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早早便要离去?”庄子前,宁清阳拽了男人袖口,轻轻晃了晃。
季问连忙别过眼。
此番惺惺作态实在太过,姬元飒垂眸拉平袖子,说道:“你到此并非秘密。”
倘若幕后之人真以为镇国将军参与此事,而今宁清阳出现在这,那些黑衣人又尽数没了音讯,矛头将直指宁清阳。
倒是姬元飒,他行踪不定,幕后之人未必知道他来了这,他很容易便能从这件事摘出去。
而今他大摇大摆的离开荣城,幕后之人做贼心虚,只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不会去注意宁清阳这个满脑子都是拔尖比高的郡主。
宁清阳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轻哼了一声,“殿下分明是瞧不起人。”
这又娇又骄的语气着实令人受不住。
姬元飒垂眸,见她小脸儿鼓了起来,不由伸手捏了捏那白皙的小脸,入手的丝滑质感,让他心下喟叹。
养得这般骄气,想来这些年他那皇兄的确如传闻中一般待她极好。
姬元飒还欲下手,刚刚拽着他袖子舍不得离开的人儿却一把拍开他的手,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末了,还反咬一口道:“殿下,您手下力道没点儿轻重,疼死了!”
她瞪他,那莹润的脸颊越发让他手痒痒。
自己的力道自己清楚,姬元飒只当她在无病呻·吟,屈起食指,在宁清阳眉心弹了一下,转身一跃上马,居高临下道:“郡主该早些回去。”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说完,姬元飒策马而走,竟真不留丝丝缠绵。
宁清阳撅了下嘴,转身回庄子,她也没见着有多舍不得他。
男人要走便走,这乡野风光美丽得很,反正现在天色还早,容她再多逛会儿。
宁清阳半点也无离别的伤感,带着春华秋实去石榴林里摘石榴。
经了上午那么一遭,春华秋实可在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活像是两条小尾巴,顺便还嘱咐了一起跟来的侍卫,决不能让郡主脱离他们的视线。
宁清阳有点无奈,但也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之好乖乖带了一大串尾巴到石榴林里。
之前,宁清阳带姬元飒去的那棵石榴树是镇国将军小时候种下的,一直都被庄主好生照料着,结出来的石榴也颗颗饱满红润。
宁清阳打算在石榴林里摘够了石榴再去摘那颗石榴树上的石榴,从石榴林里摘的石榴用作礼物送给旁人,从那棵树上摘的就她自个儿吃。
到了石榴林,宁清阳让人抬了木梯子,自己站到木梯子上摘石榴。
摘了没两个,宁清阳就嫌弃这活计她做不来,闲闲扯了帕子坐在石榴树下,捡了春华剥的石榴到嘴里,抿一口甜滋滋的果汁,又把石榴籽吐到秋实捧着的帕子上,好不悠闲。
至于摘石榴的活,自然有庄子里庄主安排的人,除了宁清阳要带一些回去之外,庄子里的石榴大多都要卖出去。
宁清阳在石榴树下坐了一会儿,担心自己小肚子上赘了肉,领着两个婢女在石榴林里瞎逛,没想到逛着逛着,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
宁清阳挑了眉,直觉告诉她,她或许遇上有趣的事儿了。
拦住了要上前去将人驱逐的春华,宁清阳又凑近了些,把前方在声音听的更真切。
“宁文耀,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小杂·种,竟然还妄想到郡主面前露脸,也不瞧瞧自个儿现在什么模样,也不怕吓着了郡主。”
尚且年轻的声音传来,宁清阳兴致勃勃的翘起食指在帕子上拨弄了两下,想来如今在庄子上的郡主,除了她没有旁人。
宁清阳没听到反驳的声音,倒是刚刚那个年轻的男声继续传来,“庄主安排你来摘石榴,你就老老实实去摘石榴!自己什么命,你自己难道瞧不起清?”
宁清阳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有人反驳他,她偏头想了想,半大年纪的孩子,被人如此欺负了,还能一声不吭,这孩子莫不成是个哑巴?
