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楼正要开门,江归鹿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冲他的衣领努嘴:“把扣子扣上。”
江归鹿不说,顾楼已经忘了这一茬,他扫过江归鹿因为动作揉乱的衣服,又想起某人在心里说他坏话一事,道:“五十步笑百步。”
说罢,便去开门了。
顾楼并没有直接打开门,他看了门上的猫眼,门外是他没想到的人。
‘啪嗒’一声,他扣上猫眼,开门。
管家手里拿着一盏烛台,静静地站在外面,请他去墨先生的书房。
顾楼不动声色地挡住门口,道:“那么十点后不能出门的规定怎么办?”
管家并没有朝屋里看的打算,恭敬道:“有我在,您不会出事。”
顾楼道:“请您稍等,我先收拾一下。”
他掩上门,将管家关在门外,并没拿椅背上搭着的外套,那衣服收腰设计太过紧绷,穿上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打开衣柜,琢磨拿个宽松版的外套。
顾楼头也不回地说:“你先回去,免得有人找你,发现你不在。”
“墨先生找你做什么?”江归鹿听到了他和管家的对话,顶着满头毛躁问了句,随后他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还’是什么意思?”顾楼看他一眼,道,“你就没有事情瞒着我么。”这句话说完,顾楼顿了顿,觉得口吻颇有些怨怼的意思,又补充一句,“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相安无事。”
“我可没管你,你要出去,我说一句制止你的话了吗?”江归鹿立刻道,“我只是怕你万一没回来……”
顾楼找衣服的手一顿,看向江归鹿:“那我不去了?”
江归鹿被他一噎,准备好的话说不出来了:“不,还是要去……”
顾楼似笑非笑:“那你还废什么话。”
“我也去。”江归鹿想了半天道。
“墨先生只邀请了我。”顾楼提醒他。
江归鹿陷入沉默。
顾楼的耳机里一片沙沙的寂静,片刻后,响起了一首‘千里之外’。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顾楼也跟着沉默,心想这个耳机好像不太好用?
沉默过后,江归鹿放弃讨论这个话题,他在衣柜里一通寻找,最后道:“穿这件,好看。”
他手里的幸运儿是一件花花绿绿还布满亮晶晶的大妈式薄毛衣外套,也不知道是从衣柜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
顾楼的审美属于正常人范畴,于是他坚定地拿起一件黑外套,果断迅速地穿起来,对江归鹿说:“希望等我回来,你已经回去了。”
江归鹿笑笑,在顾楼预备开门前唱了一句: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顾楼险些绊一跤。
他出门,管家在前面引路。顾楼打量他的样貌,的确,这两层走廊所挂的画像都与管家有几分相似,是巧合还是必然结果?
顾楼随口道:“您的家人是做什么的?”
管家:“我的父亲在墨先生的家中做管家。”
“您的母亲呢?”
“母亲三十岁受瘟疫,去世了。”管家将烛台往下移,“这里有台阶,请小心脚下。”
管家所执烛台造型复古,雕花镂空纹饰非常精致,蜡烛的烛芯并不因为移动而摇晃,稳稳地保持笔直形状。
“那您的其他亲人呢?”顾楼关注了一眼烛台,继续问,“您的外公呢?还有其他人,您都知道吗?”
“我们的家族终生在这里侍奉。”管家道,并站在一扇门前,敲了三下,开门,对顾楼说,“请进。”
顾楼冲他点头,突然道:“我非常喜欢您手里的烛台,能送给我吗?”
管家愣了一下:“烛台?”
“对,我很喜欢它的造型,十分适合成为我的收藏品。”顾楼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满渴望,他温声道,“可以吗?”
管家大人找不出不给的理由,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况且城堡里到处都是这玩意,他只好把烛台递给顾楼。
顾楼又道:“能暂时帮我保管吗?等我出来了再给我,可以吗?”
管家:“好的。”
顾楼进行一番强取豪夺之后,撇开满脸憋屈神情的管家,进入墨先生的书房。
入眼是一排书架,摆放着各种书籍,而墨先生坐在书桌前,手杖摆在椅子旁,桌上也摆满了书,内容都和金融经济相关。墨先生手里拿着一支纤细的羽毛笔,在羊皮卷上写着什么。
顾楼的到来让墨先生暂停了手上的事情,他放下笔,见顾楼看着羊皮卷,道:“古老的东西,用起来更加顺手,不是么。请随意坐,不必客气。”
顾楼点头表示赞同,坐在墨先生对面的椅子。他的坐姿非常好看,背脊自然挺直,十指交叉搭在腿上,认真看着墨先生。
墨先生笑了,他的灰眸闪烁着奇异的光:“你在怕我,为什么?”
