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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而且是非常后悔!
甄氏的脸已经红了,在看到程曦那种难以言诉的目光时她甚至于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只觉得不止程曦,连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这简直让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下去。
可是没有,坤宁宫怎么可能有地缝呢?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振作,强行提起架子端正着一张脸给贾史氏解围:“好嫂嫂,想必贾老夫人也不是有心的,能够帮助东阳,她心中必然高兴的紧,这才言语间无状了些,但未必是真心的,嫂嫂且看在她的年纪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徐氏沉咛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程曦却又隐晦的看了甄氏一眼:‘能够帮助东阳’?
这个贾史氏怎么就帮助自己了
程曦承认自己是抓了一下贾史氏的衣服不假,但这完全是程曦在意外之下的自主性行为,可现下从甄氏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贾史氏的功劳了?
……呵呵,真是好大脸。
不过程曦却没有着急的反驳甄氏,因为扭曲的事实也是事实,不管贾史氏是主动还是被迫,事实就是她拽了贾史氏的衣服,而她也是借着这一拽之力才不至于摔倒——这两者合起来,可不就是她是因为贾史氏才不至于摔倒的吗?
人们有的时候是喜欢刨根究底,但有的时候也喜欢只看表面,拿着根本经不起推敲的事情斤斤计较,程曦不知道自己今天和贾史氏的这场官司人们会怎么看待,但是她知道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然皇后非得活吃了他们不可!
是的,别忘记,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命妇集聚坤宁宫,可不是来看这场热闹的,她们是有正事做的:贺三皇子大婚之喜!
皇后离得太远,但是恪昔的脸色程曦还是能够看到的,已经青了,还青得很纯正,就像是来回刷了几遍绿漆不掺杂。
于是程曦拉了拉徐氏的衣襟:“娘亲,娘亲。”
徐氏微微侧过头:“怎么了?”
程曦扬起脸,尽量让目光真诚一些:“屁股,屁股痛。”
徐氏挑了挑眉,然后仔细的看了看程曦的脸。
……她是知道什么了吧?
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程曦直接将脸埋进了徐氏的脖颈之中,看似娇羞却在内心数着奔腾的神兽:娘亲诶,求你了,和我心电感应一回吧。
程曦不知道徐氏是否已经注意到了恪昔的脸色,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娘亲你别计较了,你再在这里计较下去皇后会恨得活吃了你……程曦再没脑子也不会学贾史氏,这话若真的说出来,那她们和皇后之间才真的会扯破脸皮呢。
好在徐氏并不蠢笨,程曦为何在此时喊疼她也能够隐约猜出个□□成,而在脑子里再稍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过一遍,徐氏也觉得如果今天真的要在这里和这个贾史氏计较……失去的绝对比得到的多。
宫里的生物都是这样的,计较得失多过于计较对错,徐氏入宫熏陶了几年思路也跟得上大部队了,在发现了自己可能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得搭进去不少之后她果断不和这个贾史氏较劲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贾史氏绝对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多做计较?
想清楚这点之后徐氏转过身,将程曦放下之后便对着宝座盈盈下拜:“请母后见谅,臣媳扰了三弟的大喜之日了。”
一面说徐氏一面将双手交错在地上,额头轻触手背,竟是大礼参拜了下去。
皇后一时没有说话。
而徐氏已经继续道:“可是东阳刚刚实在惊险,臣媳这心啊,到现在都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但今日之事却又是东阳自己的过失,臣媳不敢劳动他人,所以恳请娘娘恩准,让臣媳带东阳下去休息,请娘娘体谅臣媳一片为母之心。”
就在徐氏这几句话连贯的说下来之后,坤宁宫正殿顿时更加安静了些,但这种安静是一种沉稳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连二皇子妃甄氏都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事,可算是定性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们潜意思里就认为程曦和徐氏是一对难缠的人,而是皇宫就是这样,无风尚要掀起三尺的浪来,今天程曦这一跌也算是小型旋风了吧?足够皇后一党和太子一党东风压西风的争斗一阵了,现在能够这样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在襁褓之中就被悄无声息的抹平了,大家还是很欣慰的,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台风的尾巴刮到了。
