
穆烨北敛下眉眼,轻笑一声,在空荡荡的祠堂里,显得格外讽刺。
随即穆烨北转身离开,直直的往皇宫走,皇宫里的人似乎早有预料穆烨北会过去。
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刘公公眼里闪着泪光,对穆烨北道:“皇上知道穆公子一定会来,特意让奴婢在这里等着。”
穆烨北淡淡点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迫感。
皇宫金碧辉煌,虽是冬天,雕梁画栋,绿树红花,仍是极妙。
垂拱殿内,龙涎香缓缓升起,龙椅上的那人神情威严,眉毛头发染了些白色,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捏着奏章随意翻开。
殿内无一点响动,太监们走路,恨不得踮起脚尖,生怕惊扰皇上。
“他来了?”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伺候在身旁的王公公却开口,声音有些尖利:“来了,刘公公已经接到了。”
垂拱殿的门突然打开,冷冽的寒风从门外灌进来,皇上心中有些不悦,看着穆烨北叹息道:“你父亲的事,朕已经知道。”
皇上扶额,眼里带着些痛惜:“你父为国尽忠,世人皆知,真是可惜了。”
穆烨北身上似乎还带着寒气,眉毛带着霜雪,缓缓开口:“请皇上允许,让我前去西北,接父亲回来。”
这样的态度让皇上更加不喜,却又不能对穆烨北发火。穆烨北的父亲尽忠了,如今谁敢对穆烨北不好,只能让天下人指责。
“你现在太过悲伤,不宜远行,朝中事务自有定夺,不日就能将你父,带回京城。”
“还望皇上看在我父亲为国捐躯,让我做儿子的,可以亲自接父亲回来。”穆烨北声音有些沙哑,脸上表情冷淡,可谁都能看出他的悲切。
穆烨北并不让步,他早知他爹会有这么一天,死在西北,也比囚禁在京城的好。
皇上认真的看了穆烨北几眼,皇上很少认真打量一个人,或许是不用,或许是没必要。
刚满二十岁的穆烨北,从少年长成青年,眉宇间的煞气怎么也遮不住,这样的人必然是天生反骨,桀骜不驯。
皇上轻笑,开口道:“朕乏了,送穆烨北出宫。”
穆烨北抬头,皇上已经垂下眼睛,目光放在奏章上。
穆烨北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随即深吸一口气,直接离开暖意十足的垂拱殿。
出了殿门,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的刺着穆烨北的骨头,穆烨北浑身带着寒意,一步一步的从皇宫中出去。
垂拱殿内。
皇上喝口热茶,随手将茶水泼在刚刚看的奏章上。
王公公刚要抢救,被皇上眼神拦下来。
“这奏章有污渍,查查是何处送来的,杖责两百军棍。”
军棍?王公公斜眼看过去,奏章分明是西北而来,皇上是知晓的。
再看两眼,内容是西北参军,状告户部尚书的文书。
说送去西北的物资,粮草乃稻草,棉衣乃破布。
王公公不敢再看,手有些发抖,这样的惊天秘闻要是传出去,户部尚书李良俊,怕是要以死谢罪。
只是真的是户部尚书所为?王公公不敢确定。
朝中的事他也看的多了,盘综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岂是一个状告的文书,可以证明一切。
皇上并不介意王公公看,等茶水将奏章上的字全都晕开,再看不清内容,皇上靠在龙椅上,随意道:“小刘子,你常在宫外走动,可听说穆家有什么传闻?”
站在一旁的刘公公跟王公公,同是太监总管,王公公主管大内,刘公公主管外事。
刘公公突然被点名,小心斟酌:“若说传闻,都说穆将军续弦金氏,对穆将军长子穆烨北极好,胜过亲生儿子。”
“实际呢?”
“金氏该是抱着捧杀的念头,穆烨北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自己的儿子却请夫子先生,颇为严厉。”
皇上嗤笑:“还有个传闻,你们不知。穆烨北出生那年,生母难产而死,都说穆烨北是天煞孤星,近亲皆会有灾祸。”
刘公公揣摩着上意,试着道:“说不定穆大将军的死,也跟穆烨北这命格有关系?”
“可能吧。”皇上意味不明道,随即又开口,“朕有意追封穆大将军为武顺侯,家中可选一人袭爵。”
王公公跟刘公公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宫里成了精一样的人,怎么能听不出皇上的弦外之音。
先说穆烨北的命格不好,再说穆家后人可选一人袭爵。
选一人袭爵,并非直说长子袭爵,差别十分细微,里面的意思也就大了去了。
爵位这种事,足以让一家骨肉血亲挣得头破血流。
金氏并非穆烨北的亲生母亲,又怎么会替穆烨北打算。
皇上连理由都帮金氏想好了,穆烨北克死父母,又怎么配承爵。
两人低下头,圣上之意不可妄加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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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内,梅花伸展在出云阁窗前,骨朵透出点点红色。
李宛瑶托着下巴,看向将军府的方向。心里想着的却是穆华,穆华是穆烨北的随从,想必这个时候也忙的很。
不知道穆华会不会很难过,他神情虽冷,人确实极暖的。
李宛瑶明眸乌灵闪动,不知又想了什么。
李家大小姐李宛菡,如今的六皇子妃,刚进门看见的便是这副美人沉思图。
“瑶儿在想些什么,怎地这样入神。”李宛菡捂嘴轻笑,站在门口低头看李宛瑶。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李宛瑶惊喜万分,她许久未见大姐姐,实在是想念的很。
李宛瑶赶紧起身,小跑着到李宛菡身边,泪眼婆娑的望着大姐姐,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委屈:“大姐姐,我好想你啊。”
李宛菡拉着她坐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前几日小宴上不还见过,怎地越大了越爱撒娇。”
李宛瑶抿抿唇,大姐姐觉得她们几日未见,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自己被表哥蛊惑,跟家中断了联系,大姐姐一气之下再也不登门看她。对她来说,上次见到大姐姐,已经是几年前的事。
李宛菡见四妹妹眼底的想念真挚,不由的笑了笑:“我来出云阁,你竟然还掉金豆,是不是不愿我回来?”
知道大姐姐是故意打趣,李宛瑶往大姐姐身边坐了坐:“瑶儿恨不得大姐姐天天回来。”
“几日不见,嘴倒是愈发甜了。”李宛菡嘴角带笑,李宛菡生的也好,如今出嫁,更是多了些风情,举手投足皆是韵味。
李宛菡仔细看了看李宛瑶头上的伤口,叮嘱道:“最近万万不能碰水,女孩子的脸面重要。若是落了疤痕,就可惜了你这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说着,李宛菡捏了捏她的脸颊。李宛菡看着四妹妹,只觉得每次看四妹妹,都会被惊艳到,而这次再看过去,似乎比之以前,更要美貌许多。
但李宛菡这次过来,还有别的事要说,颇为严肃的看向李宛瑶:“我听娘说,你是在屋中不小心踢了炭火盆,额头磕到桌角了?”
大姐姐这么问话,李宛瑶有些熟悉,上一世大姐姐也这么问过她,又问她,摔倒是不是个意外。
还是,有人想刻意毁掉她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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