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此事非同小可, ”羽若蝶惊慌失措道,“你可不能瞎说啊。”
“此事千真万确,我没有瞎说,”洛青鸾一把拉住风满楼的衣袖,坚持道:“风满楼, 你信不信我?”
风满楼一低头,看到洛青鸾牵他衣袖的手,他明明不信,也不敢信, 可抬头望见洛青鸾坚定的清澈双眸,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不管我信不信,是真是假, 下去一看便知。”
说完, 他当即从背后取下长弓化成巨大坐骑,冲洛青鸾伸出手道:“既然你坚持,便上来带路吧。”
羽若蝶眼睁睁看着洛青鸾笑成一朵花, 然后竟拽着表哥的手上了弓背,心中的嫉恨便如一把烈火, 熊熊烧了起来。她不解,论相貌、家世、品行,自己明明没有一样比洛青鸾差,为何楼哥哥总是格外袒护她, 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和心里呢?
“若蝶,下面危险,你就留在这里吧。”
“不,”羽若蝶猛地扑到火红长弓跟前,泫然欲泣道:“表哥,蝶儿愿随你去天涯海角,即便再危险的地方也去得,求你不要丢下蝶儿一个人。”
洛青鸾看她又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便伸手想拉羽若蝶上来,谁知对方根本不领情,只巴巴地盯着风满楼看,好像一只渴望主人垂怜的灵兽。
“时间宝贵,风满楼,你就拉她上来吧,那么多修士都在附近,又有咱们两个,不会有事的。照我说,放她一个人在这才不安全呢。”
风满楼瞧了洛青鸾一样,似乎觉得这话有理,便俯下身将羽若蝶拉了上来。但其实他现在心如乱麻,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女儿家曲折婉转的心,也就忽视了羽若蝶眼底那抹很快掩饰起来的失落与嫉妒。
等到三人都站稳了,风满楼便控制着长弓向下快速而平稳地行进,很快便到了幽冥二十重以下。他们一路上倒也遇到不少鬼怪,只是级别都比较低,几下便打发了,也没收集到质量很高的鬼丹。
洛青鸾坐在弓背最前方的位置,一路给风满楼指点方向,旁边两人都跟闷嘴葫芦似的不说话,她一个话痨觉得无聊,便自顾自兴致勃勃道:“不知你们一路上有没有感觉,其实这个时空咱们并不陌生,乃是百鬼乱世,仙家子弟攻入鬼族大本营的时候。哎,你刚才不是嫌弃我穿大红招晦气嘛,我告诉你啊,就是这件衣服,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风满楼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但看她难得说得兴高采烈,还是勉强搭腔道:“什么秘密?”
羽若蝶幽幽地看了洛青鸾一眼,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来跟你们没什么关系,算是我们洛慕两家的家务事,但想必你们应该听过西洲慕氏那位清屏仙子的名头,典籍上记载她死于战乱之中,可我到如今才知道,清屏仙子,她有可能并没有死。”
“没有死?”羽若蝶抓住机会搭话道,“可书上记载得明明白白,清屏仙子的牌位也都进了慕氏祠堂的,你凭什么这样说?”
洛青鸾没察觉她挤兑的意图,还很认真地反驳道:“依据我自是有的,只是现在还未得到验证,等咱们回去了,我定要告诉师尊,然后好好查一查。哎,等等,第二十七重界碑到了,我就是在这跟你爹爹分开的,等着啊,我下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痕迹。”
说着,她便极敏捷地跳了下去,风满楼紧随其后,但还没等他走到界碑跟前,洛青鸾便已从地上捡起一片洁白的羽毛,小心翼翼地捧到了风满楼面前。
“诺,这应该就是六翼雪狮翅膀上的羽毛,你看看,是不是你爹爹当年的坐骑?”
