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姣此刻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一会要和金熙讨论的文件还放在桌头。
她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脑海里是父亲刚刚问她的那句话。
“之前不是在多伦多吗？怎么你的法语这么好？什么时候学的？”
她当时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唇角, 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带过了。
“工作的时候学的。”
沈父不知道, 她流利的表达和光鲜亮丽的背后, 是多年的努力和坚持。
金熙大学的时候辅修了几个国家的语言，她不知道那时候他就在为回国接手公司做好准备。
回国以后她进入公司，金熙希望她能够掌握几门外语。她那时候刚开始工作，每天工作到很晚，晚上还要背单词，累到心力憔悴, 一度想要放弃。
有一天她崩溃了, 将单词本撕碎, 埋在沙发上哭。
金熙当做没看见, 进了浴室洗澡。
她哭了半小时, 金熙才裹着浴巾悠悠地出来。
开口就是一句, 你哭完了吗。哭完就继续背吧。
沈姣气不打一处来, 质问金熙, 为什么她一定要变成像他一样优秀的人。
那时她也不过才19岁，从13岁开始每天在金熙的督促下刻苦读书从不间断，一直到考上了哈佛，金熙才承认她还不算太笨。可是金熙似乎忘了，在乡村放养习惯了的她其实痛恨读书。她不过是个小姑娘, 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有着贪玩的天性。她无法像金熙一种将自律当作一种习惯，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到达他天才般的高度。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气馁。
可是即使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因为他的光芒太过于耀眼，想要接近所以才更加需要不断地努力。
一直以来沈姣的喜欢方式就是这样，默默地努力向他靠近，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期盼能够得到金熙的肯定。因为学不好而哭泣，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而和他大发脾气，因为他的严苛要求一度对他很愤怒。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金熙总是走得太快，好像喜欢他是一件单方面的事情。
一直是她在朝他靠近。
那天她终于忍不住了，质问完金熙后，懊恼地将头埋在沙发上哭。
金熙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手掌沿着她细腻的脸颊缓缓往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泪眼婆娑的双眸对准自己。
“记住了，哭是弱者的表现。我不喜欢你哭。”
沈姣咬住唇，克制着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可是心里一阵不可抑制的委屈让她无法控制地抽噎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他的手心，一片滚烫。
“为什么我要变得那么强呢？为什么我要变得和你一样优秀呢？”
沈姣不明白。
金熙用手指替她揩去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似的，他难得很耐心地，用掌心一次一次拭去她的泪。
“只有自己强大才会不被打倒，才能不受伤害。”
沈姣摇摇头，她别过脸去，用手背挡住自己哭成小兔子一样红肿的眼睛，小声抽泣着埋怨：“那你可以保护我啊。”
“我是可以保护你。”金熙唇角轻扯，“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要走呢。”
“我为什么会走？”沈姣忽地放下手，搂住金熙的脖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忽地俯身过来，用力覆住了她的唇。
记忆里，他的唇瓣是那样的温热，柔软。
“那小孩，你要记住了。”
金熙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会离开。
她曾经很害怕金熙会抛弃她，但最后走的，却是她。
身上感受到一阵温暖，沈姣将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发现桌上早已湿成了一片。
她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西装外套，视线往上，是男人的喉结，在往上，她不小心跌进那个深渊一样深邃的双眸。
“熙……”
恍若是梦，直到她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冰凉的触感是那么地真实，沈姣的身体颤栗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蓦地想要收回手，却被金熙紧紧地抓住。
恍惚间，她好像在他的双眸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留恋。
然而再仔细去望，却只剩下虚空和荒芜。
沈姣猛地抽出手站了起来，身上的外套落在了地上。
“金总，请坐。”
