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nolia站在Sword办公室的门口咬指甲。
她认识Sword的时间并不长,但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能判断现在的Sword不太正常。
或许一切都要从Sword坐了六个小时长途汽车从纽约回来的那天说起。Magnolia自己习惯了日夜颠倒,再加上公孙理心也大得很,有的时候她忘了时间,在事务所通个宵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Sword并不是,因为要去学校,她一周在事务所的时间其实不多,而且一般都是下午五点之后,规律得很。
然而那天凌晨2点,Magnolia正开到第三罐可乐,就听见事务所门口走廊里响起了电梯到达的声音,接着只见Sword旁若无人地走过了事务所关着的大门。Magnolia吓了一跳,Sword见到她也很意外,但也只是点点头,就如同平常一样,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之后,外卖食品一次接一次地送进来,Magnolia却不确定她见到Sword出来过几次。公孙进去看过一次,但出来的时候只对Magnolia摇了摇头:“闭关模式,每个侦探的必经之路。”
既然公孙说没事,Magnolia也就稍稍放了心。不是绝对必要的时候,她也不太愿意去找Sword。
但是她不确定今天这个情况算不算是“必要”:外面有个自称是Spencer Reid的FBI探员来找Sword。关于这个Reid的事情,Magnolia不全明白,但是零零碎碎听说过一些。即便如此,当第一眼见到Reid的时候,Magnolia仍然没觉得他是个FBI,而更像是个学者——然而,既然Garcia这样不像探员的都在FBI,相比而言Reid似乎显得正常多了。
把Reid放在大厅里等候,Magnolia自己咬着指甲站在Sword门口。本来这种事情不该她做,但是事务所里别人都不在;或者实在要通报打个电话就行,但是她还是觉得过来看一眼会比较好。
“……Sword?”Magnolia在门口敲门。
“进。”门缝中间传出来一个模糊的声音。
闻言,Magnolia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虽然早有准备,Magnolia还是吓了一跳。曾经虽然有些凌乱,但还算是整齐的办公室彻底像是遭了贼。书架里的很多书和资料都被抽出来,但是忘了放回去。似乎是嫌办公桌上的地方不够大,Sword在地上铺了好几张不同的地图,地图上用各色标签纸做了Magnolia看不懂的标记。Magnolia在脑海里给这个房间的情况起了个名字:“论无纸化办公的重要性”。在一番搜寻之后,她发现Sword本人在一堆资料纸的后面若隐若现。Sword脸色憔悴的同时看上去反而精神奕奕——这就显得更吓人了。
“有事?”看完手上的一行资料,Sword若无其事地抬头问道。
“有一个叫Spencer Reid的FBI来找你。”房间里无处下脚,Magnolia只好站在门口。
Sword眨了眨眼睛,好像反应了几秒钟,然后才问道:“他人在哪?”
“门厅里。”
Sword环顾自己的办公室,几天来第一次觉得疲惫感袭来,咬咬嘴唇,破罐破摔地朝Magnolia挥挥手:“让他进来。”
“现……现在?”Magnolia显然是有点懵了。
“就现在。”Sword重复道。
Reid跟在Magnolia的后面走向Sword的办公室。他注意到带路的Magnolia似乎犹犹豫豫,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一路走到办公室的门口,Magnolia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敲了敲门,在得到房间里一个肯定的回答之后,给Reid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逃也似的离开了。
Reid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进了某种纸制品的巢穴。房间里的这种情状和他少数几次失去控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读读写写好几天的样子相似。Sword坐在房间各类纸片的中间,似乎结网的蜘蛛。就在Reid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Sword抬起头:“早上好。”
像是撞破了什么不该由自己看到的画面,最开始,站在门口的Reid有一些尴尬。但随即发现Sword并没有半点被冒犯,或者想要解释的意思。Reid几乎被Sword平淡到冷漠的态度怔住,并且对此感到一丝迷惑。
Sword在Reid的目光中放下手中的资料。不要说从前,哪怕是前两天,Sword死也不会让Reid进这样的房间。但是今天她忽然觉得很累,特别累……除了大脑连日运转的困倦之外,还有那些自己都觉得拙劣的表演……
知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Reid也不会亲自找来,Sword打起一点精神:“有什么事吗?”
