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玉一直坐到晌午, 她肚子饿了,但身无分文,看似不得不进去蹭饭吃,想了想, 她从路边抄起了一块青砖头, 准备去开门。
刚走到门口,大门就“砰砰砰”地被拍响, 陈红玉吓得退了一步,手里的砖头拿得更稳了一些。
门里面传出声音“陈红玉你在不在,你给我开了,我现在就要去跟你离婚, 老子忍不了了,你开门!”
陈红玉拿着砖头走过去, 然后把挂在门上的锁取了下来,门哗地一下打开了, 鼻青脸肿的张出国站在前面,后面是张家的“应援团”。
张出国的目光落在陈红玉手里的砖头上,然后回头看了看了看家里人, 似乎有人理直气壮的资本,他气势汹汹地大声说道“陈红玉,我告诉你!离了婚你是个女的你没人要,我还能娶个比你好的,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要休了你。”
陈红玉把手里的砖头颠了颠,张出国有这害怕, 怕下一刻这砖头就朝着自己脑门砸过去。张宇宙走在他的前面“陈红玉,要不是看你们就要离婚了,今天我非拿你练练不行。”
陈红玉抬手做了一个砸砖头的假动作,张宇宙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挡住了头,陈红玉笑了笑,继续颠着砖头“张宇宙,你跟我个细胳膊细腿的妇女练什么,你跟我娘家哥哥练练,我娘家也不是吃素的。原来夫妻两个打架就算了,你要敢动手,你看我哥卸不了你一条腿。”
俗话说有娘家撑腰好,陈红玉的娘家却都是家和万事兴的观念,但甭管她娘家人到底管不管事,必要时候也得拿出来当挡箭牌,让别人知道自己也是有靠山,不是好惹的。
张宇宙想起了王晓慧说过的话,知道自己跟陈红玉的身份不太好动手,只好翻了个白眼,又把主场让给了张出国。
张出国对陈红玉说“现在就去离婚。”
陈红玉说“离啊,谁不离谁是小狗。”她把砖头往旁边的土地上一扔,拍了拍手,说道“走吧。”
张出国回头看了看张宇宙,又看了看自己老妈,对老妈说“妈,我这就跟她离婚。”
“离!我给你们推车。”说着,他妈便扭头去院子里面,一会就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带到陈红玉的旁边,把自行车把手交给陈红玉“我儿子不能骑车,你带着他,别把他摔了碰了的。”
陈红玉笑着接过自行车“放心吧,袁姨。”
她婆婆一听陈红玉称呼改得这么快,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从院子里回去了,王晓慧贴心地跟上去,在后面宽慰着。
陈红玉骑上自行车,给了张出国一个眼神“上路吧。”
张出国听这三个字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上车子后座,由着陈红玉带着他去民政局了。
农村的路大多坑洼难走,但人走的多了,还是有一条比较细窄的平路。
陈红玉问张出国“你身体好点了吗?”
张出国全身都疼,但看着陈红玉居然关心他,为了自己的面子,说道“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你这个女人家打坏了不成。”
“那我就放心了。”陈红玉阴测测地笑了,故意朝旁边拐了一下,走上了另一条坑坑洼洼的路,而且故意地往有坑有石子的地方走。
车子不停地颠簸起来,时而“哐当”地过了一个坑,时而“得得得得”地走过一条石子路。张出国坐在没有垫子的自行车后座上,屁股被硌得生疼,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陈红玉蹬着自行车很费劲,但感觉到身后的张出国难受地不得行,心里就非常有干劲,依旧朝着坑坑洼洼的地方走。
后座的张出国忍不了了,对陈红玉说“那不是有一条好路吗,你走这干嘛,硌得我难受。”
陈红玉“哦”了一声,说“你不早说,都走过了,要不你下来走,我骑到民政局等你。”
张出国看了看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靠走的估计要走半个多小时,想着还是忍忍吧,也就十分钟就到了“算了!你骑快点。”
陈红玉说“好的。”之后就猛蹬脚蹬子,一下子过了好几个大坑,车子颠簸得快要散架。
张出国忍了十分钟,到了民政局门口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双腿颤抖了。
于是鼻青脸肿加双腿发抖的张出国在众人面前跟陈红玉进了民政局的大门,两个人坐在了离婚办事处的桌子跟前,办事的人正好不在。
过了一会,陈红玉看着上次离婚的时候给他们协调的老头拿着红花茶杯走了出来,她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对这次离婚的结果已经预料到了。
记得上次磨破嘴皮子也没有离成婚,这次陈红玉干脆就不积极地靠在左边的座椅扶手上,扣着指甲。
老头记性还挺好,一看又是陈红玉和张出国两个人,坐下来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来了,说了冷静一个月,这才几天,你们说。”