这样想着,坤宁宫正殿里的命妇们不由轻轻转动眼球,渴望的目光就望向了皇后的……衣角——毕竟直视皇后容颜可是大不敬。
就在这种满怀着希望的寂静中,皇后韦氏轻轻的笑了,她的声音很沉稳的,还带着一种关切的和蔼:“好孩子,我也是母亲,又怎么会责怪你对东阳的一片拳拳之情呢?你且下去吧,让太医好好的给东阳诊治一番,需要什么什么药材尽管提出来……恪昔,去库房里取两只百年的老参给太子妃和东阳郡主送去。”
恪昔微微屈膝应了一声是,又带着一点子笑音道:“我的好娘娘,参却还不急,我还是先去太医院找一个老成的太医送到清宁宫去再找参也来的及。”
清宁宫是太子的住处,恪昔既然要把太医送到清宁宫,那徐氏和程曦自然是要回到清宁宫等太医了,恪昔的意思也很明确:我的姑奶奶,我把戏台给你搭回清宁宫了,你还是回清宁宫唱你的大戏吧,我们坤宁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徐氏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她不是蠢人,自然能够听出恪昔的弦外之音,她也知道今天这事的确算是程曦和自己不厚道——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扰了三皇子的大喜之日是事实,所以她的态度放的很端正:您说,我听,您说什么是什么。
而恪昔的意思想必皇后也是明了的,因为韦皇后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罢,便照你的意思做吧,东阳此番受惊,也该回去好好的缓一缓神了,哎,都怪我年纪大了,一时竟是思虑不周。”
徐氏又磕头道:“娘娘寿与天齐,今日又是三弟的大好日子,待臣媳安顿好了东阳,还要舔着脸讨娘娘的喜酒喝呢。”
韦氏一声叹息:“这世间哪有什么寿与天齐?本宫能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就心满意足了,你且去吧,东阳的事情要紧,便是你赶不回来我也是不会怪你的。”
徐氏恭敬的谢了恩,这才起身亲自抱起了程曦,又谢了罪,这才转身踱出正殿,恪昔自然是跟在徐氏身后,也是警惕着徐氏和程曦再生事端的意思。
由坤宁宫返回清宁宫的路程并不算近。
坤宁宫在皇宫中轴线上,清宁宫却位于皇城东部,但好在太子妃和郡主出行自有步辇随行,出了坤宁门上辇就是。
因是在宫里,步辇不得急行,一路走得晃晃悠悠,等到了清宁宫的大门口,太医已经在那里候着了——恪昔在出坤宁宫的大门时就打发小太监去太医院了,小太监一路快走速度倒比步辇还快些,因而时间卡得正正好。
程曦的‘伤’在臀部,不好给太医看,因此太医只能贡献出治疗跌打的药酒,并隔着帘子指点程曦的奶嬷嬷如何用药如何按揉,许是担心太子和太子妃会责怪自己不尽心,这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在指点嬷嬷上完药酒之后又写下了一剂养气凝神的药方,若是程曦乐意便吃一吃,若是不乐意用药也是无妨的,反正宫里女人总少不得这些太平方子,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如是交代了几番之后太医捧着赏赐的银裸子心满意足的退下去了,恰在这时坤宁宫库房里的参也被找出来送到清宁宫了,于是继太医之后恪昔姑姑也起身告辞了。
作为多年在宫里混迹多年并且抱住皇后这条大粗腿的姑姑,恪昔要走徐氏自然不能用一点子金银裸子就打发了她,因此徐氏亲自起身并且将恪昔送到了殿门前。
而等她回转身子时,程曦已经光着小屁股从床上爬下来了。
“还不拦住郡主!”徐氏的眼珠在四周侍立的宫女嬷嬷身上一剜:“裤子不穿,裙子也不系,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程曦笑嘻嘻的来牵徐氏的裙角:“天热,不怕。药苦,不吃!”
徐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并起两根指头在程曦的额头上狠狠一戳:“这时候知道药苦了?你走路怎么就不知道当心一些?”
程曦揉揉额头,又一嘟嘴:“我有拉住那个贾史氏的裙裾,只不过没拉稳罢了。”
说到这个徐氏更来气:“你拉谁不好,竟然拉那位贾老夫人?况且你拉便拉了,怎么又没拉稳呢?你呀你呀,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是好!”
程曦有些不解,她拉人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当时谁站在她身边她就拉谁,怎么现在看来……她拉错人了?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捏住徐氏的衣角:“娘亲,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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