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来开门, 闻见谢安手里炸鸡的味道, 神色一喜, 喜意还未上眉梢,似乎想到什么,又沮丧地垂下脸, 怏怏地打招呼“谢安, 你回来了啊。”
他把炸鸡盒子打开“我带了炸鸡, 你们过来吃了吧。”
孙添不客气地凑过来,抓起一根就开始啃。
宋柯眼巴巴看着,离得远远的,生怕会一不小心就受到蛊惑。
谢安看不下去他这可怜样,想了想, 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你就把这顿当成是欺骗餐,明天开始,继续清淡饮食就好了。”
宋柯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 最主要的,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冲过来挤到孙添边上,徒手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太他妈好吃了, 我哭了, 卧槽, 此生无悔, 这辈子值了, 这玩意儿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呜呜呜, 减肥好苦啊, 鸡腿好好吃啊”
孙添满脸嫌弃地丢给他一双一次性手套“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豪猪拱食,长见识长见识。”
宋柯脸色一黑,将剩着一点肉的鸡骨头塞进嘴里,伸手就往他的衣服上一按“那你见过豪猪拱人吗”
“我草泥马”
谢安没有理会准备干架的两人,将另一盒炸鸡拿到朝待晞桌上,顺便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告诉他。
橘猫扭着屁股过来,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炸鸡很香,但是对猫的肠胃不好。
谢安便去倒了点猫粮,放到它面前,暖黄色小猫委屈地喵一声,谢安摸摸它,它挣扎一会儿,还是埋头吃了起来。
孙添拿着宋柯的十八禁漫画作撕扯状“你他妈再不把我的手机放下,我他妈把这些珍藏版全都撕了当废品卖”
徒手就想将孙添手机掰断的宋柯“你他妈敢动它一下,我现在就把你的手机掰断,这手机你刚买的吧,心疼的话,我命令你立刻把人质给我放下”
孙添脸上的笑意更甚“不好意思啊,这手机是我微信抽奖抽中的,不要钱,你随便掰,但我手里这套东西,对你来说意义可就不一般了吧”
“草。”
宋柯顿时想起来孙添那开了挂一样的欧神体质,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哐一声放下手机,双手高举“我投降把人质还我,我投降”
“把我衣服洗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下星期的饭你带。”
“草。”
“我手咋突然有点不受控制了害,有点痒哈,总觉得想撕点东西什么的。”
“我带”
孙添满意,将手中书丢给他,宋柯叫骂一句“你他妈不能递给我我操”
至此,战争方歇。
占了便宜的孙添咬了一口酥脆的鸡腿,怡然自得地朝着正将自己的珍藏品锁进柜子里的宋柯道“别整那些没用的了,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动它,不然你一拿出来,肯定又瞎放,真是个渣男,非要等它要离开你了才知道珍惜。”
宋柯扭头瞪他一眼,啪一声把珍藏品随意往柜子里一扔,做实渣男称号后,走回来一屁股坐回他边上,重新拿起一根炸鸡,这才想起来被遗忘的谢安“谢安,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对了,你这炸鸡哪儿买的感觉味道和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啊。”
孙添闻言翻了翻盒子“怎么连o都没有,包装盒也光秃秃的,是新开的店吗”
“不是,自己做的。”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似是一下子想起什么,发出一阵贼笑。
宋柯把鸡腿往盒里一放,脱下手套后起身走到谢安身边,关怀地问“哥哥们差点忘了问你,这两天怎么样,一晚几次啊是不是像艺术文学里形容的一样,初极狭,才通一指,来去数下,豁然开朗啊快快快,给哥哥们说说”
孙添手里的鸡腿也不香了,他拉着椅子过去,跟着起哄“没想到你平日里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实践能力比我还强,是哪家姑娘啊谈多久了,咋什么都没和我们说过,口风挺紧哈。现在说也不晚,随便说说,多么限制级都没关系,都是自己人,别害羞。”
“果然是年轻人,身体好啊,那天下那么大雨呢,是不是骤雨做了媒,帮你们成功负距离接触,因此度过了一场难忘的雨夜啊啧啧啧,这两天挺累的吧,一看你这样子,明显就是没休息好,晚上哥哥们带你去补补,把送出去的,都重新再吃回来。这才刚开始呢,后面可还有你好受的,别一开始就太猛,咱要细水流长,慢慢来”
宋柯说到“慢慢来”,和孙添贱笑两声,接着回身去拿手机,口中念念有词“哥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养肾补阳,等我啊。”
谢安一开始还没明白,眼见两人的眼神越来越炽热,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露骨,登时明白过来,好笑又无奈,开口阻止这种事情上十分行动派的宋柯“别找了,我不需要。”
