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面对林回的问话, 林昀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么一个字。
林回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情愿，明摆着没有真正悔过的意思。她叹了口气, 揉揉额头：“林昀，我不想教训你, 你这么大了该知道……”
林昀出声打断了林回的话：“我需要你教训吗？！你以前有管过我吗？出了事就知道假惺惺的给谁看呢！”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在安静的手术室门口显得格外刺耳。
值班护士路过，训斥道：“在手术室外吵什么吵？！保持安静！”她看了眼林回，“你这个做家长的也是, 不知道管管小孩吗？”
林回对护士微微欠身，连说了好几声抱歉, 然后皱起眉看向林昀。林昀则抱着手臂，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一个警察找了过来, 林昀见到警察, 心虚地叫了句“姐”, 缩在林回的身后。
林回无奈, 轻声道：“别担心。”接着又转过头对警察伸出手, 说道，“这位警官好。”
警察和林回握完手，说道：“监控视频调出来了，有点麻烦，你是当事人的监护人？”
林回说：“我是她的姐姐。”
警察打开手机里的视频，向林回解释：“你看，这辆红色的法拉利本来应该是朝前方行驶, 但自行车突然从右侧出现。红色的法拉利为了躲避自行车，才向左转弯，导致撞上了旁边的柱子。从这段视频来看，你妹妹要负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
林回眉头紧蹙着看完录像视频，视频很模糊，只能隐约看见跑车司机的后脑勺，但很明显车主是为了林昀才选择让自己涉险。林回不由愧疚更深了几分。
她摘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眉眼间是深深的疲倦。这次事故并没什么好推卸责任的，她也没有再继续护短下去的意思，而是侧了侧身，把林昀推到面前。
“警官，事故是我妹妹造成的。”
林昀挣扎了起来，她没想到姐姐就这么不管自己死活，“姐姐！”
林回选择不去看林昀的眼神，而是按住这个被自己娇惯的妹妹，对警察继续说道：“作为她的监护人，我也有很大责任，我愿意认下一切处罚。”
警察看了一眼林昀，问道：“你妹妹多大？”
林回说：“快满十四岁了。”
“那就是还没满十四岁，应该是不用担心负刑事责任。不过，我看这辆车不便宜，车主人的伤势还不清楚，具体要怎么赔偿，还得看对方态度。”
林回颔首，态度良好：“我会尽可能弥补她的损失。”
“那请你们先我往警局走一趟吧。”
林回没有异议，拉着林昀，跟在警察身后。林昀挣脱了林回的束缚，没好气道：“别拉我，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一向耐心极好的林回此刻终于彻底失望，她不继续去拉林昀的手，而是停下了步子，弯腰对林昀道：“林昀，你要记住，我只是你姐，你爸妈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言外之意很明显，她还愿意管林昀完全是出于情分而非义务。
林昀听懂了林回的意思，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个任劳任怨的姐姐抛弃，顿时红了眼睛，气急败坏地朝林回挥了一拳头。
“我才不要你这种姐姐！”
林昀下手没有轻重，又用了十分的力气，打得林回倒退了半步，嘴里瞬间充满了血腥味。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赶来医院的林朵看见，林朵快步上前，抓住林昀的衣领往后一扯，林昀踉跄了两步，没能站稳，就接了林朵一巴掌。
林朵咬着牙，双目被气得通红：“好呀你林昀，姐你都敢打？”
林昀捂着脸还要狡辩，林朵解开衣袖上的纽扣，挽起袖子，然后死死拎着林昀的领口，冷笑：“你大姐太宠你，不舍得打你，不舍得骂你，从小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惯着，自己吃糠咽菜也要给你买糖买蛋糕，就养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我都替她不值。我劝你别跟我横，我和你大姐不一样，再敢对你大姐动手，信不信我今天就废了你。”
林昀失了言语，脸上的娇惯之气不再，化成委屈和眼泪，哇的大哭起来。
或许林回还会心疼林昀，林朵却完全不吃她这套，继续凶巴巴地说：“哭也没用，早就想教训你这兔崽子了，要不是你大姐心疼你，谁稀罕跟你啰嗦这么多？”
林回揉了下被林昀打的地方，已经肿起了一个小包，她有些无力地对林朵说：“朵朵，你陪她去趟警局，我在这里善后，晚点再过去找你们。”
“好的，姐。”说着林朵踢了脚林昀，“躺着干嘛？还不快起来？”
林昀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发浑，老老实实地跟着林朵离开了医院。
心力交瘁的林回狼狈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她反思了许久，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十几年来这样生活着的意义。以为养大了妹妹就算是尽到义务，可事情并不总是像她想的那样发展。就算真如她所愿，林朵和林昀有了属于自己的未来，她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护士推着担架床出来。林回见状连忙站起身，问道：“她怎么样了？”
护士说：“没有生命危险，头部轻微脑震荡，有几处肋骨骨折，需要恢复两三月。”
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最好的消息，林回不由松了口气，无意中看了一眼担架床上的人，这一眼却叫她心碎。虽然那人头上缠着纱布，不似在舞台上那么耀眼夺目，但林回不可能认错。
林回怔了约莫半分钟，手紧紧握住担架床的金属栏杆，好支撑着自己站稳。
护士提醒她说：“像她这样的明星住院，很容易让记者找上来，你们要注意一下……”
