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晨曦中的对白

    迎着晨曦,简爱和罗切斯特先生慢慢往宅子走去。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脚步踩在枯树枝上发出的声响。地平线上,朝阳露出了一个角,把天际染成了灿烂的金橘色。

    此时正值隆冬,天亮得很晚。远远地,简爱已经能听到早起的仆人们打扫卫生,生火烹饪,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客人们由于前一晚的欢乐,都还沉睡在梦中。

    罗切斯特先生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大步地走在她面前,反而绅士地和她保持同样的速度,走在她的身侧,似乎有意想和她交谈。

    “你十分困吗?简小姐。”“还好。”简爱抬头看向了旁边的人。“您想和我谈谈?”

    “是的——你总是这么直接!”他的语气竟然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欢快,“我们去你的秘密领地坐坐吧。”简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们没有再往宅子走去,罗切斯特先生带着她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个不易觉察地小道,直接通向了那片小水池。

    “这里曾经也是我年少时放逐自己的地方。”罗切斯特先生熟门熟路地坐在了大石块上,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巴掌大的时候,孩子气地砸进了水池。冰面被打破了一个小洞,咔嚓咔嚓的几声,裂开了几道纹路。

    简爱没有地方可坐,只好站在他身侧。罗切斯特先生坐在巨石上,刚好能和她平视。

    “上一次这样玩的时候,我可万万想不到,命运会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他看着冰面,脸色居然十分沉静,完全没有前一晚失控的绝望,“你昨晚害怕吗?简小姐。就和那个疯子一墙之隔,面前那个并不柔弱的男人竟然也是她的手下败将。”

    “您已经落上了锁,先生。再说普尔太太也在呢。我并不害怕。”简爱回答道。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捡起了一块石头,扔向了冰面,只是她的力道太过弱小,并不算薄的冰面没有被打穿,石头还在上面蹦了开来。

    简爱又挑选了一块更大的时候,狠狠地砸了下去,这下冰面裂开了。罗切斯特先生侧目观察着她着孩子气地动作,嘴角微微上扬。“是了,你并不是一个淑女!淑女可不会如此胆大包天。”

    “您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我能把这当作是称赞吗?先生?”简爱也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当然是一种称赞!”罗切斯特先生看向了她,“那么第一个是谁?”

    “您的朋友,达西先生。”

    “哦!达西先生!”罗切斯特先生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怎么?你们不是朋友吗?”简爱好奇道。

    “他的父亲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仁慈宽厚的人,总有一副好心肠。我曾经在最失意的时候独自骑着马就去打猎,被一只恶狼击伤,我的鲜血流了满地——不会比你昨天看到的情况要更好,正当我以为这下真的要去见上帝,甚至感到一丝解脱的时候,他救了我。”罗切斯特先生回忆着,他的语速变得很慢,“他是一个总让人感到快乐的绅士。”

    “那么,达西先生呢?”

    “小达西先生和他的父亲可不太一样。”罗切斯特先生露出了一个怀念的表情,“啊!他就像我年轻时那样——这样说我好像也有了年长者的意思——生性傲慢,虽然他也有他的理由,毕竟那么大的彭伯里庄园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有着幸福的家庭,这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幸福的泡沫往往一触即逝。命运女神不会放过任何人,老达西和达西夫人相继离世,只留下他和他年幼的妹妹。”

    “这样看来,达西先生的忧郁也是有理由的。”简爱语气低沉,“他的忧郁可让小姐太太们心疼不已,当然他的高傲也让她们退避三舍。”

    “哼!年轻人。”罗切斯特先生冷哼了一声,“你也对他感兴趣吗?简小姐。”

    “不——”

    “那么我就当这是实话了。”罗切斯特先生很快换了一个话题,“那么,谈谈那位英格拉姆小姐吧,她可是全场的焦点。”他的语调不无讽刺。

    “嗯……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您是要我以什么身份来谈论呢?”

    “简小姐,你总是喜欢玩这种把戏!”他哈哈大笑,“那么,先以家庭教师的身份!”

