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忌
“大表叔,二表叔,表哥。”林璇并未顺着林惠的话上前,她笑着给几人行了个礼,便顺着游廊走向东侧间。
“这位表少爷长得可真好看。”谷雨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林璇顿时回过头来,冷冷的看向她。
“姑娘,您怎么了?”谷雨被林璇看的缩了缩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今年才十岁,是林璇奶嬷嬷家的孩子,比林璇其他几个大丫环都小上四五岁,性子一向跳脱,嘴上也总没个遮拦。但林璇总想着她年纪还小,又喜她活泼爱笑的性子,纵使白露几次和她说过谷雨太闹腾,要多管管,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回去后,找你白露姐姐领罚。”林璇淡淡的开口。
白露说的对,谷雨确实该管教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祸的。
谷雨迷茫的点点头,面上后知后觉的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旁边的立春忙捏了她一把,凑近她小声说道:“你这丫头,那是个什么泼皮人家,咱们姑娘躲都来不及,你还凑上去了。”
“我没……”谷雨连连摇头。
立春见她还不明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是姑娘的大丫环,从你嘴里随口说出来的话,旁人听到了,也会以为是姑娘的意思。”
谷雨这才恍然大悟,面上露出些许后怕。
立春看她的样子,点点头:“知道错了就行,姑娘一向和善,你回去领了罚必也不会再追究,但你要时刻记得,咱们是姑娘的丫环,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姑娘的脸面。”
谷雨忙点点头,腰背挺得直直的,走路的步伐也越发稳重起来。
林璇走在前面,听到后面两个丫头的对话,再看到谷雨不同以往的表现,暗自点头。
总算还像点样子,回去再让白露好好教导教导,将来也能撑起场面。
东侧间里,贾敏正在给黛玉换衣服。
“母亲,这是怎么了?”林璇看到一幕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还不是那个姑太太。”贾敏还没有说话,旁边的秀蔓已经愤愤不平的开口了,“她一直抱着二姑娘不撒手,二姑娘想下去,她一手揽着二姑娘一手端茶喝,竟然将一碗热茶全泼在了二姑娘身上。”
“什么?”林璇大惊,连忙抱起黛玉查看,声音颤抖:“玉儿,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儿?”
“玉儿没事,姐姐不要怕。”小黛玉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吓着了,但看到姐姐急切担心的样子,仍是抿唇一笑,奶声奶气的安慰道。
贾敏的面色已是冰冷至极:“还好玉儿身边的嬷嬷怕晚上会寒凉给她多穿了些,要不然……”
林璇明白了贾敏的意思,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现在是八月底,秋老虎刚刚过去没几天,小孩子火气重,所以衣服一直也穿得不多,若不是今晚黛玉加了衣服,这一杯热茶浇上去,必然是要被烫伤的。
林璇把小黛玉搂进怀里,好半天才平复了心跳。
“母亲,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林璇后怕过后便是气极。
贾敏声音冰冷:“放心,母亲自会处理。”
几人在屋中平复好气息,一起回到正厅,林璇默默的在心底念着黄历,一本金色的大书在她面前翻开。
上面赫然显示着:丙子年(鼠年)八月二十八日,宜拆卸、移徙、入殓、启攒、安葬、造仓,忌入宅、沐浴、开光、开市、交易。
林璇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林惠忌入宅,蒋淑丽忌沐浴。
哼!母亲之后准备怎么报复这些人她不管,但今日,她便要让她们不安稳!
几人到了正厅的时候,林如海已经从衙门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一些事,面上还带着寒喧的笑。
“姑母可是好多年没回过扬州啦!”林如海有些感慨的说道,林惠出嫁的时候他才五岁,也知道当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
可林家毕竟是几代不丰,旁支虽也有,但也都离得有些远了。这些年,父亲母亲相继去世,林惠已是他血脉最近的长辈了。
“是啊!一晃都过去三十多年了。”林惠也感慨的说道:“今日我从码头一路过来,看这扬州城已是大变样了。”
“扬州一向繁华,又通着四通八达的水路,自然是一年一个样。”林如海笑道。
“但根深蒂固的东西仍是在的。”林惠突然感叹起来:“我今日瞧着,江北街路口的那家包子铺挂得仍是三十多年前那家的招牌,余记的烤鸭香味还是和以前一样飘得老远,还有那家宋记糖人,你小时候啊,最爱吃了。”
林如海心中也模模糊糊有了印象,笑得更柔和了:“是了,姑母还曾给我带过一个骏马的糖画呢!”