“表示我的尊敬,先生。”顾楼答。
“不用拘谨,我今天只是和你聊天,随意一些就好。”墨先生朝后靠着,手搭在手杖的蛇形杖头上,坐姿非常放松,他望着窗外,道,“黑夜是多么的美丽,令人昏昏欲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注1)
顾楼聚精会神地听墨先生的故事,墨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黑夜中无疑是最好的助眠剂,在平静和缓如流水的讲述中,顾楼的眼皮不自觉沉重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缓缓朝椅背上靠去,他的动作像是被魔力所控制一般,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墨先生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看起来很困,睡一觉吧。”
然后,顾楼真的睡着了。
睡梦是如此的安详,当他醒来时,天光刚微微亮,墨先生早已不在,顾楼身上披着一件大衣,他眼中的情绪由迷茫到困惑再到想起所有的事情,只用了一秒钟。
顾楼立即起身,睡在椅子上的感官并不好,他腰酸背痛,但无暇顾及,他动作轻缓,非常迅速地将大衣叠起放回椅子,四下无人,他打开门,管家仍在外面,捧着一盏烛台,道:“现在是七点一刻,您要回房了吗?”
顾楼揉了揉太阳穴,道:“墨先生呢?”
管家:“墨先生早已回屋,您不用担心。”
谁担心这个!顾楼怀着满腔怒火,尽力让语气变得平静,微笑道:“麻烦您送我回去吧。”
顾楼步履匆匆地下楼,不忘接过管家手里的烛台,向他道歉,随后进屋关上门,他眼中的笑意立时褪去,化为冷意。
刚一进门,顾楼察觉到屋内第二个人的存在,他警惕着,正要抬起烛台,但江归鹿愤怒的声音旋即响起:
“顾楼,你去哪儿了!”
江归鹿冲过来,目光在顾楼身上打量了不下十个来回,没发现异样。
顾楼手上的力度微微松开,他皱眉道:“你怎么不回屋?”
“我等了你一晚上!”江归鹿道,“这是重点吗?你怎么在那个老男人房间里呆了那么久?谈什么事需要九个小时?”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让我安静一下。”顾楼道。
他现在也是一脑袋乱麻。
江归鹿:“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让我安静一下。”顾楼沉下语气,“听不懂吗?”
“你真是要气死我!”江归鹿说,“不管你了,我回去了。”
江归鹿跳窗离开,顾楼却还没得到半刻安静,因为——
“顾楼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耽误这么久!居然不告诉我,气死我了!!”
“顾楼你给我等着,我再也不管你了……”
“啪!”顾楼拽下耳机,世界彻底清净。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开始回忆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墨先生给他讲故事,故事内容记不清了,墨先生偶尔会摩挲几下手杖,他有时候会分出心思打量那个蛇头。
他睡着了,还是在有人注视的情况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顾楼深知自己的控制力,而且他睡眠质量不好,经常做梦,昨晚却没有做任何梦,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
蛇头……蛇……
到底是什么让他睡着了?
顾楼放下烛台,挂钟显示已经七点半,还有半小时就到早餐时间了,他思考着,并换掉已经皱巴巴的衣服。
顾楼确定他在睡着期间没有遭受到任何攻击,因为他随身带着‘稻草人的感恩’,这个成就奖励能帮助他躲开致命一击,但现在还是未使用的状态。
八点整,所有人出门,互相看向对方。这晚上,除了江归鹿和顾楼之外,没有人出门,自然也没有接触交流的机会,早餐是他们进行交流的最好时机。
顾楼扫过他们的服装,这回他们的衣服不是按星球来分,各种颜色都有,每个人都佩戴了饰品。
这是因为管家昨天嘱咐他们,每天都要佩戴抽屉里的饰品,这是王子的象征,而侍女会定期更换饰品。
顾楼打开抽屉时,里面依旧是昨天宴会上佩戴过的黑珍珠,他别在袖口。
江归鹿自他的右边出门,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离开了。
夏子泉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kevin,你的脸色不太好。”
顾楼愣了一下,调整面部表情,轻轻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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