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2012Spark

    Reid若有所思地将车停在法院门口,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灿烂的阳光下,Sword背对着自己站着,似乎在低头阅读些着什么。然而就在Reid的视线锁定不到一秒之间,Sword忽然回了头,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Reid略微一惊,他觉得Sword就好像感应到了自己的视线。

    摇摇头甩掉这种奇怪的想法,Reid拉开车门下了车。

    Sword大概不认得Reid的车,朝身后瞥了一眼就又低头继续研究手上的报纸,上面是关于这次庭审的报道。Sword逐字逐句认真地阅读着,直到她听见Reid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研究案子吗?”

    Sword吓了一跳,拢了拢手上的报纸,才一边转身一边打招呼:“Doctor Reid,早上好。”

    “早上好。”Reid回答,看了一眼Sword手上的报纸,问道,“怎么样,你知道了些什么?”

    “不多。”Sword把报纸塞回了斜背的书包里,和Reid一起往法庭里走,“四年前,蓝岭公园的步道边发现了三具浅埋的女尸,根据BAU侧写,林业工人Brian Matloff受到怀疑。然而抓捕过程中,Matloff受重伤昏迷了。直到最近才醒来。这基本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嗯……”Reid和Sword在安检处排队,Reid站在Sword身后,苦笑着调侃说,“看来我们的新闻联络做得不错。”

    “还有什么情况吗?”像是身后漂浮着一颗太阳,Sword不敢完全回头,侧脸向后问道。

    作为审判的旁听者之一,Sword迟早要知道情况,Reid这时候和她讲,倒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是Matloff,他得了逆行性失忆症。”

    Sword听完之后吃惊地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学我?”逆行性失忆的患者会失去刺激性事件之前的所有事情,就像Sword当时的情况一样。

    “看起来是这样的。我们对他进行了测试,他通过了。”Reid苦笑回答,“而剩下的一个证人两年前就去世了。”

    测试的手段无非是大脑波纹,在对大脑监控的情况下给被测试者放各种图片(在刑侦上应用时,大多是犯罪现场的照片),通过大脑的反应来决定被试者是否对图片上的场景有印象。Sword在期刊上读到过类似主题的文章,其中有些甚至提到了因为这个测试而使记忆恢复的案例。

    Sword走过了安检门,站在一边。

    “现在我们手上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侧写结果了。”Reid也通过安检,低头对Sword说,心里想,今天对Hotch和检察官来说肯定是一场硬仗。

    到现在为止,侧写结果还很难能作为证据被法庭采纳,Sword也知道这个。况且四年过去了,虽然现在的法医学手段肯定有进步,但是当时的犯罪现场和物证都已经不好查验了。

    “这个案子当时就没能很好地收尾”Reid继续解释,“虽然通过侧写找到了Matloff,但是刺激源却没有找到,MO形成的原因也还不清楚,更加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找到纪念品的下落。”

    “Doctor Reid,”快要走到法庭,Sword想起刚才看报纸的时候想到的事情。本来有些犹豫是否要说起,但因为BAU现在也有些卡住,说不定这里会有突破,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提起:“我刚才看报纸,虽然没有详细的细节,但是从报道上案件的描述的过程分析,Matloff从第一起案件开始就很流利……我是说,掩埋地点和受害人的选择,诱拐的速度……这样看来他可能之前还有受害者。”

    “没错。”Reid肯定的回答让Sword松了口气,但接着Reid又说,“但是蓝岭公园面积太大了,虽然Matloff的MO一贯是面朝下浅埋,但这种工作量太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Sword点点头,这一点她也明白。况且四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从泥土表面能看到的区别肯定已经不复存在。接着她又抓住Reid话里的内容,反问道:“面朝下?”浅埋是为了能够回来重温犯罪过程,这不奇怪,但面朝下掩埋很少见。

    “最开始我们怀疑是unsub有悔恨情绪,可是其他迹象表示也有可能是土著印第安人的仪式——向下掩埋可以困住死者的灵魂。”Reid解释说。

    印第安人?Sword带着疑问,回想Matloff有没有印第安的渊源。Sword看了她所能找到的所有新闻报道,但是似乎没有关于这一点的印象。但是Sword不能确定。

    看着Sword疑惑的表情,Reid继续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Matloff会对这种文化着迷。”

    Sword点点头,在要进入法庭之前,Reid又忽然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等等。”Sword回头,看见博士正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然后递给Sword:“这是我当时案子的笔记……你可以看看作参考。”见Sword接过了,才转身走进法庭。

    手里捧着笔记本,Sword不自觉地将头微微偏向刚才那一侧肩膀,略停顿了一会儿,才跟上Reid,走向了法庭的旁听席。

    距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Sword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那是一本黑皮的记事本,并不很厚,但旁边却贴着几个米黄色的标签纸。翻开第一页,满眼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Sword轻轻吸了一口气,余光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Reid,她并没有Reid一般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掀起笔记本的一边自欺欺人地挡住,才开始顺着标记看下去。

    Reid的案件笔记做得比公孙理的要清晰得多。公孙理给Sword的只是与案件有联系的资料,重要不重要,一股脑全在文件夹里。而Reid的笔记明显是自己用来整理思路的。黑色的笔迹表示事实和线索,绿色的字迹批注侧写,蓝色标记论断。