Reid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进房间几步,低头看Sword周围的地图。Sword身边是几个州的地图,根据方位推测,Sword大概坐在佐治亚州的位置。几个标签线从她面前拉出,在不同的地图上绕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是Dipole在绑架Sword之前的主要行踪。Dipole在证言中提到过与血线会最早的成员面谈,这必定说明Dipole曾经与一个或多个成员在同一个地理位置——详细排查这些线索的效率不高,更何况现在并没有血线正在活跃的证据,忙碌的BAU自然不可能这样调查。
“这些红线,是Dipole的实际路线吗?”注意到点和点之间的连线不总是直线,Reid指着地图问道。
Sword点点头,解释道:“我去找了Dipole名下所有银行账户的信息。有些时候他并不总是有买机票旅行的记录,在用现金买机票几乎不可能不受到注意的前提下,我认为他大概是使用了其他交通方式,所以我标记的是最可能的行程。”
Reid一言不发地继续看着地图。
Sword觉得有点头疼:“我知道这实在是一场海底捞针……毕竟虽然他创建血线是15年前,但是很有可能他和其他成员早就认识……” 他们也不可能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按照Dipole的说法,其他人除了儿童绑架,还有别的案子。如果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作案,怎么可能不受到注意。尤其是儿童绑架案的MO,当年至少在亚特兰大没有别的类似案件。
Reid小心地朝地图上美国中部的方向走了几步,半蹲下来指示着一个被Sword贴了一个红点的标记线交点:“这里是……芝加哥?”
“嗯?没错。”Sword看过去,“Dipole在佐治亚州的大学长期任职,但是有几次有过外出开会的经历。这些交通都没有乘坐飞机,芝加哥是那一片最有可能的陆上交通枢纽——这是我认为最有问题的地方之一。我推测他很有可能是为了去芝加哥才放弃乘坐飞机。”
“这样一来就对上了。”Reid说道,“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线索。还记不记得Louis绑架案的unsub,Carlos Ruiz?我们在做后续调查的时候,发现Ruiz的父母曾经贴出的寻人启事有过回应,那是十年前左右,Carlos曾经在芝加哥被目击。”
“你是说绑架Ruiz的人可能就在芝加哥?”Sword观察着地图,“有道理!你看,绑架Ruiz的unsub地处芝加哥,Ruiz在开始学习血线MO的时候会有意识地‘自立门户’,于是前往纽约……”Sword把手指朝东边移动,点在纽约的位置上,“这里与芝加哥有一定距离,符合Ruiz的心理。”
“的确。”Reid扫了一眼Sword正在轻点的位置,“Sword?”
