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您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待在屋中好好歇歇吧, 外头风大。”春华劝道。
宁清阳摇了摇头,戴上兜帽, 往外走去。
她已经在榻上休息整整三日了,有些事她必须弄清楚。
事情已过去三年之久,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查出东西来, 不易。
“郡主, 您是要去看宁涵大哥?”春华秋实拗不过她,只好老实跟着。
宁清阳摇头, 从那日对话便可看出,宁涵知道的恐怕也不多, 而今他的脑子时好时坏,在他没好全之前提起这事只是刺激他。
她要去的是父亲的书房。
宁清阳一路到前院, 自打镇国将军逝世, 他的书房便被封了起来, 平日里除了洒扫的人之外, 没人进去。
春华秋实顶着一脑门子的疑问跟在宁清阳身后, 宁清阳进了书房,二人则十分自觉的守在外头。
屋中静悄悄的,明明这里常年没有人在,也只有偶尔洒扫才开窗透风,却氤氲了一股淡淡的檀香,丝丝缕缕, 不绝不断。
宁清阳也不觉得奇怪,她走到镇国将军的书桌前坐下,手指虚握着扣在桌上,轻轻敲了三声,十分有规律,一轻一重一清脆。
声响落下,屋中什么也没发生。
宁清阳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轻飘飘的影子从屋床上落了下来,跪倒在宁清阳面前,“大小姐。”
他声音轻缓而飘忽,让人有点无法捕捉他具体的声线。
“明叔……您还在……”宁清阳声音幽幽,似叹似说。
她拾起桌上的墨锭,倒了些桌旁每日都会备着的清水,慢慢的开始研起墨来。
墨锭与砚台摩擦的声音在屋中流动,时间点滴过去,宁清阳都没再说第二句话。
直到她拾起一支毛笔,蘸了墨汁,才道:“父亲,是被害死的。”
她无波无澜说出这句曾经令她晕厥的话,静静跪在地上的人再也无法维持刚才那份镇静,错愕抬起头。
“你可知道,宁涵没死,他告诉我父亲当年是被闻景然害死的。”
宁清阳没有看他,而是取了一张纸,开始写字。
“大小姐,此事当真?”明叔忍不住出声回问。
宁清阳闻言顿了顿,又继续写,只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明叔被她这句话弄糊涂了,“大小姐何意?”
“闻景然已然知晓宁涵被我带回府中。”宁清阳最后一笔落下,捧起宣纸吹了吹。
“还要麻烦明叔将这封信悄无声息地送到闻景然身边。”
宁清阳将宣纸放下,也不等字迹彻底干,便随意把它折了起来,塞进一个信封中。
明叔迟疑的看着宁清阳,“大小姐,将军书房里的宣纸还有墨,因着将军最爱,特意遣人造的,可都是将军府独有,闻景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宁清阳将信封递到明叔面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屋中布满了刀剑刮痕的能冷凯上,她轻言,“要的就是闻景然知道。”
闻景然最喜欢摆出一副善解人意温文尔雅的公子形象,也不知道他瞧了这封信,会是怎么个反应?
明叔蹙眉,“大小姐,若是将军之死真是闻景然所做,您岂不是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叔,当年真相如何,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如今闻景然是唯一的突破口,我等不及了。”
算上今生四年,再加上前世十余年,她被蒙在骨子里近二十年时间,她等不及了。
“明叔,您便信我一次。”
明叔闻言,一声低叹。
他奉将军之命保护大小姐,后来大小姐被接入皇宫,他也不可能跟到后宫去,便守在将军书房中。
宁清阳见他面上担忧不止,又道:“明叔,我信你,信明卫,也信父亲。”
前世,宁清阳一直猜不透为什么镇国将军会留给她一支暗卫。
荣城回来,她便隐隐猜到些,而今,好像又知道了些。
明叔沉重的点点头,拿着信正要离去,宁清阳却叫住他,从书桌底下拿出一个小箱子。
明叔诧异的盯着宁清阳,宁清阳面不改色道:“还劳烦明叔将这小箱子交给烈王。”
“烈王?”明叔险些没有崩住脸色。
常年守在镇国将军书房的他,自然知晓里头装的是什么?
