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客人们如约在黄昏时分到来,公孙理出去迎接,Sword独自一人坐在咀华馆内研究地图。
中国文化博物馆特意建造成了中国园林的样子,但是如果有平面图,整个博物馆的结构还是很明确的,博物馆成倒丁字形分布,入口处鲤鱼池的西面是花园,连通着他们所住的咀华馆,鲤鱼池的东面是客居和主居——两三个小建筑群,分布在一条石路的两侧,鲤鱼池的正北则是放置王先生私人藏品的所在:重华屋。Sword不能明白各个亭台楼阁名字的意义,只是觉得发音拗口。
“有什么帮得上的吗?”Sword在天还没黑的时候接起了第一个电话。
“你好……我好像迷路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口音严重的女声。
“别担心,你在哪里,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Sword在一边准备好地图。
“嗯……我好像在重华屋前面的天井里。”那个女声回答。
重华屋前面的天井结构还是有些复杂的,Sword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安顿好客人之后就一直在看小说的公孙理,低头接着问道:“恐怕你得说得更具体一点。”
“我面对着一从花……不知道是什么花,花后面还有假山。”女孩子形容。
地图上Sword完全看不出天井里的花,她记得重华屋的位置是俯瞰整个博物馆的,于是问道:“你看得到重华屋吗?它在你的什么方向。”这时候看小说的公孙理扣下手中的书,托腮看着Sword。
“呃……我的右手边……”
“……”妹子,我怎么知道你的右手边是哪边,Sword忍住心中的吐槽,接着问,“我是说,东南西北这种方向。”
“哦……那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好的吧。Sword擦了擦汗接着问:“那么……你所在的天井有多少出入口?”
“两个。”
Sword锁定了地图上有两个出入口的天井,又问:“你随便选一个口走过去,现在新的地方,是个天井吗?有几个出入口——算上你刚才用过的那个。”
“呃……三个。”
Sword在地图上找到了两个出入口和三个出入口挨在一起的天井,说:“我现在知道你在哪里了,你往东……不好意思,我的错……你先面对你刚才进来的那个口,然后左转,直走,一路穿下去,穿到无路可穿了就再左拐,往前走应该就到了鲤鱼池了,接着你再左拐,从鲤鱼池的边门走过去,就到了你们住的地方。有问题再找我,嗯,再见。”
Sword挂了电话,对上了一直盯着她看的公孙理的眼睛:“怎……怎么了……?”
“没事,没想到你还挺机智的嘛。”公孙理评价道。
“……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啊,你知道吗?”不是说好了都是中国老学究吗?怎么有这么“萌”的妹子。
“哦,她呀,我倒是不怎么认识,她是学中文的——我是说中国文学。”公孙理回答,“陪她男朋友一起来的。”
那她男朋友呢?Sword想问。
“她男朋友,”公孙理马上解释,“她男朋友是王先生的得意门生呢,现在正在读博,忙着毕业答辩呢,没空和妹子腻腻歪歪——不秀恩爱真是良心。”公孙理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
Sword看出公孙理有点儿不对,于是问:“那……这个男朋友有名字吗?女孩的名字呢?”
“啊?名字啊,小白龙和小龙女。”公孙理随口回答,“是绰号,我怕你一时半会儿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他俩一个叫杜清云,一个叫林秀秀。”
“哦……那么别人呢?别的客人是什么情况?”Sword问。
“还有两个教授,赵教授和徐教授,他们和王先生是旧识。”公孙理回答,“赵教授倒是一个人来的,徐教授带了个学生,叫白海波,不过我叫他小红。以前我还跟王先生在中国读书的时候就见过他,这男生特别妖娆,名字按在他身上,简直名副其实,你要是见了就知道了。”
Sword觉得这一群人其实都有点儿妖,甚至是公孙理,提到小白龙和小龙女也有点不对头。
公孙理看着Sword的目光,说:“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自己真的想多了,Sword摇摇头说。
半夜,Sword是被门外的雷雨声吵醒的。
公孙理看起来也醒了,坐在床头上看着窗外,一道霹雳闪过,她的侧脸还无端吓了Sword一跳。
“……你也醒了啊。”公孙理发现了Sword的动静,转头问道。
“雨下得好大啊。”Sword感叹说。
“嗯……今天下午的时候鱼都浮上来了。”公孙理回答,“只是没想到雨能下这么大,我有点担心……我们可能会被困在里头。”
“什么?”
“以前有过这种事……”公孙理说,“你来的时候注意过地形吗?我们唯一的出口就是外面那座桥,如果雨水下涨水,桥面淹没的话,我们就出不去了……”
“那要不要去看看?”
“……看有什么用,要是桥被淹了,我们也什么都干不了。”公孙理躺回床上,“再说了,你愿意大半夜这种时候出去?”
“……”还真不太愿意。
“那么……睡吧,顺其自然。”公孙理翻个身嘟囔了一句。
然而Sword则看着窗外的大雨不言不语。
第二天雨还是没有停,而这次Sword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谁下这么大雨到处乱逛?Sword很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喂?”
“你好,请问我女朋友有没有打电话向你问过路……?”电话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女朋友……?你是呃……那个……杜先生吧?”Sword回单,“昨天晚上她有问过路啊。”
“我知道,可是她今天早上有没有找过你?”电话里的声音接着问。
“没有啊,”Sword回答,“她没找我啊。”
“啊?那个,公孙理在吗?”电话那头的身影问道。
Sword戳了戳躺在床上的公孙理:“公孙,小白龙找你,小龙女好像不见了。”
公孙理翻个身转过来接过电话:“女朋友丢了找我干嘛?”她说的是中文,Sword完全不懂,只是觉得公孙理的态度有些微妙。
“我真的找过了……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怕她在哪儿迷路了,手机又没电,这个地方你比较熟,我……”
“行吧,你在鲤鱼池等我。”公孙理挂了电话,还给Sword,“找人……呵呵……Sword,麻烦你帮个忙吧?”