“嗯?”Sword正兴奋地查看着地图,偏头回应了一句。
Reid当然看得出来Sword不打算罢手。他也明白,对于Sword来说,如果能亲手把血线的成员找出来意味着什么。但他最怕的其实就是Sword拒绝一切别人的帮助,像这样自己调查。说实话,Reid原本料想今天的谈话会举步维艰,但似乎事实完全不是那样。一开始谈论起案件,上次见面时空气里那种凝滞的气氛甚至完全不存在了。似乎在打开这件混乱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他撞破的不是一瞬间的软弱隐私,而是她的某种……本真。
“我想过两天去芝加哥看看,你去不去?”Reid问道。
Sword在纽约转过头,看向半蹲在芝加哥的Reid,酸涩的眼睛不免一阵眩晕。也可能是实在太累,她舌头比脑子快:“你确定?——不,我是说,当然,当然没问题。”
Reid离开之后,Sword向后仰躺在地板上。铺天盖地的情绪浪潮一般袭来,在来得及被辨识之前,就侵袭向发热的眼眶。她太怀念和Reid一起讨论案件的感觉了,唯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离他太远。唯有这种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思路被理解着,被共鸣着……
从前有那么多美好的日子,哪怕心里绝望着,却总有些分分秒秒,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越是强迫自己必须忘掉,必须放手,那些画面越是在眼前来来回回。两年过去了,Sword发现自己心中的渴慕却越燃烧越激烈,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肩膀……可是当他就在眼前的时候,却是她偏偏要生硬拙劣地逃避。
不久之前,就在这个房间里,Sword告诉公孙,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强大,她还是被那种令人绝望的距离吓倒。如果说最开始离开,是受不了自己自弹自唱独角戏演了四年之久,那现在这种刻意的逃避又算是什么呢?Sword嘲笑着自己,手心拂过鬓角,清晰地感觉到被眼泪沾湿的眼角。
两天后。
学校的工作几乎已经完成了,而事务所这里的工作公孙一个人还算是能应付。Sword请好了假,坐上了前往芝加哥的飞机。
在得到芝加哥的线索之后,Sword顺着这个思路仔细调查了一下当年Ruiz被目击的地方。要从南部边境线将Ruiz带往芝加哥不是一个小工程,当年的unsub一定拥有在边境线观察受害者的便利——毕竟,虽然移民是高风险人群,但在芝加哥附近,同样容易下手的目标不可能没有。当然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在芝加哥开展血线计划。
这可以用unsub本来就住在芝加哥,在本地拥有资源来解释。
Ruiz当年被目击的地方是郊县,荒凉且人烟稀少。正因为此,他的出现才会被人注意到。考虑到Ruiz被目击是推算大约应该是10岁左右,徒步行走不可能距离unsub关押他的地方太远,所以unsub的房产肯定就在附近。
Sword根据这个去调查当时的地图,发现的结果却令她不寒而栗。
那附近几公里的位置除了几家工厂之外,还有一个当时就已经被废弃了的疯人院。那是一栋地堡式的建筑,上世纪初期的时候被用来治疗精神疾病患者,60年代左右的时候就已经不再使用了。让Sword真正确定这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点的,是10年前左右的一些传言:附近工厂里工作的职员曾经听到过这家疯人院里传出的尖叫声。这个时间段恰好和Ruiz被绑架的时间重合。
其实按照地点和周围环境来考虑,这的确是unsub完美的藏身之处。这里与世隔绝,而且考虑到以前建筑的用途,恐怕将人禁锢其中和阻止外人进入都非常便利。并且Sword发现,Reid也得到了和她相同的结论。
正好,BAU最近的案子就在芝加哥附近,Reid与Sword约定在机场见面。
案子结束,与BAU的组员们告别之后,Reid就在机场的到达厅坐下。
因为工作的原因,Reid经常坐飞机旅行,但是一般都是BAU小组的专机。Reid回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候机室等过飞机了。广播声里通知一班飞机落地,不一会儿,机场的接机口就被挤满了,到达的人和等候的人互相拥抱,亲热地交谈着。
就在这摩肩擦踵的人群里,Reid忽然看见了Sword。她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肩上披了一条鲜艳的丝巾,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操作着手机,在接机口的尽头终于抬起头,并且在第一遍寻找的时候就看见了不远处的Reid。她朝Reid露出一个微笑,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Doctor Reid。”稍微点点头打了个招呼,Sword就立刻把话题转向了案件,“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栋建筑的拥有者到底是谁?”
Reid知道Sword指的是那座疯人院:“Garcia查过,结果在70年代的时候,这些资料在一场大火里被毁了。”
Sword点点头,忽然笑了,在Reid的目光中,她解释说:“资料不详的废弃疯人院,夜半传来的尖叫声,光照不足的地堡式建筑,不知底细却要一探究竟的冒险家……Doctor Reid,这可真是恐怖电影经典的主题。”
Reid愣了愣,终于也笑了,说道:“我一直认为这种哥特式的恐怖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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