林回点点头：“她什么时候能醒？”
“麻药过了应该就很快，不用着急。”
“好，谢谢护士。”
“对了，这个是患者的东西。”护士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交给林回，“好像是微型助听器。”
林回皱眉：“助听器？”
林回看着手心里的助听器，又看看昏迷中的徐晚音，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忽然分不清哪件事更令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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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晚音感觉自己昏睡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等她睁开眼，却发现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而自己的左手处还挂着吊瓶。她这才记起来，自己开车兜风出了车祸，大概是被人送来医院了。
徐晚音试着动了动，但胸口一阵闷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透出一点光亮来。逆着光，徐晚音看不太清楚门口的人的模样，只知道是个女人，没有穿白大褂，应该不是医生。
徐晚音想要支撑着坐起身，门口的女人大步走了过来，略显清冷的声音说道：“别动，你肋骨断了。”说着替帮徐晚音调整了一下床位，让她能够靠着病床的斜度坐立起来。
徐晚音眯起眼睛，想辨认出女人的脸，但灯光实在太暗，她看不真切。
“能帮我开一下灯吗？”
“好。”
灯光亮了起来，又太过刺眼，徐晚音下意识用手去挡住光线，但那个女人抢先一步替她挡住了刺眼的光。
掌心的温度贴着她的睫毛和眼皮，隐隐约约有股淡香从手腕散出。徐晚音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也没能闻出女人身上香水的品牌。
时间慢慢过去，徐晚音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尴尬，或者说，暧昧。她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不用挡了，我现在已经适应这个光线了。你是谁？”
手掌从徐晚音的眼前离开，徐晚音缓慢地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张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昏迷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分手了十年的林回。
真尴尬。
换做平时徐晚音可能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但现在的这状况，她想走也走不掉。
既然走不掉，徐晚音不想输了气势，于是装作没有认出林回的模样来，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是谁？这医院的护士吗？”
林回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淡道：“我不是护士，你还记得自己出了车祸吗？”
徐晚音说：“嗯，我记得。”
林回很快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徐晚音，徐晚音没有伸手接，她也不勉强徐晚音，把苹果削成小块放进了饭盒里。
“你救了我妹妹一命，谢谢你。”
徐晚音想起来，那个骑自行车的人确实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居然是林回的妹妹，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
“你不需要谢我，以后管教好她就行，别再把自行车骑到机动车道上。”
林回从大衣里拿出一个钱夹，取出一张黑色的卡，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这张卡上的钱，是赔偿你的车和医疗费用，你是明星，劳务费很贵，但这张卡上的钱应该也够了。如果不够，”林回又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同个位置，“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明明是自己先装作不认识林回的，徐晚音却还是被林回那副公事公办、划清楚河汉界的语气搞得很不愉快。
她一个眼神也不屑于给床头柜的黑卡，冷着脸道：“钱你拿回去，我不用你赔偿。”
林回没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晚音。徐晚音被她看得烦了，蹙着眉道：“林回，你看着我干嘛？”
林回莞尔一笑：“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
徐晚音：“……”
林回适时收起了笑容，从包里拿出徐晚音掉的助听器，摊开手掌放在徐晚音面前。
徐晚音面色一凝，把助听器抢回手里：“你……”
林回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我一直以为这是耳麦，结果不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比赛那天……”
“够了，我不想谈这个。”
“你给的赔偿金我收下就是了，这样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林回：吾妹叛逆伤透我的心。老婆还住进了医院，更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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