张出国看了陈红玉一眼,见上次嘴皮子利索的陈红玉不说话了,只能自己说“老师傅,我要休……”说着他看看头脸色不对,立马改了话“我们要离婚,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你看她把我打的,她哪里有当女人的样子,现在的女人贤良淑德一点没有,你看她这……”
张出国指了指自己乌黑的眼睛,带伤的嘴角,神色可怜,老头却不为所动“上次你打她,这次她打你,你们夫妻两个打架嘛,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年轻人火气大,等你们都老了,保证打不动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张出国实在是嘴笨,说不出来什么据理力争的话来,于是对陈红玉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红玉装没看见,甚至翘起二郎腿,把脸偏向了另一边。她的确特别想离婚,但这个老头是老油条了,就算说破天都不一定能离婚,那她还废口舌干嘛。
老头看陈红玉和张出国都不说话了,以为自己说对了,乘胜追击“夫妻两个人,床头打床尾和,再说,离婚也得等孩子考上好学校再说,当父母的不知道为了孩子忍一忍吗?离婚会影响孩子学习知道吗。”
“忍你个大头鬼啊你忍!”陈红玉嘀咕着。
老头听见了对陈红玉说“你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同志你态度很不好啊,你这样说话我跟你说你永远离不了这个婚。”
张出国只能做和事佬“老师傅,你别生气,她就是脾气不好。”
“离不了。”老头瞥了一眼张出国,吐出三字。
陈红玉“呵”了一声,她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让一个迂腐老头管新时代离婚的事,那老头除了和稀泥还是和稀泥。张出国听得也想骂人了,但为了离婚只能一忍再忍“咋就离不了了,我们天天打架,弄的家宅不宁,这应该可以离婚的。”
老头不耐烦透了,想叫下一个,看了看后面没人,只好继续耗着“你们谁出轨了。”
“出轨?”张出国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老头结实说“是这个女同志给你带了绿帽子,还是你在外边有人了。”
陈红玉听着老头的话,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也习惯了,面上云淡风轻。她抬眼看了看钟表,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七点钟老头下班。她知道老头胡搅蛮缠,在东扯西扯地拖延时间,临近下班,这老头是要一拖到底了。
张出国急了“哪跟哪啊,我们没有人带绿帽子,外边也没有人,没有出轨,我们要离婚!要离婚!”
老头又用了拖时间第二招——喝水。先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缸,然后打开盖子,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轻抿一口,放下,问“这个同志,你刚刚说什么?”
张出国呼吸急促了两倍,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老头说道“既然你们没有人出轨,那就说明没有人有原则性错误,一切还是能商量的。我们国家是一夫一妻制,如果你们有人出了轨,我一定会让你们离婚的。”
陈红玉听着这话简直笑喷了,为了一个离婚还得出个轨才行吗,不过这话也提醒了她,她决定用个杀手锏。
她没有预兆的哭了,老头看陈红玉哭,说道“女同志,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陈红玉边哭边说“我跟他压根就没好过,我从小的时候就被我妈和他妈配了婚事,新婚前一天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他还打人,你说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嘛,你要不给我离婚,我就活不成了。”
张出国眼睛瞪大,他们不是相亲认识双方同意才登记结婚吗?怎么成小时候订的婚事了,小时候他们两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
老头听了这话,精神气终于提了提“你是说你们是包办婚姻?那你们怎么领的结婚证。”
陈红玉继续哭“他妈逼的。”
老头看陈红玉梨花带雨,也心软了,虽然组织让他降低离婚率,但是破四旧这个事情他不能违背,父母包办婚姻是坚决要抵制的,这么想来,他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倒挺有觉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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