洛青鸾之所以这么卖力,本意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骗人,可没想到风满楼看到那羽毛后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一个御兽世家出来的天之骄子,竟像是突然不认识这种羽毛了,光用眼睛看还不够,竟还要去捏,去嗅,去用一切感官感知它,像这羽毛突然成了什么奇珍异宝,而他要用毕生所学去鉴定真伪。
先前的不敢相信,自我否认,都只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而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幼年的丧父之痛,是风满楼心中最难以愈合的一道伤疤。这么多年过去了,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已经跨过了那道坎,但每每夜深人静,或在修炼遇到瓶颈之时,他都会悲哀地发现,自己骨子里依然是当年那个固执着不相信父亲已经离开自己的脆弱小公子。
若自己当年足够厉害,说不定父亲就不会死,这样的假设几乎成了这些年风满楼刻苦修炼的最强动力,成了他的执念,或许将来,还会成为他的心魔。
与这样的假设一起成为他执念的还有另一个人,那人一天不偿命,他就没有一天不寝食难安。
可如今,旁的事情再难在风满楼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要快些,再快些,就真的能再见到父亲了。
这次是在现实里,不是在梦中。
洛青鸾眼见风满楼仿佛魔怔一般跳上弓弦,又用疯了一样的速度死命消耗灵力,只为催动长弓向下开路,一路撞飞不知多少了拦路鬼。拦路鬼中有修为不低的,被撞飞后嗷嗷怪叫着追上来,竟逐渐形成一股潮流,但风满楼心神巨震之下灵力外泄,元婴期的霸道真火绵延数十里,生生把靠得近的小鬼尽数烧成了一缕青烟。
看到这残暴的一幕,洛青鸾心惊胆战之余不忘庆幸,幸好自己平日里没太得罪这家伙,否则真惹怒了他,肯定也落不了多少好。金丹巅峰离元婴虽说不远,但到底还是有差别的,自己得更努力才行。
至于羽若蝶,洛青鸾偏头悄悄看了一眼,发现这姑娘只顾崇拜地看着风满楼,满脸都写着五个字:“表哥好厉害!”
“那个,”洛青鸾戳了戳他后背,“喂,风满楼,你当心些,这里灵气稀薄,散太多了不好补的,万一以后遇上修罗或者冥主呢?要不吃颗回灵丹也是好的,你那还有吗?没有的话我这有。”
然而任凭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风满楼还是不理她,这少年像是已坐成了一块石头,只会面无表情和目视前方。
他心里像是有一座已经复苏的火山,里面岩浆滚滚热浪滔天,只有不听不看不想,勉力维持住这最后一道坚硬外壁,才不会放任岩浆喷出来伤害到不相干的人。
突然,一片巨大的阴影自正前方投射下来,覆盖住了大半个长弓,洛青鸾抬眼一看,发现竟是一白衣女鬼拦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女鬼那张牙舞爪的头发实在长得可怕,八爪鱼一样占据了整条通道,摆明了想找茬。
“是高阶鬼修,”洛青鸾面色凝重起来,她将水鸢出了鞘,又一把抽出腰间水灵鞭,偏头冲风满楼道:“我拖住她,你快去找你爹爹。”
说完,她立刻便要上前应战,可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那身影张弓搭箭,刹那间五箭连发,生生把那女鬼的四肢和头颅钉到了地上,箭羽落地仍震颤不已,足见其力道之大。
然而即便这样,那一团又一团的头发仍如跗骨之蛆般不依不饶,追着少年上下来回。风满楼不敢跟它硬抗,只保持着距离周旋于头发堆中,看准机会就射上一箭,竟也箭箭不落空。
不仅如此,他还把箭尖都燃上了火,从而一射一个准,一烧一大片。
可这射箭如流水,又没有充足的补给,箭篓里的箭,自然只能越来越少了。
那女鬼几乎疼疯了,暴怒的头发便挥舞得毫无章法,越发如群魔乱舞,洛青鸾有心想帮,却一时间插不进这让人眼花缭乱的战局。她眼看着那边险象环生,一下子急了,高声道:“风满楼,你这时候还逞什么能?我能拖住她,再不去可就真的晚了!”
这话不是吓唬人,洛青鸾眼看着四周渐有分崩离析之态,心里猜到这女鬼可能就是秘境给他们的最后试炼,若这秘境真塌了,风满楼就真的见不到平阳君了。
就在这当口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洛青鸾急急一看,见是羽若蝶的脚被头发缠住了,她猛挥水灵鞭勾住那缠脚的头发,生生与它较起劲来,又架着水鸢砍斩断好几缕妄图偷袭的头发,可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叫头发缠住了手腕。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缠住手腕的头发应声而断,可洛青鸾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因为她知道,那是他箭篓里的最后一支箭。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这里终于要彻底塌了,秘境分崩离析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附近一切都冲得七零八落。情急之下,洛青鸾只来得及抓住身边羽若蝶的手,就被地下卷起的风暴吞没下去,连风满楼那边的情形都没看清。
不知过了多久,洛青鸾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先探查了自己的伤势,又查了还在昏迷的羽若蝶,欣慰地发现都没什么事,而风满楼倒在不远处,看样子也没有受太重的伤。
远处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听不真切,倒是几句交谈的人声清晰传入了洛青鸾耳中。
“……但能否容缦华说句话?”
“风桐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你若想拦我,还是不要说了。”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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