一个小箱子里装的是镇国将军府一年的进项。
“大小姐这是……”
“您帮我交给他便是。”宁清阳一本正经道。
明叔有点摸不透她的意思,又见她神色认真,只好郑重地接过小箱子,思考着烈王究竟做了什么,要让郡主把镇国将军府一年的进项交给他。
眼见明叔郑重的抱着小箱子消失,宁清阳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收缴着,莹白的指甲因着她这动作染上了淡淡的粉。
除夕之前,她今生大事唯有嫁烈王一条。
而今,父亲的仇要报,烈王也要嫁。
终不可让他再等。
偏偏烈王殿下除一亲王爵外,身无长物,她若是不悄悄帮衬着些,依着她那日提的条件,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嫁了他。
宁清阳收了小心思,缓缓走到冷铠前,小心的抚过冷铠之上的一分一寸。
这身冷铠陪伴了父亲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光,四年前和父亲的遗体一起运回了京城,后来,宁清阳就把这身冷铠摆在书房中。
铠甲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宁清阳的掌心,她抚着铠甲,轻轻把脸靠了过去,低语道:“父亲,清阳会帮您报仇的。”
“尽管清阳知晓,您未必愿意清阳卷进那些是是非非中,可清阳早已在漩涡中,想要从里头出来,唯将造出这漩涡之人拉下漩涡。”
宁清阳又往前靠了靠,冰凉的温度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反倒有了淡淡的安心。
偏巧在这时,咔嗒一声,有什么东西好像从冷铠上掉了下来。
是一小块铁片。
宁清阳还以为是铠甲常年没有保养,身上的铁片松了,她把铁片捡起来,忽然发现了点不对。
她手里的这块铁片,质地好像和这身铠甲的有些不一样。
父亲的铠甲是由天外陨铁打造,极重,却也刀枪不入,等闲武器根本奈何不了这身铠甲。
宁清阳对铁不怎么了解,却可以分辨出普通铁片和天外陨铁的区别。
这块铁片不大,只有宁清阳掌心大小。
她握着铁片绕着铠甲走了一圈,发现这块铁片是从铠甲背心处掉下来。
宁清阳眉头慢慢隆起,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可她依旧清楚的记得,当年她把这身铠甲挂在这里时,背心处绝对没有掉下一块铁片。
宁清阳慢慢摸过铠甲空掉的地方,发觉这里好像有修补过的痕迹。
宁清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抓着铁片往外走,春华秋实就在门外,见她神色微冷,脸上再次挂上浓浓的担忧。
宁清阳领着春华秋实走了没多久,春华安排在宁涵身边的小丫头跑了过来,“郡主,您带回来的那位公子想要见您。”
宁清阳停下了步伐,原本打算去老夫人院子的她立刻转道往宁涵的住处。
她原想去询问祖母当年父亲的铠甲有没有修补过?
想来祖母也未必会清楚,最清楚的大概只有从前跟在父亲身边的闻景然和宁涵了。
宁清阳到时,宁涵已经坐在桌边等她。
比起三天前状若疯魔的他,他一张脸瘦削,眉宇间,衔着浅淡的冷冽。
如今的他已经想起了当初的一切,也完完全全记起了那个混乱而血腥的夜。
见到宁清阳,宁涵神色微微恍惚。
直到宁清阳走近,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随后噗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
宁清阳往前走的动作一顿,宁涵已经重重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大小姐,都是我当年太蠢太傻,没有发现闻景然狼子野心,让他害了将军。”
宁涵想起了过去,也把这四年的记忆整合,知道镇国将军在四年前的冬日战死沙场,也知道闻景然现在还逍遥自在的活着,不仅成了探花,还娶了公主当了驸马,成了天家的女婿。
“谁也不知道闻景然存了暗害父亲的心思,此事又如何怪得了你?起来吧,若想为父亲报仇,便将当初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宁清阳话落,春华立刻上前把宁涵扶了起来。
宁清阳让他坐下,宁涵却摇了摇头,硬着脾气要站。
从前就是这副倔脾气。
宁清阳道:“你要是站晕了,我待会儿还怎么问?”
宁涵这才坐下。
非要这样才肯老实,何必?
“我且问你,父亲那身铠甲可有破损,可曾拿去修补?”
宁涵眉头拢了拢,“郡主这是何意?将军一身铠甲皆是天外陨铁所锻造,刀枪不入。当初那个铁匠为了打造这身铠甲,昼夜不停锻造七天七夜,出甲之日,力竭而死。将军的铠甲未曾有过破损。”
宁清阳握着铁片的手骤然收紧了,“那又有谁接触过父亲的铠甲?”
宁清阳问,宁涵便答,他道:“将军的铠甲一直都是由我和闻景然保管擦拭。”
说到这儿,宁涵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震惊的站了起来。
宁清阳紧张的看向他。
宁涵道:“有一日,闻景然说铠甲跟随将军多年,身上已有了不同程度的刀痕剑伤,便寻了军中锻甲的大师,为其弥补一番。”
“郡主这么问,可是闻景然在将军的铠甲上动了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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