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得到她

    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告白, 可惜迟到了太久。

    徐晚音听进耳朵里，没听进心里, 无比平静地说：“林回，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林回一言不发地看着徐晚音的侧脸——黑色长发盖着白瓷般的肌肤, 鼻梁高挺，比起高中时瘦了许多, 圆圆的下巴不再，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

    长得比什么小花、影后标致多了，说她是女神收割机, 也不知道被收割的到底是谁。想到这里，林回的脸不禁染上了一层笑意。

    徐晚音：“你又在笑什么？”

    林回正色：“笑你可爱。”

    “……”

    徐晚音心中千言万语, 最后汇成一句：“神经病。”

    能把“神经病”这种不痛不痒的词当成正儿八经骂人的话，也只有徐晚音做得出来, 不知道还以为她在打情骂俏。

    这一拳自然是打在了棉花上, 林回收拾好餐盒, 对病床上的人说：“已经过了五分钟, 你还没有拒绝, 我就当你是同意让我追求你了。”

    徐晚音乜着眼，想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那你就来试试，看我会不会被你追到手。”

    铃声响起，徐晚音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接到了电话，林回居然细心到帮她把手机都给充好了电。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喂，爸。”

    徐忠义忧心忡忡道：“小小, 你出车祸了？！你没什么事吧？”

    徐晚音说：“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我没什么大事，就只是受了点小伤，在医院住会儿就好了。”

    徐忠义哎呀了一声，道：“现在新闻上都在报道了，我看新闻才知道。你居然出车祸也不告诉你爸，我还以为你昨晚又跑出去鬼混了。”

    徐晚音哑口无言，磕磕巴巴半天，才说：“我能跟谁鬼混啊……”说着她觑了眼林回，莫名心虚。

    徐忠义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圈子里的那些事儿，我跟你说，年轻的时候玩玩没问题，爸爸不阻拦你，你现在二十八岁的人了，是时候退出娱乐圈，回家接手家里的事业了吧……”

    徐晚音无奈地打断徐忠义：“好了好了，这几天我可能要先住在医院，你也别过来看我，记者粉丝会很多，你过来也是添乱。就这样，我挂电话了，拜拜。”

    徐晚音挂断了电话，见林回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问她：“外面是不是有很多记者？”

    林回点头：“昨天夜里就有很多记者到医院了，你不吃点橘子吗？”

    徐晚音没了胃口，责怪地看向林回：“那你还到我病房来。”

    现在外面的报道已经不知道在怎么写她和林回了，按照徐晚音对这些个娱记的了解，估计会是头版头条：“惊！徐晚音甩掉孔影后的真相竟是爱上乐队前鼓手。”

    当然徐晚音也能够把这件事解释成林回是她的普通朋友，来探探病情而已。但以徐晚音的人设，除了两位同样被打上叛逆符号的队友，别的女性在她这儿可没有什么“普通朋友”的选项。

    林回并不是个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现在她在病房进进出出，分明就是故意在找大.麻烦。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徐晚音陆陆续续又接了几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起床起得比较晚的郁文打来的。她估摸着自己的伤势病不是严重，起码自己下地走动没什么问题，就让朋友们都别来医院看望，毕竟医院最多的还是病人，记者粉丝多了只会给病人造成困扰。

    唯一比较碍眼的是杵在面前的林回，而且林回好像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图。

    正当徐晚音在琢磨要怎么不撕破脸皮地赶走林回时，林回偏着头问她：“你不通知孔影后吗？”

    徐晚音：“嗯？”

    林回解释道：“你让你的朋友都别来看望你，但好像没有告诉孔影后。”

    徐晚音本想说自己和孔影后不是很熟，顶多算个点头之交，用不着通知她。转念一想，这样说了不就是在打自己脸吗，于是改口道：“我昨天提醒过她了。”

    林回不怀疑徐晚音的话有假，只淡道：“嗯，挺好。”

    病房外忽然一阵骚动，有说话的声音，有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

    徐晚音看了眼房门，说道：“真吵。”

    林回已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一开门，许多个摄像头便对准了林回，闪光灯照亮了她的脸，但她没有因此闭上眼或者拿手去挡住闪光灯，而是波澜不惊地看向站在记者中间的另一个人：孔影后。

    孔影后本人比电视上看来漂亮许多，端的是花容月貌、明眸皓齿。她大概没料到给她开门的人是林回，愣了几秒，时间足够让记者将两人的同框的镜头拍了下来。但毕竟是影后，临场反应能力高于旁人，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眼波婉转，恰似剪了一汪秋水：“听说晚音受伤了，我来看望她。”说着扬扬手里的芒果，证明自己的来意。

