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是这样吗?”二宝看向关舟。

    关舟抱着孩子,“你爹爹说得对,不应该打人的。”

    “那爹爹以前为什么总打小爹?不是小爹犯错了吗?”二宝有点糊涂。

    “不是,是以前爹爹做错了,不应该打人,打人是不对的,打人是暴力行为,是不好的行为,会被人骂的。”

    顾北知灵光一动,想起来那天村长说的话,“因为爹爹以前打人,做了错事,村长爷爷还骂了爹爹一顿,二宝记得吗?”

    小孩子其实分不太清楚骂人和训斥的区别,只记得那天村长爷爷对爹爹很凶,平时很凶的爹爹却一直老实的挨着,没有回嘴。

    “记得,村长爷爷凶爹爹了。”二宝打了个哈欠,真的困了。

    “村长爷爷说了,爹爹要是再犯错,就把爹爹赶走,那爹爹就没有家了,所以不能打人,打人是不对的。”顾北知胡编着。

    正好他们也到了家,就让二宝睡了,路上不让二宝睡觉,是怕吹了风着凉。

    等大宝也睡了,顾北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把关舟叫出房间。

    关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有点不踏实,但还是乖巧的跟他出去了。

    “小舟,我去一趟村长家,你一会儿把门关紧,除了我谁敲门也不开,好好看着俩孩子。”

    顾北知脸色不太好,声音也低沉的厉害,似乎是压抑着怒火,但着怒火不是冲着关舟的。

    关舟看了他几眼,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去找村长干嘛?”

    顾北知冷哼了一声,“干嘛?占着我的便宜,还欺负我儿子、我老婆,我当然要找人好好说道说道!”

    关舟有点不明白,隐约觉得顾北知似乎是要找牛家麻烦的,为了俩孩子,心里那点防备就又少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担忧了。

    顾北知看他不清楚的样子,解释道,“你知道我名下有二十亩地可以不交税吗?”

    “嗯。”关舟知道,关舟还知道,这二十亩地里头有一半多是别人的,就是挂在大郎名下避免交税,这样每年自家可以收几百斤到一千斤的粮食,就算是地租了。

    牛家正是‘租’了其中一些免税田的人家,牛家人口多,地也多,要是都交税,一年到头可能就不剩什么了,田税加上丁税,可不是个小数目。

    村里每个秀才都是这样的,也不光顾北知一个人的地‘租’出去了,其实就是一种惠及乡里的方式。

    但千不该万不该,牛大家的不该纵容儿子欺负他家孩子。

    “这牛家有五亩地是不交税的,‘租’的我的地,你也知道吧?”

    关舟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牛家人口太多了,光兄弟就六七个,再加上父母叔伯,光丁税就得交二十几人的,丁税不多,一个人也就二十文,架不住人多啊。

    地里的出息一年到头也就能盈余这么多,还是一家子都勤快,实在是困难。

    后来原主考中了廪生,多了二十亩免税地,就由村长和族老们商量了,划了五亩的份额给牛家,这牛家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关舟猛地抬头看着顾北知,“你想把地收回来?可是咱家没钱买地了。”

    “不是收回来,只是换一家,不都是‘租’吗?我换一家‘租’总可以吧。”顾北知勾唇微笑,看着温润,其实极其强势。

    关舟瞪大眼睛,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好了,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顾北知回了房间,翻出当年签下的契书,看了两眼,还挺正规的,该保障的权益都保障了,而且是对他有利的多一些。

    不过也是,虽然说是还情分,但怎么也是占他的便宜,肯定会优先保证自己的利益。

    顾北知拿着契书直奔村长家,一番寒暄之后,“叔,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通知您一声儿。”

    村长坐在他对面,放下烟斗,“你说说,啥事啊?”

    “我决定今年麦收之后不再将地租给牛家,要从村里其他人家重新选一家租地,叔你看看谁家有这个条件?”顾北知说着将属于牛家的那五亩地的契书拿出来。

    村长心里咯噔了一下,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大郎啊,这好好的,你咋突然不想租给牛家了?”村长捉摸着,这牛家一家子人挺多的,但绝不是那种仗着兄弟多欺负人、偷奸耍滑的,以前顾大郎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不喜欢这一家子的举动呀,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顾北知冷笑一声,“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牛大哥家的行事不拘一格,与众不同,我夫郎又是个胆小的,做不起这牛家的地主,故而还是换一户能和我们一家合得来的吧。”

    “我也不想为难您,才说等着麦收之后,交了今年的税,咱们再去换,否则...哼。”顾北知将自己的气恼表现的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这一番话就等同于骂人了。

    村长一听,这还真是牛家人得罪了顾大郎,心里头直摇头,这不交税的好事谁不想占上?不说讨好顾大郎,但也绝对不能得罪他啊。

    “大郎啊,我先让二小去把牛家的叫过来,咱们有啥事当面说说,他们做错了啥就让他们改,改不好咱们再说后话,行不?”

