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镇上的滚滚灰尘消失在霜雪之中。
艰难的旅途还在继续。
越往西北方走, 人烟越是稀少, 气候越发干旱冰冷。接下来,要翻过一座大雪山才能到达海之角。为了使行程稍微方便一点, 吹笛人选择沿着河谷往雪山走。
河谷附近有小动物, 有充足的水源,同时气温也比山上高一点儿。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要面临很多不便之处。
“雷奥哈德我”
“要洗澡还是尿尿”
“”安娜脸上浮起红晕, 尽量镇定地说, “我有点困了。”
到这个地界, 昼短夜长,天气又冷, 所以她总是犯困。
“也差不多该扎营了。”
吹笛人从瑞恩背后取出帐篷, 安娜缩着肩替他扎帐篷角。她的动作很熟练,因为搭帐篷、点篝火这种事,在旅途之中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安娜, 冷的话就先进去吧。”吹笛人把帐篷卷起来,指尖燃起一簇火苗点燃树枝, “瑞恩去附近找点吃的。明天我们要翻越这座山, 今晚得好好休息才行。”
安娜仰头看向面前的高山。
这是一座陡峭险峻的山, 几乎找不到人类可以涉足的路。远远看去,山尖的雪非常刺目, 山腰处的针叶林呈黑青色, 连成一片, 像雪山上被不慎涂抹出来的污迹。
“雪啊”安娜喃喃道。
“怎么安娜以前没见过雪吗”吹笛人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安娜摇了摇头“我住的地方冬天会下小雪。还没有落地就融化了。哈默尔恩呢”
吹笛人摸了摸下巴“哈默尔恩的四季是从世界各地掠夺过来的。据说在利维娅的时代, 那里有奇异而壮丽的冬景,城下河流冰冻,覆盖着血红的积雪,城中的树木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柱。在最寒冷的时候,男人们都必须穿最少的衣服来取悦利维娅。”
安娜在思考这是怎样一副景象。
她想不出来。
“雷奥哈德喜欢什么季节”
“谁知道呢。”吹笛人侧头看着山尖那一点点白色,“我不太喜欢离开城堡,外面是什么季节都无所谓了。”
安娜突然道“我很喜欢冬天。”
吹笛人微怔“为什么”
“不知道”安娜仍看着远山的雪,它白得透亮,在黑暗中泛出光。
冬天粮食紧缺,天气很冷,许多生命都熬不过冬天。但是她感觉得到它在蜕变,在慢慢脱下一层腐朽的外壳,露出鲜嫩的尖角。一年四季之中,唯有冬天给她这种死亡与新生的震撼。
“总之挺喜欢的。”安娜认真道。
“安娜喜欢我就喜欢。”吹笛人立即表态。
“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唉。”
安娜转身进了帐篷。
吹笛人紧跟着她走进去,他抢着铺好了两人的床。睡袋并排放着,安娜把其中小点的那个掉了头,然后慢吞吞地钻进去。
吹笛人站在旁边叹气“安娜,真的要这么躲着我吗”
安娜摇头“我睡着的样子很丑,说不定还会流口水,才不想被雷奥哈德看见呢。”
“怎么会,安娜睡着了也很可爱啊”
“哦。”安娜平静地说,“你承认你晚上偷看了。”
“”
安娜拉紧睡袋拉链“不许转到我这边来。”
吹笛人孤单寂寞地进了自己的睡袋,打了个响指熄灭油灯。
安娜也闭上眼。
旅途很艰难,吃喝穿住都不方便,但是她觉得可以克服。唯一难以克服的是吹笛人的过度热情。他总是很不讲道理,做任何事情都要黏在一起,眼神殷切又热烈。
安娜觉得这种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他给女仆的迷情药一样,眨眼生效,转瞬崩坍。
安娜更喜欢平和、正常的相处。
吹笛人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如果不是因为旅途中还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来分散注意力,安娜早就被他烦得不行了。
“明天会下雪吗”安娜闭着眼,小声自言自语。
“只要安娜喜欢雪,明天就一定会下雪。”
安娜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吹笛人听她的呼吸声还不平静。于是他又取出笛子,给安娜吹了一首歌,旋律像新雪般干净清透,将她引入梦中。
她睡得很熟,第二天起床时,天已经大亮。
帐篷被厚厚的积雪淹没了,出门得费好一番力气。大半座山都银装素裹,雪地上留着一行浅浅的蹄子印,晚上似乎有野生动物沿着河谷徘徊。
“上山吧。”吹笛人将帐篷从雪地里。
狮子俯下身,安娜爬不上去。
她的半截小腿都在雪里埋着。
“来。”吹笛人的手穿过她腋下,从她身后把她抱到了狮子上。
安娜注意到他穿着红斗篷“你要穿裙子爬雪山吗”
“确实会不方便呢。”吹笛人侧头笑道,就在安娜以为他要换衣服的时候,他继续道,“我可以坐在安娜身后吗”
“”
“开玩笑的。安娜不喜欢我靠近的话,我走路也没问题”
吹笛人声音顿住。
他看见安娜朝他伸出了手“一起吧。”
“我不讨厌雷奥哈德靠近。我只是焦虑,焦虑而已。”安娜认真说道。吹笛人握住她的手,骑上狮子,然后在她身后侧坐。
上山时,他抱住安娜的腰,安娜也没说什么。
从后面环抱她的话,手正好能碰到髋部,把头低下就能靠着她的肩。她好像比之前更瘦弱了,肩膀有些硌人。因为怕她感到不适,吹笛人也没有用力抱紧她。
他用手虚覆着的地方,肉脂变得更加饱满了。
在矿镇,安娜身上的黑魔法被封印石克制,双腿也逐渐从萎缩中恢复过来。
她不习惯用腿走路,平时又没条件给她进行复健,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坐在狮子上赶路。
今天,吹笛人才突然注意到她的腿已经恢复得这么好了。
“雷奥哈德”安娜的声音微微震动。
吹笛人立即把手从她腿上拿开“我没有乱碰。”
“不是”安娜有些窘迫,“我只是想告诉雷奥哈德,不用担心腿恢复得很好。”
吹笛人轻轻“哦”了一声,又慢慢把手放回去。
恢复得很好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探索。因为多年不运动,这处肉软绵绵的,手一用力就要从薄薄布料陷下去。骨骼纤细又易折,可以顺着这个不可靠的框架,一路触碰到膝盖上。膝盖有些冷,因为裙子总是被风吹起来。他把她的裙摆压好,手掌覆盖着她的膝弯,侧头在她颈间呼吸气味。
“谢谢,很温暖。”安娜低声道。
吹笛人觉得她无辜又天真的感谢就像外面的纯白雪地,而他那些污秽的小心思,就像食草动物踩出的脚印,隐蔽又不违和地藏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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