    林回抿唇打量了一下孔影后，神色淡淡的，和孔影后的艳丽相反，她浑身上下的气场就差把禁欲冷淡四个字写在脸上。但下一秒，林回的话简直让看戏的记者沸腾了起来：“晚音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而且，”她指了指孔影后手里的芒果，“她对芒果过敏，更喜欢吃橘子。”

    孔影后没听说过徐晚音对芒果过敏的事，讪讪道：“是吗？我不太清楚……”

    闪光灯更盛了些，娱记们表面上不说，心里早就激动得想要尖叫：这是什么千载难逢的修罗场画面？要不要太刺激！

    但林回没有继续给这些娱记发挥想象力的空间，她思索了一会儿，微笑着把孔影后拉进病房，然后便关上了病房的门，将在场的所有娱记挡在了外面。

    林回骨子里是不喜欢娱记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十年前，自己和徐晚音因为现场的娱记太多而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其次才是多年来被这些媒体和营销号网络暴力的事实。

    其实孔影后也很懵逼，她不过是想来蹭蹭徐晚音的热度，象征性的送个果篮就走，结果现在发生的一切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好歹目的是达到了，这热度很可能比她想象的还高。

    徐晚音在剥橘子，剥的一点白须都不剩才肯吃下，她对去而折返的林回说：“你出去一趟，外边怎么更吵了？”

    林回侧身，露出身后的孔影后：“孔影后说要来看望一下你。”

    徐晚音：“……”

    孔影后尴尬地笑笑，朝徐晚音招手：“嗨。”

    徐晚音：“……嗨。”

    孔影后说：“我本来打算给你送个果篮来的，结果这位美女说你芒果过敏……对不起啊，我不太清楚。”

    徐晚音扯了扯嘴角：“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

    孔影后找了个地方规规矩矩地坐下，因为旁边有个冷冰冰的林回，她如坐针毡，终是忍受不住夹在两人中间的微妙氛围，准备起身离开。

    徐晚音并没有挽留孔影后的意思，林回却礼貌性地问她：“不多坐坐？”

    孔影后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等会儿还有事情要去忙。”

    说完，这位花枝招展的影后就踩着高跟鞋飞也似的走了。走之后还留下了浓浓的香水味道，惹得徐晚音打了个喷嚏。

    林回递给徐晚音一张纸，盯着孔影后远去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轻飘飘地说道：“你和孔影后真是相敬如宾啊……”

    啊……

    相敬如宾是这么用的吗？

    徐晚音恨自己，为什么不多昏迷几天。

    谎言分为很多种，有的是善意的，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色。徐晚音这辈子都没有撒过几个慌，却不骗钱不骗色，仅仅是想维持一下在前任这里变得岌岌可危的尊严。

    很多人都说徐晚音是个十年难遇的摇滚天才。但徐晚音知道，她很在意表演和音乐，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而林回明明手可摘星，却对此不屑一顾。

    她不如林回洒脱，不如林回看得开，在任何方面都是这样。如今连点尊严都得用谎言去支撑，一地鸡毛，无处遁形。

    徐晚音认真想了想，她任由林回在自己眼前刷存在感，或许根本不是什么不愿和对方撕破脸皮。她出道十年，和人撕破脸皮的事也没少做，哪里会在意多一个少一个。

    她只是没办法承认自己下定不了决心，没办法承认自己还在意林回。

    但这也是徐晚音最不希望的，她在同一个人身上耗尽自己的耐心和精力，把所有的爱都提前用掉了，以致于想到林回都会累，更别谈和林回再续前缘。

    徐晚音甚至连当初分手的原因都不介意了，结果已经造成，并且让她在其中困住了十年，这个时间已经够长了。

    是时候让自己和这一切做个了断。

    徐晚音决定不再给林回机会，语气认真地说道：“林回，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只会给我造成困扰，让我觉得厌烦。”

    ******

    林朵的大学校区在郊区，平时她住校，到了周末，林回就开车去接林朵回家。

    上车后，林朵把自己的手机音乐和车载音乐系统连接上。

    音响传来悠扬的老歌：“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林回听见这歌词，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她不由对林朵说：“朵朵，换首歌。”

    林朵哦了一声，点了切换键，又是一首老歌：“你可以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林回：“……”

    林回：“再换一首。”

    林朵再次按下切歌键，“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这么烦烧城中……”

    林回忍不住问道：“朵朵，你怎么听的都是比你年纪还大的老歌？”

    林朵玩着手机，理所当然地说：“都是周游在微博上分享的。”

    林回叹气：“朵朵，我不反对你追星。但是凡事不可过度，追星也要理智……”

    林朵：“姐，我很理智。”

    林回：“哦？”

    林朵：“我只是想当她骨肉皮（释义见作话）。”

    林回皱了皱眉，差点分心把车撞上路沿，还好反应很快地开回了正道。

    “朵朵，这个想法……你可能实现不了。”

    “为什么？”

