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下雪果然是传统。简爱在醒来时就感觉似乎今天格外安静,昨晚忘记把厚厚的窗帘拉起来,睁眼发现满室的明亮。一夜之间,整个桑菲尔德都被白雪覆盖了。她前世是一个南方人,偶尔运气好,过年的适合会下细细密密的雪,可这么盛大的雪景也只有在电视里见过了。
鹅毛大雪下得十分安静,她打开了窗户,仔细听也只能听到隐隐得簌簌声。桑菲尔德的宅子前是大片的平原,整个被白雪笼盖住,接连着天地,都是一片洁白。
一阵风刮过,简爱打了个哆嗦,赶紧把窗户关上了,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意。她快快地换好衣服披上了大衣,打算去外面走几圈,踩踩雪。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门缝底下有一张被塞进来的新,她好奇地打开了。
里面先是一张贺卡,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Merry Christmas,落款是罗切斯特先生。简爱疑惑地抖了抖,信封里又掉出了一张十英镑的纸币和一张便条。便条上解释说这是今年的薪水。简爱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在桑菲厄德待了四个月啦!
她快步走向衣柜,翻到了那件藏着丝绒小布袋的衣服,这里面是她的全部家当——包括之前的稿费,达西先生的“赔款”,再加上这四个月的薪水,她已经拥有了35英镑!简爱像葛朗台一样,把所有的积蓄放在床上摊开,如果她现在手上有相机和手机,一定要拍下来!
心满意足过后,她把东西都放了回去。下楼准备吃早饭。刚从楼梯上拐下来,就在一楼楼梯口遇到了费尔法克斯太太。
“早!费尔法克斯太太!”简爱元气满满地问好,和她亲昵地行了一个贴面礼。费尔法克斯太太也笑着问好,接着她就从围裙的兜里拿出了两封信。“这是约翰刚刚送来的信!收信人都是你。约翰说驿站的人解释因为XX郡前段时间雪下得不小,所以从那里来的那封信晚了大半个月才到。”
简爱接过两封信,道了谢。这两封信来自两个不同的地方,一个来自伦敦,一个来自XX郡。她一边拆信封,一边往餐厅走。
来自伦敦的信毫无疑问的是报社的来信。信上说,主编对于她的作品很满意,打算出30英镑的稿费,甚至如果她愿意,他们也想出50英镑买断版权。具体如何,主编想要与她当面商谈——毕竟这个价格着实不低了。
简爱撕着面包,有些纠结。50英镑的买断价格确实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想,如果她还打算继续写哥特小说“养笔名”的话,决计是会选择只拿30英镑的稿费的。只是她有了新的想法,想写“女性主义”的作品,势必要区分开,重新换个笔名的。可是直接被买断,又有些心有不甘。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信上提及编辑很想和她当面谈,而她现在作为一个贫穷的孤女,也没有底气和他们磋商,兴许知道了她的性别之后,还会反告她欺诈,甚至攻讦她。
简爱思索了半天,将早餐全都吃完了,也没想到解决办法。她看向了另一封来XX郡的信,打算把伦敦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XX郡的信是贝茜写来的,贝茜是简·爱小时候还住在里德舅舅家时,唯一一个对她还算关心和怜悯的仆人。
这封信很长,贝茜先是问了好,交代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她与盖茨里德府上的马车夫李文婚后幸福,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蒸蒸日上,可是主人们的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简·爱的童年噩梦——表兄约翰已经死在了伦敦,他的秉性太差,与男男女女厮混在一起,后来又染上了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病症——赌博!他被催债,被恐吓,后来跑回了家,要里德夫人把家产全部交给他,这当然是被拒绝了,但是里德太太也十分溺爱这个唯一的儿子,自己的私产填进去不少。最后他死了,仆人们猜测是死于自杀。
而里德太太,或许是因为太不仁慈,遭到了上帝的惩罚。她对自己也过于放纵,长得虚胖。儿子的死讯一下子击垮了她虚弱的身体,她中风了。中风之后,她一直说不出话,知道贝茜写信的前几天,她才喃喃地说忏悔要见那位被她赶走地简·爱。
看到这里,简爱心中怒火骤起。可怜地简·爱小姐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从未感受到过亲人的关爱。这些她早就在原著中读过了,简·爱小姐的仁慈和善良,让她在里德太太去世时仍然原谅了她。可是那些童年的阴影,和十几岁时在罗沃德遭受的苦难,难道就真的可以烟消云散了吗?
