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艰难的别过头。
看着这孩子, 他就能想到自己的儿子。
江枫失踪前, 年龄不就比默清这小子大两岁么？
一年多快两年不见，也不知道那臭小子现在怎么样。黎默清描述的只是外在，对于一个父亲来讲怎么够。偏偏，他固执得很, 说不回家就不回家，宁愿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躲躲藏藏。
此时此刻，看着黎默清亮晶晶的眼睛, 他竟有种难堪的感觉。因为他知道，乔乔和小枫也是渴望自己活着回去的。是他迈不开那一步。
黎默清懂了, 江涛这是还没改变主意。
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江涛的性子他还是摸清楚了几分的。
气怒的瞪他一眼, 他就地坐下, 一眼都不看他。
江涛整理好情绪，继续笑，一张变圆的脸又蜡黄又多坑, 有的还黑沉无比，是残留的毒素。
坑，是被虫子啃咬后留下的伤疤, 又多又丑, 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了，甚至瞎掉的那只左眼都是为此而毁掉的。
还好, 鼻子还在，不然这张脸真的没法看了。
但高挺的鼻子放在那张可怖的脸上，也是真的难看。
其实不止脸上，江涛的身上也没一块好肉，那些皮肉啃噬能力出众的虫子被谢野一波一波的丢进屋，屋里没有任何工具、武器、食物、水，江涛除了动手将那些虫子抓住一点点嚼碎吞进肚子里，别无他法。
要么他饿死，要么被虫子分着吃掉。
即便是在抓的过程中，小虫子也能在他手上留个纪念。
他死犟着不回家，黎默清想组织语言骂他两句，可看着他讨好的笑却是怎么都张不开口，眼眶热热的，他只能撇开眼，喉咙里轻轻哼一声，权当表达不满。
“到时候，你就去……”
黎默清回过头来，用目光打断他的话，想了想，语声铿锵道：“一起。”
要么一起当阴沟老鼠，暗地里保护他们，要么两个人一起去申请加入江潮。
“你，别想，一个人！”
他本来想说别想甩开自己的，但听起来略微有点肉麻，临时改了个词。
江涛伸手指着他，又恨铁不成钢一甩手。
“一起不好，你听啊，你进去了呢，既可以过上好日子，起码他们有个房子，比咱这住山洞好；第二，你不常说这肉没味道呢，队里肯定有盐，等明年有商队来了，吃的还会更多。”
“第三，你进去了，不也方便给我传个话什么的？总比咱们这暗暗的去打听情况要好，你说是吧？”
“第四，你不是老想报答我么？机会来了，你就在狩猎队里面好好待着，替叔叔照顾他们。还有你阿姨，叔叔去不了墓地，你常去看看她。”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江涛说着，面色严肃了起来，“你爸妈的仇还得报，谢野死了，但那边没解决，等你进入狩猎队，可以借势，不管怎么说，都比你单打独斗的好。”
“江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希望你以后和他们俩能守望相助，行吗？”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其实如果这样的话，黎默清要付出的相对多一些，他能得到武力支持，自己却必须得先主动靠近江枫兄妹俩，否则……谁认识谁啊？
黎默清半靠在山壁上，两手交握放在肚子上，只在江枫说到报恩和报仇时神色微微变化了下。他下巴微昂，示意江涛继续说。
他这姿态，看得江涛讪讪的。
刚刚看他表情变了，还以为有戏呢，诶。
“怎么软硬不吃呢你这孩子！”
要不是打不过，江涛都想武力使其屈服了。
端起竹筒喝了几口水，黎默清冲江涛摇头。
他是不可能让江涛一个人在外面的。外面多危险，要不是江涛不让，他都想直接告诉江叔叔的儿子来把江叔叔绑回去。其实对他们来说，外面也没有多危险。依照他们的实力，即使打不赢强大的变异兽，自保却是可以的。
只要他们想，任何人、物都没法找到他们——依然是托谢野的福。
谁让他们俩生命力顽强，怎么都死不了呢？
可他终究是尊重江涛的，江涛不愿意，他不会蛮来，而是见缝插针的劝。
他软硬不吃，江涛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打探，可以，我去。回去，留下，一起。”
看江涛情绪实在不高，黎默清抿抿嘴，不甘不愿的吐出几个字。
他没有家了，江涛的家自然就是自己家。
江涛惊喜的看过去。
他本以为这臭小子那么傲，没一口回绝自己已经算好的了，他可以循序渐进的来，温水煮青蛙，慢慢磨，他不怕。
可没想到，他主动提出帮自己去打探消息？
江涛倒不担心黎默清去泄漏自己的行踪，正如黎默清熟悉他，他也了解黎默清，对方不会这么做。
江涛蹭过去坐着，哥俩好的搂着黎默清的肩膀。在谢野那儿同甘共苦的两个多月里，他们俩的关系既可以说是长辈与子侄，也可以说是兄弟。
他笑呵呵的，正要跟黎默清好好聊聊这消息该怎么打探，耳边便响起了一阵变异兽的吼声，听起来似乎很激动。
