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小男孩的眼珠子又骨碌骨碌地转了几圈，大声说, “是奶奶不然我说的, 她说婶婶在上班呢，她要是担心的话, 就做不好工作了。”
呵呵，这婆孙俩还真的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林夏禾上下打量了小男孩一眼：“鞋子上沾了什么？”
听她这么说, 那女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小男孩鞋子上看去, 他的鞋子很脏, 鞋底上沾满了泥巴，就连裤腿上, 也都是泥点子。
女人是当医生的，素来爱干净, 但这时也只是觉得小男孩很脏, 却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这本来就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卫生习惯不好, 身上就没有过干净的时候。
她婆婆也是一个德行，还时常埋怨她太过讲究, 她有时候忍不住说两句, 就哭着闹着说她嫌弃他们, 久而久之，她也懒得理了。
小男孩的脸上闪过怨恨的表情，朝林夏禾啐了一口：“我呸，瞧不起我们乡下人脏咋的, 你们城里人吃的菜，还不是我们乡下人的大粪浇出来的。”
女人不由得皱眉，这些话她婆婆也常说，自己不讲究卫生，却总以为别人瞧不起她，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人，这小孩，连她的语气都学了个十成十。
“狗蛋，别乱说话，快给人道歉。”接着又满心歉意地对林夏禾说，“小孩子不懂礼貌，你别介意。”
林夏禾双手抱胸，看着小男孩说：“没礼貌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可要是心思歹毒，那可要不得了。”
女人一惊：“你说什么？”
“昨天半夜大雨就已经停了，到今天早上大街上就基本上都已经干了，从医院老宿舍到这里，都是铺了石板的路，走过来怎么会沾了满脚的泥？还有裤腿上这些泥点子，怕不是今天早上才溅上去的吧？”
小男孩眼中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就更大声地说：“我昨天晚上去找哥哥了，才弄到这样的。”
林夏禾冷笑：“行，你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们已经报告派出所了，等民警同志来了，自然能查清楚的。”
女人惊讶地站了起来：“派出所？这难道，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她听到消息以后，光顾着伤心自己和孩子命苦遇上这样的婆家了，可也丝毫没敢往更深一层去想。
小男孩愤怒地一头撞向林夏禾：“谁让你报告派出所的，不许报告派出所。”
林夏禾伸手顶住了他的脑袋，还嫌弃他的头发脏，弄脏了她的手：“有什么隐情，那可要问你这个好侄子了。”
小男孩疯狂大叫起来，把正准备进来打针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吵什么，吵什么，当这里是菜市场吗？都给我停下来。”院长喘着气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民警同志。
随后赔着笑对身后的民警说：“同志，这位就是在工地里发现的小孩的母亲，也是我们单位的职工，赵医生，还有这位，是我们工地的负责人，小林同志。”
同时还挥手驱赶那脏兮兮的小男孩：“去去去，小孩儿别凑热闹，一边玩去。”
林夏禾开口：“院长，这小孩儿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他可不能走。”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了林夏禾跟这个小男孩的身上，刚才那抱着孩子哭的女人，也就是赵医生，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林夏禾看着小男孩：“你说这是昨天晚上去找哥哥的时候弄到的，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去过我们工地那边找你哥哥呢？”
小男孩大声说：“当然没有，又不是只有你们工地上才有泥。”
林夏禾点点头，转头对民警说：“民警同志，你们看他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裤腿上也满是泥点子，肯定是昨天晚上下大雨的时候弄上的，而且你们仔细看看，他这鞋子上沾的泥土，并不是一般的黄泥，而是带着一点红色，这么巧我们的工地挖开地基的地方，因为地质特殊的原因，挖出来的土也带着红色，既然他口口声声说没有去过我们工地，那这工地上的土，是怎么沾到他的鞋子上的呢？”
她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不光是这个小男孩，就连病床上的小孩，他的身上和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土，那泥土的颜色也跟这个小男孩鞋底上的一样，是带着红色的泥土。
赵医生直直地瞪着小男孩：“你昨晚跟我家阿宝一块去的工地？”
小男孩连连后退：“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说完他扭头就要冲出去。
自然被民警给拦住了。
“谁敢欺负我的小孙孙！”早上在工地上见过的那个面相刻薄的女人又出现了，牢牢地把小男孩护在身后。
“民警同志，床上这孩子昨天晚上失踪之前，就是跟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我觉得很有必要也把她带回去协助调查。”
“别听她的，民警同志，她就是不想赔钱，想推卸责任，我那傻孙子就是被他们害成这样的！呸，什么破烂货，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两个人，一个外表体面，说话讲理，一个一副泼妇样儿，民警的心会偏向那一边，根本就不用说了。