简爱的回忆也和原来的简·爱融合在了一起,那些苦痛和挣扎不仅仅是书面上简单的文字,那些令人窒息的记忆同时也是她的。她一想到那些,就喘不过气来。
她在前世也是一个孤女,可是她也是在亲人的关爱中长大的。原身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简直就是两种极端。这种复杂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内心,简爱猛地站了起来,焦躁地在餐厅走来走去,心跳得很快,她感觉一阵呼吸不上来。
简爱快步走向了窗户,用力撑开了厚重的彩绘玻璃窗,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冰凉的空气夹杂着风雪,慢慢让她平静了下来。
“简小姐,你身体还是不适吗?”罗切斯特先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沉浸在强烈情绪中的简爱根本没有觉察到他进了餐厅。简爱摇了摇头:“我的风寒已经大好了,没事。”
罗切斯特先生观察着她的表情:“你通红的眼睛可不是这样说的。”他侧过身,把窗户关上了,只留了一条细缝。
“你看起来就要哭了。”
简爱慌忙转过身,不让他看到她有些崩溃的情绪。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罗切斯特先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正如你对我的开解和救赎,我也想为我的朋友做些什么——如果你把我当做朋友的话。”
简爱挣扎了片刻,还是把来龙去脉和他说了,她也确实需要旁观者的建议。原身选择原谅那些仇恨,然而她却没有受到过基督的感化,她并不想顺从原身的意愿,违背自己的内心让恶人最后在死前心安理得地原谅自己。
罗切斯特先生耐心地听她颠三倒四地说了童年的经历,和盖茨里德府的意愿。“盖茨里德——我对那儿也有些印象,里德先生是一个宽厚的地方执政官。”“是的,他正是我的舅舅。可是他的遗孀并没有听从他的遗愿,她赶走了‘我’,而她的子女——恕我直言,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赖。”
“我相信你的评判。”他的语气认真而又笃定,“那么你又在犹豫什么呢?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简爱的眉头拧紧了,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出于教义,我似乎应该回去跪坐在她的床前,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了,好让她平静地去见上帝,可是……”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可是从我的本心来说,我并不是那样一个仁慈的人,我无法原谅她,甚至——甚至想让她下地狱!”
“简小姐,顺从你的本心。”罗切斯特先生伸手把窗户彻底关上了,“这也是你告诉过我的,不是吗?”他的视线和简爱对上了,意有所指。
简爱醍醐灌顶。如同罗切斯特先生曾经的执念一样,记忆就只是记忆了,它不应成为禁锢。
“谢谢您,先生。”简爱郑重地道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随机她又无奈地笑了,“果然是旁观者清,我为我曾经的冒犯要向您道歉了!”
罗切斯特先生抬手,似乎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手放下来了:“我们都应该与过去和解。”
简爱做下了决定,她已经身处于这个世界了,这个躯体也为她所控,如果她一直想要走原主的老路,也不会选择做那么多与这个时代抗争的事情了。她不能原谅的,那就不原谅;她想要成全的,那就成全。
想开了以后,日子就变得好过了起来。过了圣诞节以后,仆人们又都回桑菲尔德工作了。罗切斯特先生也不总待在家里了,他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偶尔夜不归宿,整个人看起来很忙碌,但是却充满了活力。这种活力是他自那些事以后从未再出现过的。
这一日,简爱写了给报社的回信,表示只愿意接受30磅的稿费,至于见面,她由于一些原因暂时还不能决定。午后,约翰要去干草村的集市上为主人采办一些物品,简爱便托他帮忙寄信。
简爱与约翰说笑着送他出门,正要告别时,大路的尽头远远地一辆马车往桑菲尔德的宅子驶来。这并不是桑菲尔德的马车,也不像是罗切斯特先生之前的客人们的马车。
马车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俩面前停了下来。马车夫大声问道:“请问这里是桑菲尔德庄园吗?”
“是的,请问你们是?”约翰警惕地问道。
一个妇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朝着简爱露出了一个微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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