林惠用帕子捻了捻眼角的湿润,声音哽咽:“得亏你还记得!三十多年啦,姑母都老了,当年的如海也成了当朝三品大员喽。”
“姑母哪里老了!”贾敏笑着接道:“咱们别说这么感伤的话了,这菜都上来了,再不吃都要凉了。”
林惠好似没听到贾敏的话,仍自顾自的拉着林如海念叨:“姑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都快四十了,这膝下也没个儿子……”
贾敏心内冷笑,就知道这老虔婆没安好心。
“母亲,”淑华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林惠顿时瞪了过去,却见淑华温温柔柔的一笑:“母亲,珩哥都饿了呢!”
听到母亲的话,那清俊如画的男童抬起头,微微一笑:“是啊祖母,先吃饭吧。“
林惠一听男童的话,顿时什么气都消了,笑道:“果然是老喽,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了,先吃饭,先吃饭。”
一众人分成了两桌吃饭,男女分开,中间放了个富贵花开的大屏风。
后面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大家吃完饭便各自回了院子。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秋平院突然喧闹了起来。
不一会儿,立春满脸笑意的跑到林璇屋里。
“发生了什么事?”林璇心中了然,面上却是疑惑。
“您是不知道,那伙子人简直是霉气透了。”立春一想就忍不住的笑:“那位姑太太刚踏进秋平院就来了个平地摔,旁边那么多丫环婆子竟一个都没接住她。还好二叔老师机灵,给垫了一下。”
“那姑祖母没事吧?”林璇问道。
“她是没事,可二叔老爷就有事了,也不知道姑太太是有多重,竟是将二叔老爷的小腿给压断了。”立春满脸的不可思议。
“噗!”林璇差点忍不住呛了茶。
“姑娘,后面还有呢!”立春接着说道:“好不容易都进了屋,姑太太竟是又坐了个空儿!这次可没有人给她垫了,摔了个结结实实,现在还趴在床上喊疼呢。”
“哈哈!”林璇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我觉得这个姑太太的眼睛肯定有问题。”立春下了结论。
“还有吗?“林璇问道。
她是真没有想到这日常忌这么管用,说实话,她之前只用过宜,忌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再转念一想那个蒋淑丽的忌沐浴,她已经做好听笑话的准备了。
“还有那个蒋姑娘。她啊,哈哈哈哈~“立春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别笑了,”林璇还没急呢,旁边听得入迷的白露几人倒是急了,秋分推了一把立春,让她赶紧接着讲。
“那个蒋姑娘真真是一个奇女子。”立春忍着笑,先是来了一句夸奖。
等得林璇和白露几人都好奇的看向她时,她才接着说道:“她不知从哪儿摘了许多的花瓣,在沐浴时全给洒了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用花瓣沐浴的呢。”谷雨瞪大了眼睛,说道:“那花瓣她洗过没,干净吗?”
“可这也不至于让你这么笑吧,”秋分戳了立春一把,“兴许是她家乡的习惯呢!”
秋分说的是极有道理的,在林府里,夫人和姑娘们沐浴时都是滴的凝脂阁的花露,一瓶就得一两银子,只能用上五六次。
而她们这些丫环就用一些香胰子,一百文就能买上一块,又便宜又好用。
可这里是扬州,各种物资极为丰富,蒋淑丽老家那地方就不一定了,指不定人家家乡就是用花瓣沐浴的呢。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笑了,”立春叉着腰瞪了一眼秋分,“好戏还在后面呢。”
“好了,别闹了,快仔细说说。”林璇笑道。
“是,姑娘。”立春立刻正色,继续讲道:“蒋姑娘泡在浴桶里,让她的丫环给她在一旁洒花瓣,谁知那花瓣里竟藏着几只黄蜂!”
“啊!”白露几人顿时吓得惊呼。
“幸好蒋姑娘及时躲进水中,丫环们包着头赶了许久才将那几只黄蜂赶了出去,有两个丫环手上都蛰了好几个红包呢!”立春讲的时候,自己也有点怕,讲完后不自觉的拍了拍胸口。
“那蒋姑娘没事吧?”林璇直觉蒋淑丽不可能幸免。
“她身上倒没事。”立春的脸色怪怪的,“就是嘴唇给蜇了一下,我去时,都肿得有两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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