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为尊?
呵, 是了, 若是他足够强,强到足以凌驾于这世间的一切人之上,就像琴圣一样,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哪里还用得着顾忌旁人的目光?!
纱缦华见君长夜神情仍有些怔愣, 却似乎是真正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正欲再添上一把火,却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少女愤怒的声音:
“你这该死的魔族!还不快放开我!纱缦华,我警告你, 你给我离我师弟远一些!长夜,你没事吧?那魔女有没有伤着你?”
纱缦华冷冷瞥了那已被楮桀控制住的洛青鸾一眼,一旁的楮桀瞧见了,正欲抬手将少女一掌劈昏, 好叫她不能再胡言乱语, 却又见纱缦华摆了摆手,便暂且作罢,只极粗暴地一把捂住洛青鸾的嘴, 将她强行拖至纱缦华跟前。
“唔……”洛青鸾虽不得言语,却依旧倔强无比, 狠狠瞪着纱缦华的眼神仿佛要生吞了她一般。
“别这样看着我,洛小姐,”纱缦华抬手捏起洛青鸾的下巴,又一寸寸顺着脸颊的轮廓抚上她的脸, “再这样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剜出来?这般明丽的面容,这样动人的眼睛,若是毁了,想必人人都会觉得心疼吧。长夜,你说呢?若是我挖了她的眼睛,你会觉得心疼吗?”
君长夜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显然是方才情绪太过激动,尚未缓和过来,他看了洛青鸾一眼,紧接着便移开了目光,可就是这一眼,却让少女觉得心中什么柔软的地方骤然扎进了一根极尖利的刺,刺得她疼痛不堪。
说漠然也好,说无情也罢,仅方才那匆匆一瞥,就好像他心中根本就未曾装下过她这个人。
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长夜会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可即便他是魔族,他也依然是她曾经疼惜了那么久的小师弟,是当年那个在卧禅寺中说“从未见过像师姐这般貌美姑娘”的少年郎,是她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时悄悄思慕过的人。
非要真心喜欢过什么人,才会知道连心上人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勾得人细细揣摩好久,猜想他对于自己的心意,可这次……他应当是装的吧?想必是为了骗过那魔女……所以才狠下心来装得这般无情吧?
洛青鸾正暗自神伤,却听得君长夜缓缓道:“她是我的师姐,一直对我多加照拂,若圣女真的做出毁她容颜之事,我自然会觉得可惜。”
“仅仅是可惜?”纱缦华饶有兴味道,“虽说是师姐,但我看她对你似乎一往情深,怎么,你们两个难道不是心意相通之人?我若伤了你心仪之人,难道你不会心痛至极么?”
君长夜不咸不淡道:“圣女误会了,师姐对我只有同门之谊和救助之恩,何谈心意相通,又何谈一往情深?真是荒谬。圣女此处前来,想必是另有任务在身,不值得为此无聊之事耽误时间。”
“无聊之事,呵,”纱缦华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道:“青鸾小姐,你都听到了,不管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今日便情绝于此,日后,也不必再有什么痴心妄想的念头了。楮桀,把风家那两个人带上来。”
她话音刚落,那双头魔便将面色惨白的洛青鸾连拉带拽带到一边,又很快将背对背绑在一处的风满楼与风桐扔到了君长夜面前。
纱缦华颔首表示赞许,又扭头对君长夜微笑道:“长夜,我捉你们,确实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既然我已决定要将你带在身边,在回魔族之前,就一定要帮你了却一桩心愿。先前我从师父对你施的黄泉秘境中看到,你幼年不幸,乃至心魔丛生,都是拜面前这两人所赐,如今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手杀了他们,也可解了心头之恨,自此再无牵挂,踏踏实实跟我回魔族。”
说完,她右手轻轻一摆,立刻在掌心幻化出一把同体漆黑的长刀来,接着,便递到君长夜的手上:“这魔刀是我兄长以前用过的,名唤碎魂,虽比不得离渊的封神刀,却也还算称手。既然你不愿再用以前在望舒君身边时用过的剑,我便将碎魂送给你,也算为你手刃仇人尽了一份心意。”
君长夜深深看了纱缦华一眼,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风满楼和奄奄一息的风桐一眼,双手接过魔刀,沉声道:“多谢圣女。”
说完,他试了试刀的力道,便一步步向着风桐走去,后者看他提着刀靠近,许是心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竟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在唇角噙起一抹极阴冷的笑。
洛青鸾顿时死命挣扎起来,似乎惊惧交加,在一旁声泪俱下道:“长夜,你若杀了他们,云师叔不会饶恕你,风家不会放过你,连师尊也不会原谅你,你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君长夜脚下顿了一顿,洛青鸾心中刚涌起些许希冀,他却又一步不停,径直向前走去,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洛青鸾被眼前一幕所激,一时急怒攻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嘶喊得愈发撕心裂肺,抽噎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只期盼能唤回小师弟一丝神智:
“君长夜……咳咳……你难道就这般心智不坚,魔女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轻易便被她迷惑了去,真是枉做了……枉做了师尊的弟子!你白修了这么多年的道,难道……难道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长夜!你醒醒吧!”