而且，有点耳熟……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他们一路过来，为了赶时间，挑着走的都是被开发过的大路，沿途遇到的变异兽不算多，而那些变异兽，基本上都成为他们自己的食物了——还是多亏了谢野，江涛两人现在挺不容易中毒的。
即便中毒了，只要不是烈性的、触之即死的那种，还能用别的毒以毒攻毒来压制一下，回来路上遇到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两人全祭自己五脏庙了。
只除了，前天那两头变异大黑熊。
谢野在他们身上下的毒、做的实验，为两人带来了诸多好处，可后遗症却同样也有。黎默清这几天便恰巧因为那后遗症而全身流血，处于虚弱期，武力值大大降低。
否则，两头变异黑熊而已，他们不至于战得那么狼狈，只能侥幸逃走。
因为黎默清的私心——他希望江涛的行踪能早日被【江潮】的人发现——江涛两人现在待的地方距离【江潮】驻地不远，速度进化者跑个半小时左右也就到了，真的算很近的距离。
在这儿都能听到那变异兽的吼声，再仔细辨别一下方向……
那就是【江潮】的驻地！
江涛想起黎默清说的，推测出狩猎队里现在只有六个进化者，其中一个能打的力量进化者竟然是自己女儿，脸色顿时不好了，大急之下，他甚至都来不及掩盖行踪，扯着黎默清就狂跑出去。
至于那些陌生人……根据黎默清的描述他也根本不认识，只当他们不存在了。
黎默清只是说话不利索，武力值却是杠杠的，尽管他现在还因为后遗症而处于虚弱期，但战斗力却也不是江乔一个年幼的力量进化者能比的，江涛很信重他。
那两头变异黑熊的实力可不低，他们能逃脱，【江潮】的一帮子人可不一定！到时候闺女能打、儿子能跑，勉勉强强还能抵挡一会儿，但旁的……
江涛跑得飞快，先前的什么愧疚、畏惧、近乡情更怯等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孩子们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统统都被江涛抛到脑后去了。
反正他现在这幅容貌和外形条件，儿子闺女也不见得会认识自己。乔乔小孩子嘛，忘性大。江枫……他也失踪那么久了，更不见得会认识！
别的人……糊弄过去就好了。
暗暗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江涛一边往驻地跑去，一边在心内痛骂自己，为什么不住得离儿女近一些。他现在住那么远，即使【江潮】出事了，那也是鞭长莫及！
等马上，这次事情过去了他就搬家！
江涛自己吓自己，脑补出来的一堆东西让他心内充满了对儿女的担忧，根本顾及不到旁的，但黎默清脑子很清醒。
距离拉近，变异兽的吼声越来越大，但黎默清心里却越发起疑，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个圈套。
自从山洞出来后，黎默清便感觉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窥视感落在身上，甚至那目光具有很强烈的探索性，可他举目四望，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而脚下是一片冰原，根本没有什么变异动植物的影子。
等等……
脚下？
天上？
黎默清抬头看去，正见到近千米的高空之上有一小点点，看起来甚至没有一块儿指甲盖大小，颜色似灰非灰的，在乌沉沉的天色中并不显眼。
甚至可以说，根本看不到，它隐藏得太好了。
可被谢野训练过的黎默清看得清清楚楚，那小点点会动，像是……在跟着他们一眼。
他心里打了个突，顺着江涛拽自己的手用起力来，施了个巧劲儿将人拉住停下，推往身后，目光直直看着天上。
江涛猝不及防被拉住还给推了一下，刚站稳想问怎么了别耽误时间，便察觉到黎默清的不对劲，视线顺着黎默清昂起的头朝天空看去，眼睛便忍不住瞪大。
那一个比指甲盖小了几十倍的小点点，在两人严阵以待的瞪视下，一点点变大，变大……
变大个屁！
那分明就是个小飞碟，在慢慢往下降高度！物品离得近了，在眼睛里展现出来的当然会变大！
与此同时，变异兽的吼声也消失了，再不明白怎么回事，江涛觉得他还不如早早死在谢野手里算了。
至于黎默清……他又开始阴沉沉的了，活像人家欠他几百条变异兽没还一样。
可是……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飞碟停在十米处的低空中，两人彻彻底底、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小飞碟的全貌，对视一眼，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肌肉绷紧，腰背微弓，两腿不动声色的左前右后分开，稳稳站立，那是蓄势待发的战备状态。
