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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程铮也知道坦诚, 不是没有风险的。
至少现在,他就能够感觉到那种风险了
穆淳的那双犹如铜铃一样的虎目已经微起,细细的一线瞳仁中透露出的是一种程铮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神色,它气势斐然, 就像是巨大的铁钉一样将程铮锥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果程铮的见识再丰富一点的话,那么他就会知道这是杀机,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在情绪最为激烈或是意志最为坚定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杀机。
但程铮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虽说他的人生不是不坎坷的,但是他所面对的最为困难的局面也不过是皇帝纵容下后宫女子的心机而已, 因此这样裸的杀意,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
这是一种无知。
但有时候,无知未必不是福气。
至少现在,在面对穆淳的杀意的时候, 程铮虽然胆怯到冷汗淋漓,但是他依旧在原地站住了, 用那双有些发抖的腿脚把自己定在了原地, 用那双有些飘忽的视线和穆淳所对视,哪怕他依旧有些瑟瑟, 但是
至少他站住了。
就是这份镇定使得穆淳有些吃惊了。
穆淳是穆家的嫡长子, 也是曾经穆之同最寄予厚望的儿子,所以他在战场上历练过, 也在官场上游走过。在他看来战场虽血腥却更加的真实, 不比这官场之上, 大多由那些素日里汲汲营营但面对危险时只会求和的虚伪君子所掌控,而在这些伪君子中,首当其中的大概就是各种仗着父辈威名的二代三代们了吧
当然也包括皇帝的儿子。
可现在,程铮的表现却使得他不由的惊奇了这小子是没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机吗
不。
穆淳随即便否认了这一点程铮虽是站在原地,但他衣襟的下摆却是在轻轻晃动的。
此时院内寂寂无风,连草叶都不曾摆动,这那程铮的衣摆又如何会晃动大约是在发抖罢。
再看他的神色,虽极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那张脸却是紧紧的绷着,几乎要连嘴角的竖纹都扯出来了。
便又细观程铮的双目,就看到那眼神是已然无法掩盖的飘忽,虽有在极力的试图对上自己的视线,但目光总是在触及自己眼神的刹那便弹开,再是努力多次,最终也只能不甘不愿的在自己的下颚与脖颈处徘徊
所以穆淳明白了程铮这小子并不是全无感觉,他有感觉,而且是害怕。
懦夫
穆淳几乎就要发出一声嗤笑来,却在对上程铮那屡战屡败但又屡败屡战的视线时将这声嗤笑咽了回去虽是懦夫,但到底比那人好多了。
却不想这鸡窝里也能蹦个凤凰出来呢
便就收敛了气势,只用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却是从那位许世伯论起吗只若是从那辈算起,那这声世伯下官还真叫的有些不情愿。”
程铮“”
这点他不是没有想到,甚至于他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于是程铮的神色也肃穆了起来,只一弹衣襟便拱手道“上一辈的恩怨,孤身为晚辈也是听说过一嘴子的,自然知道外祖父的某些行事却有失妥当。”
穆淳的嘴角一勾,讥讽道“不愧是殿下,这说出来的话就是和常人不同,原来当日许大人那般的作为不过便是有失妥当”
程铮就更加的严肃了“孤知道大人必定是有些怨恨的,只这怨恨却着实不应当落到许大人的身上。”
这下,不等穆淳说话,那穆芸便急急插口了“如何便不是许大人的错了,若不是许大人只怕我祖父不会去得那样凄惨。”
程铮只能垂下目光,避过穆芸咄咄的神色,只轻声道“许大人当日确是归隐了,只这归隐难道便有错吗”
“如何便不是错了”穆淳道“许大人一去,便如这人失去了一条腿一只胳膊,又如何能站稳”
程铮就轻轻一摇头“功成不受禄,长揖归田庐。左思这话二位大人总该听说过吧”
穆芸只一愣,很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穆淳轻哼一声,只讥笑道“不过是句酸儒的话儿罢了。”
程铮便再是有准备,也被这句评价噎得一哽,便就只能深吸一口气,只将那呼吸喘匀了,这才道“虽在大人看来是酸儒的话,但也未尝不能作为外祖的毕生追求,这世间一样米养百样人,既然有人求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自然便会有人求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话却着实挑不出什么不是来,于是穆淳和穆芸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沉,仿佛一副思索的模样。