    村长劝说着,“你也知道,牛家六个兄弟还没分家呢,家里头孩子又多,大人也多,那田税又不老少,确实挺困难的,但好在这家人勤快、肯干,咱们村里才决定帮衬帮衬的。”

    “叔,您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不然我也不会签下这契书,可一码归一码,当初是听从村里的安排,也是为了帮扶牛家一把,但没想到我还帮出个差错来,害的我那五岁的俩孩子挨了打不说,连我夫郎都被人指着鼻子数落...我...”

    顾北知气愤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最后哭丧着脸说,“半月前我梦到父亲和娘,答应过二老洗心革面,好好照顾夫郎和孩子,这才几日便让他们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我无能啊...”

    村长半眯上眼,麻烦了,这顾大郎自尊心太强,现在不知道被牛家哪个人刺激了一下,估计很难平息了。

    但他还是帮忙劝着,也是打听是牛家谁惹了顾北知。

    等到村长的二儿子将牛家人带回来,就见一下子进来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脸上都是一副惊慌的模样,最后面是牛老汉,更是急得一脑门都是汗。

    “顾秀才,老汉给你赔不是了,咱家哪儿做的不好您说,一定改,一定改,可不能不让咱家占地啊!”牛老汉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是勤勤恳恳的干活,从不偷奸耍滑,正是他人品好,村里才会帮衬他家。

    顾北知自然不会为难老人,他看着牛大,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牛大伯,小侄可不敢说您家不好,不然指不定您孙子拿石头砸我不说,还有人得指着鼻子骂我。”

    他的视线那么明显,谁都看得清楚,牛大更是慌张,“我、我没有啊,顾秀才,咱家感激你都来不及,咋会又是砸又是骂的,咱不是那没良心的人。”牛大赶紧解释,但心里总是慌慌的,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村长在一旁对牛老汉使着眼色,牛老汉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最后村长无奈了,只能出面调解,“牛大啊,你媳妇今天干啥了你知道吗?还有你家大虎和小虎,都六七岁了,也该懂点事了。”

    牛大顿时愣住了,其他几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是他家这泼辣的大嫂又惹事儿了,心里头不满加深了许多,但看着大哥,又说不出什么来,于是都闭口不言,让爹和大哥看着怎么办吧。

    “顾秀才,可是我那婆娘惹着你了?我这就把她叫来给你道歉!”牛大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去找他那个祸家的婆娘去了。

    其实看过了牛家的男人们,顾北知心里也挺奇怪牛大嫂是怎么和这么老实的人成了一家子的,那牛大嫂是个没理搅三分的主儿,而且说话极其粗鲁,动不动就骂街,什么脏话都能说的出口。

    这也是顾北知格外生气的原由,他那时在赤脚大夫家屋门外,仅听了两耳朵,就听到不下三次脏话,作为一个老师,对于这一点格外不能忍,人可以没有知识,但不能没有教养。

    而且还是把这种没教养用在关舟和两个孩子身上,简直是过分极了。

    压抑着蠢蠢欲动的职业病,顾北知继续演戏,表面上是强行压抑着愤怒的模样,“牛大叔,各位大哥,不是我故意找事儿为难你家,而是我已经醒悟过来,我这辈子就剩下夫郎和孩子这么几个亲人,断不能让他们再受委屈,牛大嫂巧言令色、口舌如簧,移花接木、变白为黑的本事极强,我自觉说不过她,故而退一步,这地就换一家来签契书吧。”

    “是是是,顾秀才说得对,我大儿媳妇确实难揍的很,她做错了,我老汉先替她给顾秀才赔礼道歉,今年我家多交一百斤粮食,顾秀才就消消气吧,老汉家里难啊。”牛老汉咬了咬牙,决定多交点粮,给人家赔礼。

    虽然心疼,但自家现在能吃饱穿暖还能攒下点银子,都是沾了人家秀才的光,他家那大儿媳啥样人,他们自家人也清楚,看把人家秀才气的。

    顾北知断然拒绝,他可不是要这一百斤粮食,“不用了,牛大叔,我不是要逼你们多交粮食,说好了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不会多占乡亲一粒米的。”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牛大叔连忙摆手。

    正当他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他大儿媳妇那个嗓门嘹亮的声音传了进来,由远及近。

    “扣你娘的,牛大你给老娘撒手,艹你娘的...撒手!哎哟!”牛大嫂被牛大拽着胳膊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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