孙添倒是难得和宋柯意见一致“这你可不能逞强,现在嘴硬,以后受苦的可是你对象。让他找去,今儿不用你花钱,我们请你吃,就当是庆祝我们宿舍,第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诞生”
“我没有对象。”
两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接着异口同声地骂“渣男”
宋柯气得一下子又跑回来“谢安你胆子肥了哈,一声不吭背着我们去约是五指姑娘不好玩,还是苍老师不够好看有这钱,有这功夫,是医学知识它不香吗书都看不过来,还有精力去约,你丫可厉害啊”
孙添和他想岔,但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谁教你做个拔d无情的渣男的人女孩子都跟你为爱鼓掌了,你他妈居然连个名分都不给难怪一直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们,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坦白说,戴t没有你如果又没戴t又拔d无情,我现在就把你那混帐东西给剁了咱宿舍,绝不能有这种混蛋存在”
两人如此正直的三观让谢安心神一震,他此刻的沉默像极了做错事而不敢坦白的窘迫,孙添气急,一向白皙的脸染上一层愠怒的红“你他妈还真玩弄人女孩了谁他妈教你这么做的,我一个从初中早恋到现在的,都不敢随随便便就把人给要了,你和她总不能认识的时间比我和我女朋友认识的还长吧说话真做错了就去想办法弥补,别像个王八一样窝囊地不出声,你这样连渣男都算不上”
“你们两人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叭叭的,我能有机会说话吗我谁也没碰,一没谈恋爱,二没约,更没骗无知少女,我啥也没做”
谢安无奈,但心知两人是真心诚意不想他走上歧途,所以就算被冠上“渣男”“窝囊王八”的称号,也不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解释“放心,我里里外外,除了我家五指姑娘,谁都没碰过。”
脑中窜入一人名字,谢安耳根倏地一红,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那个人不算。
宋柯一脸狐疑,小眼睛眯缝着在他脸上打量,谢安面色坦然地任他看。
“那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整整两天,一条消息也没发给我们,不是身陷美人怀无法自拔,还能是为什么”
说到这个,谢安也无奈,他这两天整个人都乱乱的,哪有心情玩手机。
但这么说肯定不行,所以他随便扯了个理由“我这两天在我叔家,吕淮也来了,我就忘了看手机。”
宋柯是知道谢安和吕淮关系好的,而且吕尧也不是第一次来找他,谢安这么一解释,他就收了脸上甭张的震怒“害,你不早说,我们又担心又激动,被整的都快跟神经病一样了。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错,你以后有啥事,记得先在群里报个平安。”
“好,这下没问题了吧两位可以把手收回去了吧”
像关押犯人一样被两人围在椅子里,谢安并不是很舒服。
宋柯一下子收手,顺便拿手肘撞了下一旁似乎正在沉思什么的孙添“没事了,继续吃炸。”
孙添突然问“所以这两天,你和你叔两个人,在宾馆里住了两天”
“他在校外新买了套房,这两天住他那里,也就待了一天,昨天一大早就跟他出门去买东西了。”
谢安自己租了个房子的事是三人都知道的,之前放假的时候,还组团去他屋里住过。
宋柯没有孙添那样被女朋友训练出来的敏锐洞察力,在身后催促一般道“他又不是第一次跟他叔出去,谢安跟吕淮他们认识的时间可比认识你多了好几年,既然都知道是跟他叔出去了,你还纠结啥再不吃鸡腿凉了就不好吃了。”
孙添没理会他,而是皱眉继续问“他干嘛把房子买在这边”
谢安把吕尧的话转换了叙述手法“吕淮其实一直希望我能搬回去和他们一起住,但因为一些原因,我搬了出来。我叔想给他过个不一样的生日,所以希望我能继续住回去,等吕淮生日的时候告诉他,也算是给他的生日礼物了。”
一向是谢安去找的吕淮,所以除了宋柯,另外两人都只在视频通话里见过吕淮,但吕淮长得乖巧,奶萌奶萌的,就算没亲自接触过,也马上就勾起了宿舍另外两个想当人爸的心。
“既然是给吕淮的生日礼物,那为什么不把房子买在吕淮学校附近吕淮是他亲儿子,他宁愿让自己儿子每周末坐这么久的车,也不让你多坐一会儿”
谢安“”
他一直觉得隐隐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但吕尧在的时候,他思索不到,现在孙添作为旁观者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遗漏的是什么。
“谢安,你叔对你,好像好得有些过了吧。宋柯,你堂哥如果在至庆上学,你叔每个月来看他的话,会不会也顺便来看你”
宋柯根本没听两人在聊什么,一手炸鸡一手手机忙得不亦乐乎,突然被点名,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地乖巧回答“咋可能啊,虽然我叔对我也挺好,但他那么忙,来看我哥已经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了,咱这离至庆也不近,他干嘛来再说了,我哥又不是小学生,都成年人了,我叔哪有那闲工夫每个月来看他一次,你问我这干啥你还吃不不吃我吃光了。”
孙添随意摆摆手“都给你都给你。”