    简爱微微一笑,也觉得这个常被她提起的“身份”问题十分有趣:“以家庭教师的身份来看,如果她成为了桑菲尔德庄园的女主人,那我就不得不和阿黛拉尽快离开啦!当然,您可要负全部的责任。”

    罗切斯特先生不回应她,只是又说:“以我的——‘朋友’的身份来看呢?”

    “那我只能劝您尽早让她失望了。哦!您说‘朋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在达西先生面前这样说。”

    罗切斯特先生挥了挥手,无所谓道:“你今天倒是直接!”

    “先生,这既是为您,也是为她着想。首先,梅森太太!这可是头等重要的人物!很抱歉,又要提及她了。她还在桑菲尔德一天——”简爱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但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到,“您就不会有一位新的罗切斯特太太。至于英格拉姆小姐,您一定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就连下人们也不能说自己毫不知情了,但是她,正如我前面所说的,如果成为了罗切斯特太太,以她‘宽大’的胸襟,阿黛拉和我可都要重新找一个去处了。”

    罗切斯特先生没有说话,他看着湖面,看上去又像是发呆,又像是思考。简爱只好补充道:“背后议论别人真的让我汗颜了!先生。”

    罗切斯特先生还是没有说话。简爱抿了抿嘴,她也习惯了这位庄园主突如其来的沉默和善变的态度了。周围都陷入了寂静,偶尔远处的寒鸦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翅膀扑棱棱地撞开了枯树枝。原本被罗切斯特先生用石头砸开的冰面发出咔嚓一声,裂纹更大了,一些碎冰掉了下去,整个冰面分出了几小块冰片沉沉浮浮着。

    “时间不早了。”罗切斯特先生起身,抖了抖衣袍,“回去吧。”简爱早就冷得想打哆嗦了,她昨晚上楼的时候可没想到会一晚上回不了自己的房间,只披了一件单薄的晨衣,她跺了跺脚,追上了又开始大跨步的不体贴的罗切斯特先生,往大宅子跑去。

    从侧门进了宅子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手上抱着色彩浓郁的花瓶,走向餐厅的费尔法克斯太太。她在指挥佣人们把餐具一套一套地摆好,把壁炉的火也烧得更旺盛一些。他们互相道了早安,费尔法克斯太太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十分惊讶。简爱也不能解释什么,毕竟主动挑开暧昧反而显得自己另有所图。

    “客人们已经都起了,厨房也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饭。”费尔法克斯太太对她的主人报备道。“他们的干粮也已经在准备了,午间之前都可以送到他们的马车上。”

    “客人们今天要走?”简爱万万没想到,她还以为还有一段时间呢。

    罗切斯特先生点了点头,走进了餐厅,对费尔法克斯太太说:“通知客人们吃早餐吧!简小姐昨晚帮了我不少忙,也给阿黛拉放一天假吧。”费尔法克斯太太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谜语,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只是应下了。她递给了简爱一个眼神,示意她找机会和她解释清楚。

    简爱和他们行礼告辞,回了房间。

    一夜未眠,又在冷风中吹了不少时间,她隐隐地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隔绝了越来越温暖的阳光,打了铃,让女仆送来了热水,给自己猛灌了一大瓶之后,窝在被窝里,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黑透了。简爱有一瞬间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还以为自己醒得早了天还没亮。她摸着黑,从床头柜里掏出了蜡烛和火柴,点燃。微弱的灯光竟然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咽了咽口水,发现喉咙出奇地疼。‘果然是发烧感冒了。’她心想。

    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感觉全身都疼,仿佛被碾过了似的。在这个时代感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弄不好就容易转成肺炎。而肺炎如果处理不好——在没有后世高超的医术条件下,这是普遍情况——会变成更严重的肺痨。死于肺痨的人可不少。

    简爱尽力支撑自己爬了起来,打了铃。超过一天没有进食的她,已经精疲力竭,她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扶着墙,竭尽全力把门闩放下后,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简爱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女仆的尖叫声,感觉到自己被用力地晃动着,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仍由那些人把自己搬到了床上,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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