    林回想到周游那张冰块脸，摇摇头说道：“周游不喜欢别人和她肢体接触，更别说……别的事。”

    林朵放下了手机，“姐，你觉得周游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吗？满可爱的，也很可靠，只不过看样子都快被郁文她们带坏了。”

    林朵长叹：“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光了，要是年纪再大一点，我肯定不会忘记和她有关的事情。”她话锋一转，又道，“姐，我忘了问，你和徐晚音进度怎么样了？”

    林回听见林朵的这个问题，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

    林朵嘀咕道：“你要是没退出北冰洋就好了，队内追妻多方便啊，顺便还能带我见周游。”

    林回乜着林朵：“朵朵，慎言。”

    林朵正色：“姐，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林回只当林朵年轻，说话没有个规矩，没有过多计较。

    一周前徐晚音的拒绝很彻底，不留余地。林回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就算违背意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了个“好”字。

    毕竟能让徐晚音说出“厌烦”和“困扰”，就是真的烦了，再纠缠也没用，林回依然不习惯把自己的一厢情愿强加给他人。

    她独自把分手这些年的痛苦默默消化，正是内心足够坚强，才可以不受痛苦的影响一步步走到今天。

    眼看深渊游到了尽头，她终于站上彼岸，本以为会看到满天繁星、天水成碧。却发现彼岸空无一物，她在半路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在抬头便可仰望的舞台上。

    “姐，家门口那个人好像肖阿姨。”

    林朵摇下了车窗，朝肖岚招招手，“肖阿姨！”

    肖岚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但保养得不错，穿着朴素优雅，唯一的变化是比十年前更和蔼亲切了几分。

    林回能想象出来，再过几十年，肖岚都还会是这样一个亲切的太太。

    肖岚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大概是出于感谢或是愧疚，她这些年时不时便会和林回见见面，林回生病或者工作繁忙没办法照料妹妹，也是肖岚出手帮忙。

    林回从车上下来，朝肖岚走过去：“肖阿姨，你过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学校接朵朵回家，正好不在，昀昀一般要玩到半夜才回家，让你久等了。”

    肖岚把手里提的东西交给林回：“这是我从英国带回来的一套骨瓷，就当谢谢你上次送我的饺子了。”

    “一顿饺子换一套骨瓷，我赚大了。”林回笑着接过瓷器，把门打开，“肖阿姨请进屋坐。”

    肖岚点点头，进隔间换上林回提前准备好的拖鞋。

    林回给她泡了一壶她喜欢的英式红茶，她看出肖岚今天来是有话说，问道：“肖阿姨，你想跟我谈什么事吗？”

    肖岚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个不忍的表情来：“小林，我看见新闻了。你和晚音，见过面了吧？”

    猜到肖岚会提到这件事，林回觉得没必要隐瞒，便点头道：“嗯，一周前徐晚音出了车祸，这件事您应该知道了。车祸是昀昀造成的……所以我就和徐晚音见了一面。”

    肖岚说：“不是肖阿姨想掺合你们年轻人的事，只不过我看你这么多年还单着，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你还想着她，当年的事情便不用再瞒着了，她现在这么大的人，不像当年那样什么事都承受不过来。”

    林回却轻轻摇头，神色晦暗不明。肖岚算是看着林回一步步成长到大的人，但她近些年也越发看不懂林回的想法了。

    肖岚：“为什么？”

    “肖阿姨，我大概一周前才知道了一件事。徐晚音在佩戴助听器，左耳这边。”林回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看过她的每一场演出视频，她十年前就开始戴助听器，但我一直以为那是普通的耳麦。所以我猜出大概十年前她耳朵就出了问题，不然她不会那么不通情理，不肯听我说话，不肯听我解释。她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担心，我只顾着以我认为的方式去对她好，选择退出了乐队。她那时候肯定很害怕，比赛对她来说很重要，耳朵却出了问题……当初的事是我错了，哪怕是个误会，我都错了。”

    肖岚皱眉，胸口猛烈的起伏起来：“你是说晚音的耳朵？她……我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林回眼眶微微发红，说道：“肖阿姨，我想请你帮我继续保密。如果她知道当年的事是误会，也许会觉得对我有亏欠，可是她并不欠我什么，我不想让她有别的负担。”

    肖岚平静许久心情，答应了林回：“好，肖阿姨会替你保密，可……我也不希望她讨厌你，小林，你是个好孩子。”

    林回垂下眼眸，说道：“我不在乎她是不是讨厌我，我只要确定我还喜欢她就够了。”

    这样的渴望是林回十几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以自我为出发点。

    ——喜欢她，想要得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注：

    骨肉皮，指的是想要和摇滚明星发生性.关系的粉丝，通常是很单纯的肉.体关系。朵朵很虎就是了。

    我还是太太太龟速了，写了一天才这么多，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熬熬夜把剩下的补上，各位不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