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了课后, 刘大人走出去,人却转了个弯儿,站在拐角处的窗户旁。
大约也就两个呼吸的时间, 等他刚站定,就听里面传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不一会儿声音停了下来,传来几道稚嫩的叽喳声。
“珑宝珑宝你坐上面。”
“拜师是不是得敬茶?”
“唉,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没有茶啊。”
刘大人好奇从窗户看过去, 小公主正坐中间的椅子上, 周边围着那几只小崽子,小崽子们一脸愁容, 左右张望,最后最大的那个王二一拍桌子说:“算了算了, 咱们以水代茶也不错!”
这些小娃娃们各个出身精贵, 来宫里上个学也带足了装备, 一听这话,都拿起了自己的小水壶捧到公主面前, 还巍巍颤颤地学着人家拜师的礼仪那般要下跪。
刘大人额角突突地直跳, 只见小公主突然站了起来, 站在那椅子上面,颇有“大将之风”摆了摆小短手, 说:“老师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们就别拜了!”
刘大人捋捋胡须点了点头, 甭管他们是过家家还是因为什么的拜师, 小公主这般谦逊的说法是对的。
他忽的神色一凝, 眉头皱得死紧,嘴角抽搐着。
小公主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出来:“拜师不是要给束吗?再不然也是拜师礼, 你们甭敬茶了,亮亮总不能少?”
刘大人:“……”
团子们顿时苦了脸,这些天从陛下那得来的赏赐一点儿一点儿地孝敬给了珑宝,现在两袖清风兜里空空,可如何是好啊!
他们成天跟珑宝在一起,自然见识了不少她的奇异超能力,能徒手碎椅不算什么,昨天他们还瞧见珑宝飞了起来,从学堂里的这头飞到那头儿,虽然飞得不高,但那也是真的脚不沾地啊!
可太厉害了!
小伴读们眼馋得不行,信誓旦旦要把本事学到手。
唯一例外的就是甘铸了,昨天他感染风寒请了假不在学堂里,不知其中内情,现在站在外围看着这些崽子们着急慌忙的样子,也别有一番趣味。
小龙崽道:“不急不急,你们可以分期给拜师礼。”
众男孩脸色一垮,他们最近几年的压岁钱甭想留着了。
随即,他们一脸壮士扼腕的样子,握紧了拳头说:“好!”
不就是压岁钱嘛!跟学法术比起来,毛毛雨毛毛雨!
刘大人听到这里,背着手走了,他心想:这些小娃娃们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玩个扮家家酒也这么认真,要是这份认真放在课业上,保管个个都能成才。
就是小公主贪财这点小毛病不能姑息了,玩个扮家家都要收钱,不可取不可取,他得找个机会跟陛下说一声才好。
等到次日下朝从刘大人口中听到告状的嬴政:“……”
接下来几日,刘大人发现小崽子这扮家家越玩越过分了,听说他家一只老母狗怀了崽儿难产,争先恐后要随他回家,说要帮助他们家的狗狗生孩子。
“我们要做个好人!”小崽子们一脸认真异口同声道。
刘大人:“……”
又一日,听说同僚李大人家让几个孩子闹了一场,原是李大人宠妾灭妻,听说原配的儿子受了欺负被那庶子带着几个小纨绔打得浑身青紫。
几个孩子得知后,下学没回到家,直接让赶车的仆人去了李府,跟着行侠仗义把李大人家的庶子揍了一顿,末了还教训他,让他做个好人。
刘大人:“……”
李大人:“……”
听说的都在笑话李大人宠妾灭妻家风不正,连几个孩子都看不过眼了。
也有说这年头宠妾灭妻到处有,唯独李大人倒了大霉,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引来这群娃娃军,这一“行侠仗义”,把这事传得满咸阳城都知道了,叫人看尽笑话。
偏偏这样他还不能说,他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得把种种不满都憋进肚子里,一来他这事不占理,闹到陛下面前轻则一个管家不利家风不正的名头,重则让你回家凉快几天,等回来手上的职务都被人取代了,那才是真正凉快了。
二来,几个搞事的孩子都是权臣世家的,他们的爹父亲个个都是大佬,李大人区区一个三品官,还不是实权的,一句屁话都不敢说。
再说,人家孩子都才三五岁,童言无忌,一时打抱不平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家还能夸呢,说孩子们天真可爱,性之本善,所以遇见不平事才会站出来,此为有勇,既善且勇,这般年纪,你能跟他们计较什么?
要真计较了那才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这件事让咸阳城各府津津乐道了好久。
就是连这些搞事的小伴读的家长们都没说什么,张达快把儿子夸上天去了。
这事过后还真传进陛下耳朵里了,当场把李大人教训了一顿,倒是没停他职,就玩笑似的跟文武百官说了句:“若朕的臣子们都纠缠于后宅之事,焉有心思为朕分忧?”
朝臣们忙笑着说不敢不敢,李大人都快把自己埋进地里了,双腿瑟瑟发抖,要不是顾着礼仪,怕是要一屁股栽倒在地。
等下了朝,听说李大人回府直冲小妾后院,把作恶的小妾遣到乡下老家去,至于庶子没了煽风点火的母亲在跟前,底气不足自然不敢再嚣张跋扈。
刘大人上课的时候,没好气瞪了崽子们一眼,哼道:“你们倒是为做好事,挽救了“一个家庭”,老师是不是该夸奖你们?”
