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子里,三名少女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
好在符水云昨夜晾下的衣服已经干了。
“给司教请安。”少女们朝着司教行礼。
司教瞥了眼符水云,问:“你昨夜哪里去了?”
符水云拿出阁主做挡箭牌:“昨夜……阁主与我谈话。”
“阁主,与你?”司教猩红的嘴唇抿了抿,一双斜飞上扬的眼角眯了起来。
“是。”
“阁主找你谈些什么?”
“秘密。”
“可有人证亦或其他证据证明你所言属实?”司教压下心内妒意。
“阁主可以证明。”
但谁敢去找阁主作证?
司教挥手一巴掌扇在符水云的脸上,“巧言善辩!把你的头绳拿出来给我检查!”
司教对她的鬼话半信半疑,毕竟没人敢拿阁主来撒谎,此事已牵扯到阁主,实在不宜往那方面深究了。
见符水云迟迟没有动作,程静生怕司教发怒,连忙走到符水云床边去找头绳,可是竟然不见了。
符水云抬起头:“三十六素女归监管司管束,诸如盘问检查一类,若是由我们教头前来,符水云不敢不从。您虽为教坊司一主,却无僭越差遣素女之权。请恕符水云难以服从。”
“好一个刁嘴的丫头!”
司教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符水云的脸上,符水云脸上又起一道五指印,这下左右脸的指印都对称了。司教怒声道:“和我手下老李私通的就是你没差的了!你们教头准是心怀包庇,不敢和我对质。”司教心内不悦,平日里监管教头对她放肆,人家职位高,她也认了,可是连一个素女都敢对她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是不能忍的,“你言语轻慢,还真以为,一个区区素女,可以给阁子带来一点芝麻小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此时,已有越来越多的素女闻风凑过来。
程静害怕了,“噗通”一声朝着司教跪了下来,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司教,您消消火!”
符水云知道自己的价值,她还知道,只要咬死了这些说辞,虽然必须吃一点苦头,但是大罪可逃……
可此时,眼见程静出面求饶,她又纯又软,这趟浑水岂是她淌得了的……
符水云望了程静一眼,终是在她身边也朝着司教跪下:“若是司教认为我有罪,符水云任罚。”
有教坊的姥姥伏在司教耳边窃窃私语了一句什么,可是却引起了司教更大的不满,司教发出一声冷笑:“她的价值我自是知道。可规矩就是规矩!我教坊处死了一个姥姥,她们监管教头却躲了起来,以为可以躲过罪责?”
除了程静撇嘴擦着怎么也擦不干的泪水,再也没有人敢大出一口气。
司教又道:“你的三根头绳还是拿不出来么?”
符水云低头:“我的确丢了两根。”
司教又是一声冷笑,提小鸡一般,提起符水云,就往外走。
程静在后边连滚带爬地叫道:“符水云,你快把头绳拿出来啊!”
符水云被扔去临时居所区外的小广场上,司教开始摸索盘满倒刺的鞭子,接着“噼啪”一声抽在符水云的身上。
这鞭子仿佛还带了电,除了皮肉上的疼痛,还有一股电流,使她浑身一震一震地抽痛。
符水云本不是会为疼痛掉泪的人,可是想到李姥姥是这样被堪堪打死的,此时却止不住两颊的泪水。
程静远远地望着不敢上前,她捂着嘴泪眼模糊。
忽想到刚才符水云提过阁主,似是和阁主有些熟稔……
程静转身便朝着外边跑去。
赶来看热闹的花姥姥眼见程静反应过激,起身欲追:“站住,你去哪里?!”
却被其他的素女劝阻:“花姥姥,你们说符水云有罪,越过我们教头直接处置了还不够么,连我们素女去哪里,还要过问?!”
“是啊,我看你们教坊司本事大得很,等我们教头回来了,我们提议教头,把监管司合并给你们,你们满意么?”
“哼……我也要走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去告诉我们教头。”
花姥姥只好住了步,呵呵赔笑道:“仙子们说的哪里话……”
程静一路小跑,阁主在外阁有府邸七座,内阁有别院府邸十一座,中心洞府一座,程静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一个一个地跑。
她自然是进不去任何一座府邸的,只是在府邸外大声嘶喊着:“阁主大人……”
阁主乃是辟谷期大圆满修士,耳力目力所及甚广,她知道这样的动静够了。
直到跑到第五处,嚷了几声,便有一位乌衣少女,推门而出眉目凛冽地瞪着她。
程静像是抓到了海里的稻草,“噗通”跪在地上:“我要见阁主大人,符水云正在挨打,阁主大人求求您救救她……”
“混账东西,阁中秩序自有阁内贤者维护,再叨扰阁主大人,杀无赦!快滚!……”
程静像是吓到了,“杀无赦”三个字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可就在此时,程静泪眼婆娑间,竟看到府中一席绿衣施然而来。
凤箫站在程静面前,那乌衣女子也赶忙行礼退去一边。
凤箫道:“符水云现在何处?”