飞行器里的江乔根本看不清下面的人了，眼眶里眼泪她擦了又出来，擦了又出来，根本止不住。
可光是哭哪里够……
看见爸爸的那一刻开始，江乔连续不断的经历了惊喜、震惊、愤怒、狂躁、爆发等等大起大落的情绪，等她反应过来飞行器已经快到达预定距离了，而她面前的控制台上已经积蓄出了一大滩泪水，在金属光泽的映衬下，看着闪亮闪亮的。
江乔对着那一滩的泪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笑了笑，一边手忙脚乱的拿出抹布来擦水，一边庆幸这控制台的防水性能真好，都没有被弄坏呢。
可手上的抹布被手捏着擦着擦着，她又忍不住闭着眼趴了上去。
爸爸成了这样，难怪他不愿意回家……
他是怕自己见到他这样害怕，还是不想让她和哥哥知道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或者，两者都有？
江乔两手捂着额头，憋哭憋得喉咙生疼生疼的，各种情绪蜂拥而上，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个好女儿，她为什么不早点去找爸爸！为什么要让爸爸受这么多苦！为什么谢野那个杀千刀的就这么容易的死了！
好半晌，她终于控制好情绪，无力的靠在飞行器舱内的椅子上，脸色因看到爸爸的模样被气得傻白甜，可双眼却亮得吓人。
她坐在那平静了一会儿，觉得喉咙好了一点，便轻轻咳了咳，听声音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这才拿出传音灵符来准备给哥哥传信。
他是速度进化者，跑过来很快的。
江乔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对着纤巧精致的小纸鹤说话，可不管再怎么掩饰，声音里的委屈和哭腔却是挡不住的，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枫原本狂喜的心霎时间凉了下来。
“哥，爸爸现在的样子很不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肯定会很怕的。”
他肯定会很怕的……
江枫闭了闭眼，深呼出口气后看着传音灵符在眼前化为虚有，这才抬头往天上看去。
乌沉沉的天上什么都没有，鸟雀、乌云、太阳根本见不到踪影，这就是一片看起来便令人心生绝望的天空。
瞥见在“干净”的空中那一处明显的银灰色，江枫回头朝李丹等人交代了一声，并没有让他们现在就过去。
虽然听不见传音灵符里江乔说的什么话，可江枫的脸色明显很差，而现在这个时候，用传音灵符来传信还能是为了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的没问，李丹倒是跑去厨房给江枫拿了点热食。
不管怎么说，这冷沉沉的天，吃口热乎的心情总是要好一点——虽然江乔那里应该有。
江枫僵硬的扯扯嘴角，还是没能露出笑来，他也没再勉强，将东西都收进储物戒这才往飞碟所在位置那边跑去。
飞行器在空中停了多久，底下的两人便摆了多久的阵势，心里正惊疑不定时，那飞碟的侧方便延伸出一道狭长的白色阶梯来，从飞行器的舱门处直直延伸到冷凉的地面。
江涛看看【江潮】驻地的方向，又回头看着那精巧细致的飞碟，看那狭长冷硬的阶梯，目光再次挪移至阶梯源头处，忍不住心怦怦跳起来。
他只有一只手，此刻便攥紧了拳头，微微刺痛传来，江涛回过神，便看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从阶梯上跑下来。
他看得分明，那是被自己娇宠宝贝着长到五岁，又不幸成长于末世的小闺女。
男儿有泪不轻弹，江涛扯起嘴笑了笑，却是动作利落的将自己藏身在了黎默清身后。
可黎默清比他矮多了，也要瘦一点，哪能遮住江涛，他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好让闺女能少看到自己一点。
江乔抿着嘴止住泣声，从阶梯上下来后又往江涛那儿去，见爸爸一直躲在人身后，江乔吞了吞口水，故作若无其事的喊人。
“黎大哥，爸爸。”
她的声音像是含着蜜糖，听起来就甜甜的，让人软到心坎里，江涛却心直抖。
他知道，再不出去闺女就要生气了，生气就会不理他，会说不喜欢他，跟他赌气，可他这个样子……
江涛哪里舍得！
他倒是宁愿闺女能一眼都不看他，那才好呢。
可紧接着，他又想起来自己先前的想法：小孩子忘性大，不见得会认得自己，毕竟自己改变实在太大了。可闺女还是直接就认出了，下来后喊出声都不带试探和犹豫的。
这个认知让江涛心里也像打翻了蜜糖罐一样，从里到外都泛着甜意。
嗯……？
不对，闺女怎么是从那上面下来的？
江涛悄悄看过去，正对上江乔望过来的眼睛，她是那么喜悦，双眼都晶亮亮的，小脸蛋红扑扑，没有任何自己料想中的伤心难过悲愤与痛不欲生，让他减少了一些窘迫与难堪。