宁清阳又往前走了两步,这里正好能瞧见那边的情景。
几个半大的孩子叉腰站着,一个瘦瘦小小还有点儿黑的小男孩低着头跌坐在石榴树下,衣裳上也全是脏污,他身边掉了个竹篓子,竹篓之外头还散落了石榴。
站着的几个孩子对他指指点点,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万分不屑。
瘦小的男孩坐在地上只留了个发旋给别人,任由别人对他又打又骂,愣是没发出丁点声音。
看着他这木头样子,几个男孩好像也失去了兴致,吆喝着背着竹篓子走远了。
过了许久,宁清阳才见那小男孩默默从地上站起来,捡起地上刚刚从竹篓子里掉出来的石榴,背好了,继续爬上竹梯。
瞧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若是换了副白嫩细腻的皮囊,还真是好生让人怜爱。
察觉自己的想法有点儿不大好,宁清阳连忙把这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情绪压下去,带着身后俩婢女,慢悠悠的朝那黑瘦的小男孩走去。
宁清阳见自己站在了石榴树边上,小男孩还一门心思采摘石榴,不由问道:“能给我摘一颗吗?”
小男孩好像现在才发现她的到来,疑惑的低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脚上没踩实,哗啦一声从木梯子上掉了下来。
宁清阳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接他。
很显然,她那点儿用匕首刨土都刨的乱七八糟的力气哪里能把一个小男孩抱住?
小男孩径直从宁清阳手边滑落,咕噜一声滚到了地上,好歹有宁清阳伸手那么一下的缓冲,没真把他摔着。
宁清阳讪讪低头,看着落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小男孩也恰巧迷糊的抬头,不期然,四目相对。
愣了好一会儿,小男孩触电似的弹了起来,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一下跪倒在宁清阳面前。
“郡主恕罪,我……草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一磕就把脑袋磕在了地上,严严实实的,绝对无半分作假。
宁清阳高高在上惯了,对她卑躬屈膝的人不计其数,却没哪一次觉得像现在这般心虚。
她故作姿态的拿帕子掩了掩唇,温声道:“你先起来。”
而今,是她不对,无端端惊扰了人家,还害他从木梯子上掉下来。
小男孩听她语气不像生气,这才迟疑着缓缓直起了腰,即便如此,他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宁清阳蹲下,直直盯着他,“我不是让你起来吗?你还跪着做什么?”
小男孩见她离自己这么近,匆匆忙忙错开眼,瘦黑的小脸飘上了点红晕,他磕磕绊绊道:“郡主……郡主身份尊贵,我……我怎可……怎可……”
“我让你站,你就可,起来。”她声音清澈,无端端的给人一股自信。
小男孩傻愣愣的抬起头来,恰见她那一双清澈入汩汩山泉的双眼,心头一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了起来,就连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宁清阳见他这模样,眼中带了些许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愣了一下,连忙捋直了舌头道:“宁文耀。”
“宁文耀?”宁清阳缓缓点了下头,随即顿住。
“你说你叫宁文耀?”宁清阳反问了一遍,看着小男孩的目光中也带了探究。
小男孩不知所以然,老实的点头。
宁清阳默了默。
前世,那个被祖母带回镇国将军府养着的孩子也叫宁文耀,难不成眼前这黑黑瘦瘦狼狈不堪的小男孩就是前世被过继给父亲的孩子?
宁清阳虽主动和老夫人一起来,却没打算要插手父亲过继之事,她可不想自己贸然之行,影响了老夫人的判断。
偏巧,她跑到这庄子来摘石榴,却遇上了“弟弟”。
宁清阳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明显带着忐忑的小男孩,果真从他脸上看到了几分前世长大后的模样。
“你父母呢?”宁清阳没着急下结论。
提及父母,小男孩的目光明显暗淡,他小声说道:“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走了,我爹两年前也得病死了。”
宁清阳见他眼中噙着泪水,有点不好意思的把手中的帕子往前递了递。
父亲刚走那段时间,她最讨厌旁人时不时的提起他已经走了的事实,而今她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不免想到自己当初的心情。
宁清阳见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她手中的帕子,又往前面递了递,“擦擦。”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奈何她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连说话也干巴巴的。
小男孩猛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郡主,我会把您的帕子弄脏。”
“脏了便丢。”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宁清阳理所当然道。
见小男孩明显呆住,宁清阳似乎意识到自个儿有点儿奢侈,又忙着补充,“再不济洗洗还可以用。”
她也没真奢侈到怕着用一条扔一条,不过是顺嘴儿。
眼看小男孩还要推三阻四,宁清阳把手里的帕子往他脸上一按,粗鲁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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