小伴读们:“不敢不敢嘿嘿。”
刘大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固然值得称赞,然而你们人小力薄,若是李大人家的下人当时不顾身份对你们动手,你们还能走得出来?”
“且不分青红皂白冲进人家府里行侠仗义也落了下乘,幸而你们年纪小,没人会跟你们计较这种系小事,但是下回要遇见这种事,应先跟父母商量,再不济与老师说说,知道吗?”
小崽子们原先还得意洋洋,被这一番话说得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猛然打了激灵,大声道:“知道了!”
他们怎么说之前做好事的时候觉得别别扭扭,不够名正言顺,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有人邀请才能进人家府上,他们上门去打人是不对。
见小崽子们开始低头反思,刘大人捋着胡须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如此几日后,小团子们见缝插针地做好事,慢慢地就领会出章法来,一不能胡乱强行做好事,这样是得不到功德奖励的,二不能人为制造混乱去做好事,这样非但得不到奖励,还会倒扣。
几天下来,小崽子们只感觉到一点点暖意,浅得几乎感受不到,要不是小公主教了他们冥想口诀,他们还真感觉不到那点点功德。
实在太少了,如果修炼所需要的功德是一汪海水,他们大约就半桶水的样子,倒进海里连声响都听不到。
小龙崽若有所思,她仿佛容易很多,得到的功德反馈也比他们多,同样一件事他们一起去做,她能得一桶水的功德,小跟班们可能连小半桶不到。
小龙崽想啊想,琢磨老半天,后来才在自己传承记忆中翻到了一些相关的资料,应该是与此界天道有关。
换句话说就是天道看你顺眼,给你功德额外关照过了,就是比别人多,另一个就是小跟班们的修炼之法是她教的,所以有了传承授业的关系,他们每做一件好事得到的功德之力就会反哺一部分到她身上。
小龙崽:“……”这世间竟有如此便宜之事!!!
她摸着胖下巴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多收几个徒弟好了。
幸好这件事小伴读们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怕是心态要崩。
这会儿离崩也不远了。
个个趴在小床上来回翻滚,丧头丧脑的。
学堂旁边有个小休息室,是给他们中午休息用的,中午休息时间不多,下午还得上课,要回家麻烦,就干脆睡在宫里。
小龙崽这会儿不在,她中午都是回寝宫同父皇一起吃饭休息的,等到了上课才会回来。
几个小男孩趴在床上,像晒焉了的小花草一样,难过得不行。
张宝:“修炼也太难了叭!我们这么努力,才得到一点点,连笔杆子都折不断。”
李承小胖墩嘴里还吃着零嘴,含糊道:“要不然别学了吧,太苦了,我这几天都瘦了。”
王二盯着手里的小折扇看,“不行,必须得学,传闻中仙人都格外好看,我想看看仙人是不是比珑宝还好看。”
“怪不得人说神仙日子呢,等我们当了神仙,到处都是美貌的人,可不就是神仙日子。”
赢萦:“……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既然选择了,就要努力坚持下去,等我们像小公主那样做了一件大事之后,也能飞檐走壁力可破石了。”
“就算没有,水滴穿石,博积薄发亦能成功。”
几颗小脑袋愣愣地转头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惊叹,等他说完了,张宝道:“赢萦,你怎么懂这么多啊?平时看不太出来,还不爱说话,一说就是大道理,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比我爹还能说。”
其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甘铸也对子婴这个儿子感到刮目相看,他上辈子离去前对子婴的印象不深,唯一的记忆是他爹当了叛徒,这个意气风发的皇室子弟消沉了很多,挺受人同情的。
现在听说还是在朝中低调当个隐形人,没想到教出了个好儿子,年纪不大,品行学识皆是不凡。
男孩耳尖微红,“平时有你们说就好了。”
本来小崽子们对赢萦有种距离感,相比于其他人,对他稍微疏离些,那是来自于学渣对学霸天生的距离感,加上他是皇室子弟,跟他们出身也隔了一层,连回家的路都是不一样的。
然而现在看他的眼神亲近很多,张宝等团子当下就对他勾肩搭背,笑嘻嘻说:“好你个赢萦,这么会说话,以后要多说说,我们把机会让给你,不差这点口水!”
说完,看向沉默的小李要,“对吧李要?”说着就将李要的手拉过来,一群团子在大通铺上闹成一团,滚来滚去的。
小龙崽知道人族修炼难,没想到这么难的。
然而她稍微教了下父父半句口诀,骗他念了下,就感觉他身上的气势暴涨,那些统一天下,平定战乱的功德乃是不世之功,是一国的气运,瞬间如狂风骤雪一样向他涌来。
小龙崽被风吹得差点飞走了,被大手捞在怀里才安定下来,她愣了好一会儿,磕磕巴巴道:“父父,我把整段口诀都教给你,你快念完。”
这一晚皇宫里的异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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