“少废话，有什么话跟我们回到派出所再说！”说完，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老女人跟小男孩一起带走了。
同时还客气地对林夏禾说：“你是工地方面的负责人吧，有些问题我们也需要向你了解一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没问题。”林夏禾坦然地说，“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调查的，如果是我们该负的责任，也绝对不会推卸。”
临走还不忘跟院长交待一声：“院长您放心，不会影响工程的进度的。”
院长倒也没有很担心这个进度，反正现在开工已经比预期的提前了很多了，他看了一眼赵医生，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你好好照顾孩子，不要想太多。”
抬脚准备离开。
不料赵医生突然说了一句：“院长，我要离婚。”
院长顿住了脚步：“不是，赵医生，离婚这么大的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可得想清楚了，你一个女人家，将来带着一个残疾的孩子，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有工作，有工资，养得起自己和孩子，再怎么不好过，也总比现在这样的日子好，这么久我都忍过来了，可是这次他们差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真的没法忍。”
“唉，这事儿，还是等王医生回来以后再说吧！”院长不想再牵扯进别人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借口还有工作，赶紧溜了。
这王医生是赵医生的爱人，也就是昨天晚上出事的这个孩子的爸爸。
赵医生是县城本地人，王医生是农村出身，本来这也没什么，两个人都是医生，收入都不错，成立了小家庭也是和和美美的。
不幸的是赵医生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孩子在肚子里憋的时间长了，得了脑瘫。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总是心疼的。
当时她婆婆见她生了个傻儿子就很不高兴，撺掇她把孩子送回老家养，他们再生一个。
赵医生肯定不愿意，要真的送回去，这孩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没了，那年头，特别是农村的，孩子养不大夭折的太常见了。
赵医生坚决不同意把孩子送回去，而且为了能全部精力都放在照顾这个孩子身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再生第二个孩子，为此，她婆婆没少说难听的话。
因为没给他们老王家生个健康的孩子，赵医生心里也有点内疚，因此就婆婆的各种挑衅也尽量都忍下来了。
她夫妻俩工作都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孩子，虽然跟婆婆住在一起，但婆婆对这个傻孙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别说照顾了，不当着他们的面打骂他都算不错的了。
赵医生想把她自己的妈妈接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也遭到了婆婆和丈夫的强烈反对。
这时候，赵医生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抹眼泪，当初她要是不那么软弱，听他们的话就好了，如果她坚持把自己妈妈接过来，她妈妈怎么说也会好好地帮她看好孩子，最起码不会让儿子遭到昨天晚上那样的罪。
前段时间，赵医生的丈夫得到一个去省城进修学习的机会，要去三个月，学完回来以后，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被提拔为主任。
她婆婆就趁机提出，家里人太少了冷清，想把乡下的小孙子接过来住几天。
没想到这小孙子一住就是两个月，老太太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跟她对另外一个孙子的态度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小孙子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还经常趁赵医生不在家的时候，抢她儿子吃的，欺负她儿子，这些她都忍下来了，可是昨晚他们把人弄丢了，还不告诉她，这件事实在是让她忍不了。
她儿子平时最是胆小，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带着他出门他都不愿意出的，赵医生怎么也想像不出来，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欺负他，才让他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就跑出去。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赵医生轻轻地摸着儿子的脸：“小宝，别怕，以后妈妈会好好保护你的，再也不让坏人欺负你了。”
林夏禾今天在派出所里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大人坏心肠的见得多了，可她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心肠居然也可以歹毒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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