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禾在毛织厂大门外找了个地方停下车, 掀开了挂在自行车后座两边的两个箩筐上边的草席,露出里边摆放得整整齐齐, 圆润可爱的鸭蛋。
陆陆续续地, 看见有人或走路、或骑着自行车路过,便吆喝一句:“新鲜的野鸭蛋便宜卖了, 大姐/大哥要买点儿不?”
大多数人脚步匆匆而过,但也有少数人会停下脚步问上一两句的, 林夏禾的野鸭蛋卖相好, 再加上她说话又好听, 停下来的人,基本上都能被她忽悠着买上十个带走。
这年头虽然没有塑料袋, 但女人们外出一般都会拎个布袋子什么的,有人甚至还会随身携带菜篮, 以方便下班回家的时候顺便去买菜。
这时候林夏禾把野鸭蛋擦得干干净净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她这鸭蛋要是脏兮兮的,可能会有人嫌会弄脏自己的袋子不愿意买, 她这干干净净的,谁也不介意往袋子里装啊!
趁着这一阵上班高峰期, 居然也卖掉了一波, 生意并不比在集市那天差, 主要是因为毛织厂的职工大家都是相熟的,只要有一个人买了觉得划算,别人就都会跟着买。
甚至有的人已经进去工厂上班了,见工友们都买了, 生怕自己吃亏,急急忙忙地又返回来买。
林夏禾一概笑眯眯地热情接待。
上班时间已过,路上行人渐渐稀少,鸭蛋还剩下小半,林夏禾对这个成果已经算是很满意了,并且得出一个结论,要是傍晚下班时分再过来卖,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毕竟早上上班时间上还是有些匆忙的。
真准备收拾一下换个地方继续,忽听一声激动的喊声:“她,就是她,就在那儿,快过去!”
林夏禾好奇地循声望去,却发现是冲着她来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几个腰肥体壮的大妈团团围住。
大妈们来势汹汹,就差手臂上别个红袖章了。
林夏禾心中一慌,难道县城有规定不能随地摆卖?马路对面那卖菜的大婶不也一样是占道经营?莫非人家是有证的?
“就是她,昨天在集市上卖野鸭蛋的。”
林夏禾心中又是“咯噔”一下,莫非野鸭蛋把人吃出问题来了?
心中虽然有些惊慌,但面上还是镇定的:“大娘,我昨天确实是在集市卖过野鸭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真的是野鸭蛋有问题,她是不会推卸责任的,哪怕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证据,她完全可以耍赖说不是她卖的。
大娘“嗔”了她一眼:“昨天还叫人大姐呢,今天就变大娘啦?姑娘,昨天我照你说的法子,把鸭蛋炒了,真的一点儿都不腥,又香又软,我孙子可爱吃了,这不,我这些姐妹们听说我买得划算,都想买,还怕去集市找不到你了呢!”
林夏禾提着的一颗心可算是放了下来:“那可真是巧了,这野鸭蛋啊,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捡到的,我也就是卖这两天,再过几天啊,想卖也没得了,这几位大姐你们都要吗?既然是大姐您的好姐妹,那我还按那天那个价给你们。”
林夏禾箩筐上重新盖上去的草席子又掀了开来:“早上卖了不少,就剩这么些儿了,都是一毛四一个卖出去的,您随便找这厂子里的人问问都知道,本来还想着这儿没人,想换个地儿呢,刚好被你们赶上了。”
大妈们都很欢喜,纷纷你十个我二十个地挑了起来。
最开始那大娘说:“姑娘,我今儿可是给你带来了不少的生意啊,就不能再便宜点儿?”
林夏禾拿起三个鸭蛋塞到大娘的手里:“谢谢大姐了,这鸭蛋您拿回去给小孙子吃,但这价格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不然我这生意都没法子做了。”
其他的几个大姐,林夏禾也一人给她们多饶了一个鸭蛋,皆大欢喜。
因为林夏禾一直在强调这野鸭蛋可遇不可求,能买到的时候就抓紧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有了,再加上第一次买过的大娘的大力宣传,剩下的这些鸭蛋,几乎被这帮大妈给包圆了。
由此可见,县城人民的购买力还是杠杠的,林夏禾对自己以后的生意充满了信心。
最后,大妈们还跟林夏禾说好了,他们都住在农机所宿舍大院里,以后要还有好的野鸭蛋,直接送到那边去,那边还有好多人想要买的呢!