“青鸾,别说了!他已成魔,又被那魔女惑了心智,多说无益!”隔着滂沱雨幕,风满楼喊得声嘶力竭,他猛地咽下一口涌到嘴边的鲜血,冲渐渐逼近的君长夜恨声道:“君长夜,你要杀便杀,但这是你我之间的事,莫要牵连到旁人。”
旁人?君长夜摇了摇头,几步走到风桐身边,神情如视线尽头沉闷的天幕般阴郁,在这种时候,他似乎到底该说点什么,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就在这时,风桐却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如疯魔一般,射向君长夜的目光极其阴鸷,宛如两道见血封喉的毒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长夜,托了这魔族妖女的福,我算是到今日才知道,你竟是人与魔苟合生下的孽种。早就听说贱命好养,你说说你,还真是命硬得很,生来就克死了生母,后来又克死了生父,别是天煞孤星降世,注定要克死所有亲近之人,享永世孤苦吧?哎哟,得亏青鸾小姐及时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这才能免了受你连累,青鸾小姐,您回去,可一定要告诉望舒君,趁早彻底断了跟他的师徒关系,免得再被他克了命数去。”
“还真是一张能颠倒黑白,喜欢搬弄是非的嘴,”纱缦华冷冰冰道,“我听说风家好歹是名门大户,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卑鄙小人?好,你不是喜欢说吗?楮桀,给我拔了他的舌头,割了他的耳朵,看他还怎么出言不逊。”
“卑鄙小人?”风桐反唇相讥道,“风家不是你配提的,魔女,沧玦怎么死的,你哥哥是怎么上位的,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从魔宫那样肮脏的地方爬出来,也懂什么叫卑鄙?呵,你看重那小杂/种,可见也实在眼瞎得厉害,好啊,我就看着你跟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看看你们最后的下场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唔……你干什么……啊!”
最后那一声实在凄惨得厉害,原是君长夜没等楮桀动手,便已抽出腰间匕首直插进了风桐口中,匕首在其中绞了又绞,显然是下了狠手,带出一片血肉模糊之物,被随意地扔到地上。紧接着,君长夜又提起手中长刀,两道刀光当空划过,又是两片薄薄的血肉掉在了脏污不堪的土地上,与泥土彻底混迹在一起。
剧痛之下,风桐一头栽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口中“呜呜”直叫,却再说不出半个字,一旁风满楼眼睛红到要滴出血来,一身赤色衣袍上亦早已沾满了血与土,明显是痛苦又狼狈至极,怒吼道:“君长夜,冤有头债有主,若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冲我来!冲我来!”
连在他与风桐之间的绳索已被风满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放出火来烧断了,纵然双手双腿都已被紧紧缚住,可风满楼仍倾尽全力向前挪动,只希望能再靠近君长夜一些,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也好放风桐一条生路。
那是从小陪他到大的近侍,虽然这人向来不是他最喜欢的,也时常满肚子坏水,但一向机灵听话,忠心耿耿,无论他想要做什么,这人都会跟在一旁,都会想尽办法帮他达成心愿,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可惜无论风满楼如何努力,却也再来不及阻止君长夜落进风桐胸口的那一刀,他眼睁睁看着成股的鲜血自落刀处迸溅出来,溅在君长夜身上,溅在风桐脸上,无尽的血色混着雨水在地上蔓延开来,活像风满楼以前在猎兽时见过的巨型灵兽哀鸣着倒地时的情景,像是用鲜血画就的一幅画,艳丽至极,用的是最悲哀的颜色。
风满楼呆愣般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那曾陪伴自己多时的少年彻底没了气息,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该伴着雨哭一场,胸口却闷闷的,似是突然间麻木了,就在这欲哭无泪之际,却听得自方才起便一直沉默的君长夜终于开了口。
“我记得古越王走的那日,天下了很大的雪,像是他无辜枉死,连上苍都看不过眼。可惜上将军没来得及替他报仇,今日,我便替他一并报了,以告慰王上在天之灵,”君长夜闭上眼睛,道:“风桐,你作恶多年,本该千刀万剐,仅得这般死法,实在太便宜你了。
但事到如今,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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