可江涛也看得分明，闺女现在养得好，长高了，也胖了，尤其是脸，比自己离开时圆了一大圈，看着终于有了点正常小姑娘该有的婴儿肥。
只那双眼周，红彤彤的，像兔子一样，眼皮也微微浮肿。
这是，自己整理好情绪再见自己的？
江涛心里一酸，闭上眼睛。
他的闺女，以前怎么会注意过这些，更不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自从能杀变异兽后，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假小子！
他复杂的心理活动黎默清哪怕不猜也知道，谁让江涛“作”呢，所以并没有多关注江涛的情况，避免江涛抹不开脸去，他只是有些诧异，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竟然叫自己黎大哥。
这飞碟这么神？
打个照面就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江乔悄悄呼出口气，看爸爸把头撇开不看自己，主动往前走去。
家里四个人，就江爸爸一个自然人，他是很自卑的，总觉得自己拖累了妻子儿女，也幸亏还有个管理的能力，不至于一事无成，否则怕是真要钻牛角尖了。
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三个人其实宠着江爸爸居多，当然，这个宠不是无脑的捧、吹，而是让江爸爸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好让他知道，江家不能没有他。
对啊，江家不能江涛，她和哥哥不能再没有爸爸。
他很重要的！
心里想着过往，她嘴里就喊着爸爸，边走边喊，一声比一声甜，一声比一声快，直到走到江涛身边，声音里终于不是强撑的欢笑甜蜜了。
她拉着爸爸还完好的那只手，小手在里面扭啊扭，务必要让爸爸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是怕爸爸太敏感，她更想扑进爸爸怀里的。
江涛睁开眼，看着靠近自己的闺女，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终于，他咧开嘴，脸上笑容带动着那些可怖的伤疤拧在一起，拼成一张丑陋的脸。
江乔脸色变也未变，她看着爸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单手揽过自己，颤抖着声音道歉。
知道爸爸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面目全非的脸，江乔只是笑着伸出手，动作非常轻柔的摸着爸爸头上毛茸茸做工粗糙的帽子，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一样。
好一会，等到爸爸鼻音浓重了起来，她吸吸鼻子，道：“爸爸，我们真不愧是一家人呢。”
见面第一件事，先道歉。
谁都没有错，可他们就是觉得自己没做好事，互相对不起。
江涛微微松开闺女，侧头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蔓延下的泪水，江乔瞥见爸爸骤然咧了咧嘴，像是痛的，她嘴角笑意不变，瞳孔却越来越黑。
她抿着嘴将爸爸拉起来，江涛顺应着她的动作，手心里的触感那么真实，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乔乔，”江涛大吸了几口气，久别重逢，他本该抱着闺女转几圈，好好听听她银铃一样的笑声的，可一只手的他，哪怕能把闺女毫无压力的举起来，她都绝不会允许。
他是个易碎品，需要好好保护。
可再次出乎他意料的，江乔笑着挂上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侧挂着，让他充分的感受到了女儿对父亲的喜爱与依赖。
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那些惴惴不安，瞻前顾后，像海浪一般涌上来又退散开，它来势汹汹，最终却又溶于大海，消失不见，留下一片整洁的沙滩。
江涛自嘲的笑笑，当了这么多年的自然人，他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默清说的对，他该好好反省，一个成年人，怎么还得让孩子们照顾。
等江枫过来时，原地已经响起了一串笑声，他脚步一顿，知道妹妹是把爸爸哄好了。
定下神再赶过去，看到那边的三人，江枫目光凝在腋下夹着个孩子的男人身上，脑海像是有根线倏然断开，向两边收缩而去一样，弹着人，极疼极疼。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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