林夏禾当然高兴地应下了。
大妈们离开后,篮子里也只剩下十几个野鸭蛋了,林夏禾没打算继续再这里守着,准备再到处逛逛,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哪里适合摆摊的地点。
冤家路窄,林夏禾没想到在县城还能遇见熟人,林文丽骑着一辆二八杠的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正往这边来。
林夏禾只瞄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没打算要跟她打招呼。
反倒是林文丽不肯放过她:“林夏禾,你站住。”
她声音那么大,林夏禾想装作没听见都不成了,只好停下脚步,有点没好气:“干嘛?”
林文丽看看她的空篮子,又看看她身后的毛织厂,目光警惕地问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夏禾简直莫名其妙:“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怎么就不可以来了?”
林文丽严肃地盯着她,义正辞严地说:“我警告你啊,你别老想着学我,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得来的。”
林夏禾回头看了看毛织厂的大门,那旁边还有一个小门面,上面挂着个牌子“兔毛收购站”,明白了,看她车后鼓鼓囊囊麻袋,是送兔毛来了吧!
难道林文丽怀疑自己也是来送兔毛的,以为自己想要抢她的饭碗?
哈哈,好笑,别说林夏禾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想法,就算有,那也不是她林文丽管得了的,这兔毛又不是她一个人垄断的,她卖得,别人就卖不得?
想起两次见面这人都有点儿一惊一乍的,林夏禾怀疑,她这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吧!
干脆吓吓她:“没错啊,我就是来送兔毛的,怎么的吧,你拦得住吗?”
林文丽脸色一变:“你,你不要脸,全村都知道,这兔毛收购的事儿是我在做。”
林夏禾本来还觉得这林文丽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村女人来说挺有经商头脑的,现在看来,却是个脑子有毛病的,难怪原身会跟她那么不对付。
懒得跟她说话了,简直是浪费时间,林夏禾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留下林文丽直跺脚。
“臭□□,上次算你走运,我就不信下次还弄不死你。”
林夏禾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在这一刻,林文丽的眼中冒出的是多么恶毒的目光。
县城其实就这么大,林夏禾昨天基本上已经逛过一遍了,今天她也没有什么兴致再逛,直接沿着大路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要经过昨天来卖过鸭蛋的农贸市场,还有县招待所。
路过招待所大门的时候,林夏禾想起箩筐里还剩下的十几个鸭蛋,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上了门。
不出意料地,招待所的采购拒绝了林夏禾的鸭蛋。
招待所也是给住宿的旅客提供伙食的,但他们的食材供应都是有配额的,自然用不着买私人的高价蛋。
不过,林夏禾这次进来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采购告诉她,那些供销社里常规有供应的东西他们都不收,要是能弄点一般买不到的山货或者水产,他们倒是要的。
林夏禾想了想,她也没有本事能弄到什么少见的山货水产,于是笑着朝采购道了谢,正准备出门。
招待所前台一个年轻的姑娘喊住了她:“这位姑娘,你认识大石坝村的人不?”
“我就是大石坝村的啊,有什么事吗?”林夏禾好奇地转头问。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叫做林夏禾的,昨天我们这里有个客人给她留下了一封信,让我们转交给她,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带回去呗!”
这种事儿本来招待所的服务员是不会帮客人做的,可是昨天那客人长得实在是俊,他一开口说话,女服务员的脑子就发懵了,还不是他说什么就应什么,何况他还给了她五块钱送信的辛苦费呢!
林夏禾觉得更神奇了:“我就是林夏禾。”有什么人会特地留信给她呢?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帅气的脸:“那位客人是不是一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长得特别帅的?他应该还有一个同伴,是两个年轻人一起,开一辆东风大卡车的吧!”
服务员高兴地说:“对,没错,真是太巧了,这信交到你的手上,我就安心了。”
说完把一封牛皮纸信封递了过来,封面上挥斥方遒的几个力道刚劲的钢笔字:“林夏禾收”。
林夏禾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写在纸上可以这么好看。
信封的封口处是用浆糊粘上的,在招待所服务员热切期盼的眼神下,林夏禾默默地把信封折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默默地走出了招待所。
来到街角处,才拆开了信封,拿出里面薄薄的一张信纸。
信纸用的是招待所的便签,看得出来他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应该是有些匆忙,只有寥寥数行字,最后的墨迹还有一点糊了,应该是来不及等墨迹变干就急匆匆地折起来塞进信封里了。
不过尽管这样,还是掩盖不了写信的人书法功力深厚的事实。
林夏禾也没有想到,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能写这么一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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