金熙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他坐在办公桌上，一个反手，将沈姣背过身搂进怀里。
肩胛骨抵到他结实的胸膛，沈姣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腿上，心里暗自庆幸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却不知道他正盯着她红透了的小耳朵抿着唇微笑。
“沈总也请坐。”
一股热气喷在耳后，酥酥麻麻的，沈姣想要站起来，腰际却被他锁得死死的。她刚一起点身就被金熙按住，重重坐了下来。
“啧”金熙在她耳边轻轻倒抽气，他低音炮的一声喟叹在她耳边悄然绽放。
“轻点，疼了。”
觉察到屁股下哪里不对劲的地方，沈姣气得呼吸不自觉地越来越急促，张嘴骂起来。
“狗男人你给我松手！”
“怎么又骂我狗。”金熙挑了挑眉，松开她，两腿张开，将她转过身夹在中间。
他垂着眸，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往上抬。
“刚梦到我了？”
说话间，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种情况下，沈姣难以撒谎。
“是啊，梦到我和你终于离婚了。”
沈姣别过脸去，心虚地不敢看他。
他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到沈姣觉得她保持这样的动作真的很尴尬，她快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谢谢你为沈家做了那么多。”
“我不是为沈家。”他声音喑哑，带着一丝疲惫。“我是为了你。”
沈姣回过头去看他，他还坐在桌子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给你我的好。不是因为我拥有很多财富所以对我来说这些不值一提，而是因为我只有这些所以我想都给你。”
即使自己满身阴暗，背负了那么多伤痛和难堪，但却想给她最明媚的未来和最灿烂的光。
“小孩，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够知道我有多想给你温柔与光。”
那一刻她远远看着他。
仿佛又回到了多伦多的那个冬天，她在雪地里踉跄着朝他奔跑过去。
而他站在门口，注视着她，身上散发着皎洁的光芒。黑暗无边无际，只有你是唯一的光芒。
沈姣动容，她一步步地朝他走近，深呼吸了一口气。
“金熙，你爱我的，对吗？”
只要你一个点头，我就留下来。
不再去过问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不再去细究他不去公开的沉默。
但是金熙只是悲伤地看着她，喉头滚动了一下。
“我不懂。”
金熙从不骗她。
可是怎么会有人不懂得爱呢。
“没关系的，你要是没有那么喜欢我，可以一开始就让我知道。”沈姣定住再往前靠近的脚步，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
“金熙，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我不会用我的感情来报恩。这对你对我都不公平。”冷静下来后，也许刚不过是片刻的错觉，沈姣慢慢冷下了心肠，她抬眸笃定地与他对视。“所以金熙，我依然坚持想要和你离婚。”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抿唇不语。良久，他点点头，嘴里淡淡道：“好。”
金熙起身，走到她面前。
“这个项目不需要我决策什么，以你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全权交给你负责。”
他一句话交代完，转身走了。
*
一晚的应酬，金熙今天格外的爽快，谁敬酒都一口闷，给足了面子。
金羡看着不对劲，把他拉到了门口，去吸烟区抽烟。
“真要放她走了？”
金熙红着眼，深深抿了一口烟，不说话。
“熙爷啊，你这又是何必呢？承认爱她有那么难吗？”
金羡摇摇头，他不懂金熙。金羡这小半生说过我爱你说过无数次了，每次都说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只要他想泡的妞，那都是他喜欢的。所以金羡并不懂说我爱你有什么难的。
更何况，金羡看得出来，沈姣对于金熙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金熙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
“熙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金羡斜着眼睛去睨金熙，顿了顿。“有没有后悔过培养小尾巴？如果一辈子惯着她宠着她，把她当金丝雀一样养着。或许她就不会离开了吧。”
金熙看着远方，微眯起眼，漆黑的眸子里熠熠不明。
半晌，他悠悠吐出烟，应了一声。
“没有。”
想给你全宇宙最好的东西，也想让你变成最好的人。
但是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永远都在这里。
直到死亡来临，也不会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他们之间是有一些误会没有解开的。
金熙也确实是个钢铁直男，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哈。
两个人一起成长，会越来越好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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