Sword其实并不明白公孙理为什么会找自己帮忙,自己一不熟悉地形,二不熟悉疑似失踪的小龙女,但她还是默默起来梳洗。
收拾好撑着伞走出咀华馆来到大花园的时候,Sword整个人都精神了:大花园中间的湖泊水涨了起来,湖水中的小桥被淹没了。
公孙理露出一个“我就说吧”的表情,带着Sword从湖泊边建造的回廊走出去。虽然绕路远一些,但是至少能正常通过。
鲤鱼池的水也涨了不少,但是旁边的回廊至少还是露出了水面,一个亚洲人就站在前一天Sword到达的时候,公孙理站的位置上,低头焦急地看着鲤鱼池的池水。
“公孙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小白龙一看到公孙理,马上奔了过来,在看到Sword的时候顿了顿,然后说,“哦,这就是Miss Sword吧。”Sword招了招手算作打了招呼。
“你女朋友……”公孙理看了一眼Sword,特意照顾她改用英文对话,“你女朋友她有一大早乱跑的习惯吗?”
“……秀秀她怎么会在不熟悉的地方,选择那个时候去逛?”小白龙有些着急地回答,“真的……阿理,别闹。”后半句小白龙又是用中文说的。
“我闹你妹啊。”公孙理冷笑着回敬。
Sword看着眼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进行着她听不懂的争吵,有点无所适从地说:“呃……两位,我们如果要找人的话,最好多叫几个人。”
“我去叫小红。”公孙理别开看着小白龙的目光,低头去看手机,“等会儿我和Sword到北边去找,你和小红找东边——西边就那点儿破地方,反正她不在那儿,除非她泡在池塘里躲猫猫……”小白龙就要打断她的时候,她自己停下了话头,拿起了电话:“喂?小红,我是公孙,你来一下鲤鱼池,白龙他女朋友丢了。”
Sword和公孙理两人组队往北走去,一路上只有雨点打在伞边和屋檐的声音在喧杂,公孙理无意说话,Sword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跟在公孙理的后面,庭院深深,一进一进地找人。
“好笑吗?”公孙理问。
“嗯?什么?”
“刚才。”公孙理似乎不在跟Sword说话,只是静静做着推门,找人,退出的动作。
“我其实不太懂发生了什么……”Sword回答。
“这么找人也挺无聊的……我听说你读大一?”公孙理越过刚才的话题,对Sword开始闲聊。
雨滴一滴一滴密集而有力地敲打在Sword的雨伞上,虽然是大白天,Sword却从走在自己前面的公孙理身上,感受到了一阵阴森的寒气。
没等Sword回答,公孙理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年轻就是好。”
Sword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觉得公孙理也绝对没有超过二十五岁,难道要她说:哪里哪里你也很年轻吗?Sword打算换个话题,于是她问:“那你呢?你母校是哪里?”
“我啊……我是Wynn律师的学妹。”公孙理回答,“普林斯顿毕业,读古典文化。”
“那王先生呢?他是普林斯顿的老师?”Sword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叫王先生教授。
“他不是普林斯顿的老师……”公孙理走向另一个院落,说,“他以前是教授,在中国——那个大学名字你听说过吗?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没听说过。”Sword如实回答。
公孙理接着一边找人一边说:“哦,那也正常。我在国内读理,碰巧上了王先生的课,才出国来读文的。你呢?我听王先生说你还学了心理学?”
“……不过也是凑学分而已。”Sword回答,“估计拿不到学位的。”
“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公孙理随口问,然后又像注意到了些什么一样,转过身补充说,“如果你觉得问题太私人了不用回答的……”
“……我也不知道。”Sword又说着实话。
“哈哈哈,其实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做调查员。”公孙理提议。
调查员啊……Sword想,那还不如自己做PI,不感兴趣的案子完全不用接——事实证明,Sword完全想多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公孙,我们是不是把这边都找完了?”从最后一个院落退出之后,Sword问道。
“嗯……现在这个方向就剩下重华屋了……”公孙理说着,抬头看向高耸的楼阁,楼阁的牌匾上写着“重华屋”三个字。
公孙理和Sword两个人沉默地撑着伞,一前一后往重华屋的方向走过去。
刚刚走到正对重华屋的空地上,公孙理就抬头指着二楼某个地方,对Sword说:“门开了。”Sword隔着雨幕抬头,果然看到二楼一道门洞开着。
“小……呃……林小姐在里面?”Sword在公孙理后面收起伞,问道。
“可能……但是她不可能有这里的钥匙。”公孙理简单地解释着。
Sword真切地感觉到事情不大对。
公孙理快速地上了二楼,冲到门开着的那个房间前,Sword也很快跟在后面。
Sword先看到的是公孙理忽然一下子僵住的表情,然后看到的就是房间内诡异的情景。
地板上滚落着一颗颗红色的珠子,顺着珠子望去,只见白衣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四面摆满书画卷轴和珍器重宝的房间中央,她面容安详就如同入睡一般,可是胸口的血渍却诉说着不同的故事。她的胸前用一把什么刀钉着一张打开的卷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公孙理呢喃着说。
Sword没听懂一个字,于是问:“什么?”
“我说,卷轴上的字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见过的大场面比Sword稍微多一点,公孙理用英文重复了一遍,然后对Sword说,“你没事吧?没事的话打电话报警,然后打电话告诉所有人。”公孙理从身上翻出一双手套带上,然后脱下满是淤泥的鞋走进了现场,俯下身去摸劲动脉,然后起身摇摇头。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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