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皓文的宫殿的上方,他曾经渴望见到又害怕见到的那座宫殿开始显露出一点点的虚影,并且,那个影子在国师的吟唱中开始渐渐的凝实。
那个位置是他开始出现的回廊,那里是巨大的庭院,方皓文认为自己甚至可以清晰的说出其中某些奇怪的植物的生长位置。然后是另一道回廊,他就是在那个位置第一次看到了高等级的巫女,那些披着红纱的家伙穿行在巨大的宫殿中,并且她们的饰品不断的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再之后,是什么地方呢方皓文有些恍惚,再之后,他不记得了,他想起自己疯狂的跑过无数道回廊,推开过无数吱嘎作响的旧木门,然后,来到了安祁生活的地方。
对,就是那里!方皓文呆滞的看着那座宫殿显示出它宏伟的样子。
红色的灯笼串成一串,从虚空中垂挂下来,形成一道绚丽的灯墙。朱红色的大门上精雕细琢着无数的花纹,雪白的窗纸上恍恍惚惚映出无数的人影。
帝王当然知道那扇门后的样子,相比于宫殿其他地方的破旧,那里,华丽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安祁生活的地方。
国师的叫声似乎也到了结尾,高亢的声音急转直下,骤然降低,最后变成一声沙哑的长叹。
“恭迎神子大人。”国师颤颤巍巍的跪伏到地上,那是帝王都不能享受的荣耀。
方皓文猛然抬头去看那座红色的宫殿,大门,紧闭着,并且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这算什么?”他喃喃问道。
“恭迎神子大人!”国师提高声音,再次大声的说道,同时在木制的祭坛地板上重重的叩首。
此时此刻,安静的不仅仅是参加祭典的百姓们,甚至连天地都变得安静下来。狂风,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停止了疯狂的咆哮,那些隐藏在树丛草丛之间的小动物们同样隐去了自己的生息。
在这样的寂静中,人们紧张的等待,气氛沉重的像是要把呼吸都冻结了一样。
然而,即使是这样,众人所期待的那个声音却依旧没有出现。被灯火映成红色的宫殿的大门也始终没有打开,就连那些走来走去的巫侍巫女指引者们,似乎都不见了踪影。
“这算什么?”帝王忍不住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有人对他的话做出了放映。国师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神色分外的凝重,但是又夹杂着一些隐晦的嘲讽,“这只能说明,陛下,我们的祭祀还没有成功,即使我们成功的让神子的宫殿显现出来。”
“追加祭品!”这句话,国师是对着那些祭坛底下等候的大汉说的。
很快,另外几只小动物哀嚎着被牵了上来,它们的鲜血同样被洒在了祭坛周围。
红色的宫殿将天空映成了红色,而那些鲜血,则让大地变得鲜艳,方皓文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就好像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不能摆脱浓浓的腥味一样。
鲜血撒过,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等待,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是……”不行吗?方皓文想要这样问,又有些没来由的胆怯。
“还是不行,”国师收回望着红色宫殿的狂热的目光,转而盯着观礼台的帝王的脸,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神子殿下,显然不满他的祭品。”
国师的眼睛被光线打成了红色,他的语气,他的笑容,他话里的深意,都让方皓文有一种尖叫着逃离的欲望。然而,还不等他的本能控制他的行动,国师已经转过身对着无数跪在地上的百姓说道:“我们的国家,正面临着一场灾祸,我们会被梦中的怪物囚禁在黑暗和绝望中直到我们的躯体腐朽死去,甚至我们的灵魂也依旧会被困在噩梦中得不到解脱。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们一直信赖的帝王,”场中的百姓瞬时哗然,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就像是方皓文此刻的大脑,他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到国师接着说:“由于国王的错误,使得神子殿下迁怒了我们所有人,百姓们,你们是否想要自己乃至自己的后代永远生活在黑暗中呢?是否愿意灵魂被困在地狱得不到救赎呢?是不是愿意用一个小小的行动来拯救国家,自己,和亲人朋友呢?”
底下的讨论声越大的热烈起来。方皓文挪了挪腿,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的发疼。他突然注意到,在观礼台的出口位置,自己的侍卫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作为替换的几个神官打扮的人一直注视着他,用过分狂热的目光。
不好的预感!
“我们愿意!”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大声的吼叫着这四个字,并且这股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巨大的声音的洪流,让帝王的思绪也停滞了一瞬间。
“那么,我们是否要为神子殿下献上他中意的祭品呢?”
“要!”这回的声音齐整,干脆,统一,洪亮。
“那么,”国师猛然一转身,直直的指着因为事情发展呆愣住的方皓文,“抓住他!”
百姓向着观礼台涌动,而早就守在一边的神官更是动作迅速的冲上去死死的抓住了帝王。
方皓文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
但那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惊慌。
他心中不断翻搅着的情绪,是愤怒,是悲凉,是仇恨。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伤心。他被自己一直保护着的百姓背叛了,他交付了全部的全部最后却被自己信任着的人民背叛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仪式,满腔的愤怒,仇恨都化作了苦笑和无奈。在他如同安祁一样被抛进那个祭祀的大坑的时候,他想到,原来,这才是安祁真正的报复,让自己也尝一尝,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被自己以为的全部世界放弃的感觉。原来从一开始,安祁就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啊!他先是将自己拉进噩梦中,然后用自己的恐惧和梦中的遭遇隐晦的传达给他的代言人某种信息,比如,他的仇恨是因何而起,又怎样才能平息。再之后,他将恐惧的范围一点点的扩大,一方面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击溃人们对于皇权的畏惧和尊敬,让他们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疯狂起来,另一方面,他还是在告诉国师,事情的扩展必须采取某种方法制止。
果然,事情的发展和安祁计划的一模一样,只要国师煽动一下,精神已经绷到了极致的人们成功的战胜了对于统治者的畏惧,他们大胆的将自己的国王作为祭品扔进了深渊。
所有自己曾对安祁对的一切,最终全部都返回到自己的身上。或许,安祁的仇恨,终于可以在此刻平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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