只却没有思考多久。
那穆淳便随即又笑了,这次的笑却是明晃晃的带着些不屑了“便是许大人志存高远不屑于与俗人为伍,但他在事态最艰难的时候抛下家父也是不争之事,殿下既然熟读诗书,想必也知道一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罢家父之事,便是你说破了天去,我穆家却也要讨一个公道呢”
程铮便也笑道“的确是该讨公道的,这样的事儿若是大人不计较了,那孤才要对大人另眼相看。”
说得那穆淳和穆芸均是一奇,只不可置信的在程铮的脸上看了又看“殿下此言可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程铮就微微一拱身子,只做出一副谦和的样子来“只孤却有一点看法,那便是虽要讨公道,这公道却不是这样的讨法。”
这次不等穆淳嗤笑,那穆芸便哼了一声“殿下这却是好算计,只用那空话假话唬我们上当吗须知这有的事儿,也得让对方看到你的诚意才可以”
“诚意自然是有的。”程铮就侧头看向他“只是孤认为,这死去之人的亲人与其去找那伯仁的麻烦,不若便就直接杀上门去找那杀人者讨个说法”
这句话
顿时将两个人都镇住了。
不止穆芸,便是老成持重的穆淳也是不由自主的面容一僵瞳孔一缩,竟是就这样不自觉的呆在原地了。
那程铮却是扬起了一脸真挚诚恳的笑来,只看着对面的两人犯傻,末了才轻轻一句“孤的话儿,可有不对”
不对对不对对
穆淳只觉得自己的瞳仁剧烈的震颤了几下,这才终于能够颤巍巍的开口了“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孤又如何不知”程铮只道“只是恕我多嘴问一句,便是孤这般说了,穆大人可又能又敢这样做”
便就使得那穆淳和穆芸更加的沉默。
也不能怪他们沉默了,毕竟那个杀了穆之同的人是天子。
在这个时代,天子的意义可是不同的,那是奉承天命之人,是上天之子,是
是这天下人不敢冒犯的存在。
所以这些年来,纵使穆家知道许宣不是那个罪魁祸首,但他们也不得不将怨恨转移到许宣的身上。
因为那个人是他们恨不起的存在。
可现在现在程铮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穆淳不由得和穆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惊疑不定的意思了。
但就在这一眼之后,那穆淳终究是阅历要深厚几许,便就回神了,只道“殿下这话却甚是有意思,这不敢二字却是如何说的难道殿下竟是给我穆家许了个空心的月饼吗那可别怪我穆淳不屑一顾了。”
“怎么会”程铮正经了面色“只不过孤却是有私心的这罪魁祸首不管怎么说都是咳,因此穆大人说不敢下手,孤却是有些宽慰呢。”
说得穆淳便是一声冷哼,那穆芸更是道“殿下的诚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却为何这样说”程铮的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穆老统领当年咳,因此二位大人不忘恩怨是为人子孙的道义,可孤也是因此听到大人不敢动手而宽心也是为人子的道义,如此看来何错之有”
穆芸“”
穆淳“”
真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憋屈感。
但穆淳到底老道,既是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就不纠结了,只是略略一想道“如此看来殿下和我们不说势同水火却也差不离了,只殿下却为何又要登我穆家的门”
程铮笑道“虽有些不同,却也不至于到那水火不容的地步,穆大人虽是不敢就这般将但是需知人有时最痛苦的却不是没了性命,而是只剩下一条命呢。“
顿时说得穆淳和穆芸更加的惊奇一些,就对视一眼,还是穆芸终究气盛一些,摁捺不住道“这话却是何意怎么怎么我便听不明白了呢”
程铮只是笑“这有何难不过便是让那位放下尘世俗念,安享富贵罢了只不过依着他的性子,只怕这安享富贵却是犹如坐牢一般罢”
这话果真再明白不过了,登时就将穆芸听得面色大变,只哆嗦着嘴指向程铮,却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而穆淳却是两只眼珠子紧紧瞪着程铮,只道“既然有人要安享富贵,那这天下俗事总要有人理会吧却不知殿下的意思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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