    除了Reid之前说到和Sword自己在报纸上读到的内容,还有很多其他的。包括从Matloff家找到的他对美洲土著文化感兴趣的证据,还有三起案件几乎一模一样的MO。看到蓝色的笔迹标识着“之前还有零号受害者?”的字样,Sword轻轻无声而笑。笔迹比报道详细得多,虽然没能一字一句读完,但是顺着Reid的全部推测一行一行地扫读下来,Sword更加不怀疑Matloff就是unsub的事实。

    而另一个不能否认的事实则是证据的缺乏。Sword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检察官走上她的席位,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另外一边穿着整齐西装的被告,Brian Matloff也走进了法庭。Sword瞥见Matloff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犹疑:这两年,她见过的杀人凶手不少,得意洋洋的,追悔莫及的,故作高深的……但Matloff和他们的感觉都不一样。他的脸上单纯地挂着不知所措和茫然不解。

    焦点式逆行失忆症……他真的忘记了。

    Hotch已经在证人席上说完了证词,将BAU锁定Matloff的过程简略地又讲了一遍,其中几乎没有Sword还没有了解到的细节。检察官表示举证完毕之后,就到了辩方律师交叉询问的环节。看得出来,辩护人极力想证明侧写是种伪科学。

    Sword略有些忿忿不平,而坐在一边的Reid只是嗤之以鼻的冷笑。当律师越来越过分的时候,说出了那句让他自取其辱的话:“你的科学连我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袜子都预测不出来,还不如一个灵媒。”

    检察官大叫反对,律师得意地说着“收回”,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向自己的席位。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Sword脸上也忽然显出了笑意:侧写放在一边,平时偶尔看闲书的时候也看过不少服装搭配的金科玉律。辩护人身高不足一米八,又自信过剩到了有自恋倾向的地步,以旧式精英面貌自持的他,在出庭辩护的大日子里,绝对会遵从传统的衣着建议穿上和裤子颜色一致的袜子。

    旁边响起了纸笔摩擦的声音,接着Reid像递小纸条一样地让Sword看自己手中微微侧向她的一沓资料纸,上面的角落里写着两个单词:“深灰”Sword看完,一抬头是Reid忍笑和得意的模样。

    Reid看见Sword也带着笑,知道她也得到了一样的答案。既然如此,就更加不用担心接下来的审理,坐好看戏就可以了。

    法庭上安静的几秒钟过去,Hotch沉静地说出了答案:“煤炭灰。”

    不仅如此,Hotch还指出了律师的生活现状和赌马的癖好,律师面红耳赤,法官则像是看了一场喜剧一样一脸满足,敲敲法槌宣布休庭。

    离开法庭的Sword意犹未尽,就差拍手叫好。跟在后面的Reid见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靠他几句话,行为分析学就没了价值,那才叫出了鬼。”

    Sword回过头,刚要说些什么,正好看到Reid带着笑意的表情,却忽然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意识到沉默的环境有些诡异,却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失去了行动力。

    正是工作结束的时间,又在几条走廊交汇的地方,所以人流不小,Reid却在她面前站定,笑意没有减退,像是在等着Sword说话那样注视着她。这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他们好像是激流中□□地站稳。距离这么近,是伸手可及的范围。

    但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Sword偏了偏视线,将自己从金色的幻象里面抽离,装作凝思一般地看着走廊里的长凳:“看来,Matloff是真的没有恢复记忆。”

    “看起来像是这样。”Reid对Sword思维的跳跃性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据实回答。

    “可是这样的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在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并不是原来作案的那个人?”这个问题Sword一直想问,但现在匆匆拿出来不过是为了掩饰刚才一瞬间的失神。

    Reid微微点头,正在学习哲学的他认真地说:“这要看你是如何定义人格的构成了,有理论认为记忆是人格很重要的一部分……”说到这里,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想起了Sword前17年的空白。虽然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和拥有每一天的记忆还是有区别的。

    Sword也怔愣,没想过随口提出来救场的问题会回到自己身上,不假思索地顺着话头怔怔问出:“那么,我的人格缺了一块吗?博士?”刚刚说完,又因为轻易说出了自己很想隐藏的担忧而感到惶恐,慌忙垂下视线。

    “Sword。”Reid朝前走了半步,“你不一样。”

    不一样……Sword低垂着的视线截到Reid的领带,感觉云层之后的太阳重新出现。虽然实在落入俗套,但只因为这一句话,她又觉得一颗心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想要抬起头问是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但又怕什么东西撒了、碎了。所以沉默着迟迟不说话。

    “Sword?”

    “我知道。”Sword抬起眼睛直视面前的太阳。代表自己很好的微笑没有说服力,反倒像是礼貌的辞令,别人都可以敷衍,但眼前的人不能,所以她一脸认真:“我知道。既然记忆已经不在了,我就不是那个人,那个人的罪孽,我不需要负责任。”

    Reid点点头,心中不免担忧却也欣慰Sword能够明白。从深渊里走出来需要她自己的努力,还需要时间——或许几年,十年,几十年都可能不够。但只要她知道不能放手,就不会轻易跌进黑洞。

    这几年,他见识过很多走在清醒与陷落的边缘,每次都想要治好自己,却又难免走向毁灭的人。但是他有预感,Sword永远和他们不一样。这中间的不同是云泥之别,甚至越发不能放在一起考虑。似乎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但Reid却不曾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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