程静高兴得全身发抖:“阁主大人,随,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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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水云被打到吐血了,浑身皮开肉绽。
司教终于住了手。
周围的姥姥和素女们都有些吃惊,有的素女不忍直视,背过脸去。
那些素女们,即便有些人曾经背地里说过符水云的坏话,可是此时对于符水云所呈现的只剩下怜悯。
司教松了松腕骨,又要挥鞭,身后忽起一声清咤:“住手!”
司教闻声浑身一抖。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她的身后大跪下去,伏地不敢抬头,恭声道:“给阁主大人请安!”
凤箫长身玉立,视线掠过司教,落在衣衫破碎,伤痕遍布的符水云身上。
一双冰冷的凤眸里杀机顿现。
司教吓得连磕了三个响头:“禀大人,符水云,勾结教坊姥姥,证据确凿……由于监管教头有意护短,不肯现身说法,属下不愿我阁律法遭受亵渎,便代为惩治……如若僭越,属下愿意领罚,只愿守护我阁律法公正严明,千秋百代!”
说着,司教又是三叩首。
凤箫冷哼一声,越过司教,上前蹲下身,捏住符水云的肩膀。
符水云被打得魂儿去了一半,死死咬着牙,除了脸上有已干的泪痕,竟一声呻/吟也未发出。
司教小心翼翼补充道:“按照阁内律法,打了三十鞭,还剩下二十鞭……没有打到脸。”
凤箫神情晦暗不明,唤了左右乌衣,道:“此事疑点重重,交由你们重新彻查。”
两乌衣躬身道是。
凤箫又对司教道:“你尽忠之心当赏,到内阁以我口谕,自领任一宝符丹药一份。可你行事愚蠢该罚。领赏后,自断一条手臂,到内阁慎刑司报备,即日起,禁闭台旱牢关押百日。断臂是罚你建功急切,忽略律法其中一条,‘若临拍卖时期素女犯罪者,需召集内阁长老商议,酌情减免’,禁闭是罚你僭越用刑。”
姥姥们不敢窃窃私语,可也都知道凤箫动怒了。
早就跟司教提醒了,符水云是这届无价之宝,她偏还要一意孤行。
司教眼中流出两行泪水:“谢阁主大人!”
“下去。”凤箫道。
司教此时又悔又恨,她这次僭越用刑,说没私心是假的。
她一直被监管司压了一头,好不容易有机会扬眉吐气一下……以为不打脸就没事了,也没想过竟然直接招来了阁主!
凤箫周围气压极底,大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凤箫将手搭在符水云身后,视线淡淡地拂过符水云的脸。
对上符水云幽深晦暗的眼睛,他又转过脸去,抱起符水云,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最近一处府邸走去。
徒留一地神情变幻的姥姥和素女,空气中顿时一股柠檬的酸味翻涌不止。
程静咪咪笑着,总算是舒了口气。
阁主别院府邸里,凤箫一丝不苟为符水云上好了药,竟还催动自己的灵力为她的鞭痕涂抹。素女的身体,是不容瑕疵的。
符水云面无表情任由他给她擦药,神情中泄露出苦苦掩藏的恨意和杀意。
“你在想,如果此时手上有利器,能不能成功插进我的心脏么?”
望着他神色不明的双眸,符水云似乎有些了解他的性情了,这一次竟然不加隐瞒地道:“是。”
“嗯,能够成功么?”
“不能。”
“所以呢?”
符水云没有答话,望着他,却沉默。
凤箫是个奇怪的人,此时符水云坐在他的台几上,院外的风透过门大片大片地袭来。凤箫就盯着符水云随风摇曳的黑发。
这样安静的时光拨动他陈旧记忆里似曾相识无比贪恋的一部分,他心情似乎很好。
他是蹲着的,他抬着头,注视符水云:“你刚才所受的,只是这世界加诸给你的一小点苦涩,以后这样的苦涩,你会体会到更多。符水云,你生来就该饱受煎熬和痛苦,你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罪。这次的事情,也没有亏打你。昨夜你鬼鬼祟祟,满身臭味,你们教头失踪,跟你也脱不了干系。符水云,路还很长,想报仇,慢慢来,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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