他重新坐回位置上,一脸认真地继续把谢安身边缠绕的茧丝一般的东西解开“谢安,这才是正常情况下的亲戚关系,你已经是个有独立能力的成年人,如果你叔真的把你当成和吕淮一样的第二个儿子,那也应该像宋柯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大事不会特意来找你。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每个月固定去另一个城市跟某个人见面吗”
谢安有点心慌,有种挡住了什么的乌云终于要被拨开的慌乱感,他咽咽口水,不安地问“什么情况”
孙添闷声甩下一记重弹“如果我女朋友和我异地,我会隔一段时间就去看她。”
他没有正面回答,谢安却一下子就能领会。
他扯扯嘴角想摆出轻松的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声音也一时有些干涩“这怎么能对比,我叔是来看吕淮的,吕淮第一次离他这么远,我不也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他吗”
“我没有说来看吕淮不正常,我说的是,每次都顺便来看你,会不会太顺便了”
顺便两字,孙添着重强调。
谢安哑然。
孙添不明意味地看着他,叹口气“我只是把我想到的不正常告诉你一下,至于怎么接收,都是你的事。其他的我也不多说,如果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你自己想想吧,想怎么做,都看你自己。”
孙添接通刚打来的电话,声音柔了几分,一边起身,安抚似地拍拍谢安的肩,走出了门。
屋里一时只剩下了宋柯手机里电视综艺的声音,和他乐不可支的大笑声。
孙添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直直扣在了他头上。
他不由得开始回想,以往很多没有去深究的东西,抽丝剥茧般,都被重新扒了开。
尧叔并没有单纯把他当成晚辈
怎么可能。
谢安突然想到一个关键人物,他急忙拿出手机,找到里头再熟悉不过的联系人,打了过去。
电话没有马上被接通,最简单的嘟嘟声,此刻在谢安耳朵里,都像是一阵阵沉闷的敲打声。
“谢安不是昨天才给我打电话吗怎么啦”
谢安觉得说话有点困难,他站起身,走去阳台。
傍晚的微风从耳侧刮过,把他此刻混乱不堪的脑子和心脏,抚净了一些。
他清清嗓子“有点事想问你。”
“好,什么事啊”
“我们上大学之后,尧叔的工作是不是就不太忙了”
吕淮奇怪地嗯一声“我爸工作本来就不太忙啊,这么说也不对,他回国开了诊所后工作一直就不怎么忙啊,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谢安自然知道,他都在吕淮家住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吕尧的日常工作时间。
他有些烦躁,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犹犹豫豫的,一点也不像是自己该有的样子。
但是,他要问什么
贸然打给吕淮是未经思考就做出的决定,真正打给他了,又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一切好像都很合理,但正像孙添说的,对吕淮来说合理,放在他身上,似乎就不太正常了。
谢安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打这通电话,吕淮比他还不懂,就算问了,估计吕淮反而还会很高兴他总是单纯地希望自己爸爸可以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相处融洽。
“谢安,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谢安长呼出一口气“没事,我现在没有问题了。”
他又撇开话题地跟吕淮扯了几句。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这周末我去找你。”
“嗯,对了谢安,你突然打给我,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我爸的事”
谢安要挂电话的动作一下顿住,手机里传来吕淮伴着笑的声音“你和我爸应该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会想他是正常的嘛,要是像我们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见一面,肯定就不会想他。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爸他不忙的,你想他了,给他打个电话就好啦,如果正好有病人过来,等他给人看完病肯定就会回拨给你的。我有几次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到,不过很快就回我了。说到这个,谢安,今年暑假回我们家住好不好啊我还想和你一起抱着西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谢安觉得吕淮话里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他脑子嗡嗡嗡地响了好久,最后发出一句几乎听不出是自己声音的问话“尧叔不是每个月都会来b市找你吗,你还需要经常给他打电话吗”
“啊我爸没来找我啊,他觉得a市b市来回跑太麻烦,而且我又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所以我上大学这么久,只有你来找过我啊。”
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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