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的第八天, 卫真灼终于痊愈。
仔细想想, 其实这也该归功于奚幼琳——卫真灼感冒的后几天只要是在家,奚幼琳就都会隔三差五给她东西吃,有时候是一盘热薄饼, 有时候是一碗水果, 虽然奚幼琳每次都说是自己吃过了“顺便”给卫真灼留的,但次数一多,卫真灼也就意识到了这多半是奚幼琳专门给她准备的。
而这么多天下来,居然每天的菜式都不会重样,实在是好吃得让人念念不忘。
因此卫真灼觉得,这次自己或许很大概率是被奚幼琳给喂好的。毕竟在奚幼琳来她家之前, 她都是随便吃些什么就罢。
这样一想,某一个瞬间卫真灼甚至不想让奚幼琳离开她家了。
可奚幼琳却不这么想。
来卫真灼家也有了好几天,眼下她见卫真灼感冒算是好全了,便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她家。不过平心而论,其实这些天在这儿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反而卫真灼对她格外照顾、百依百顺, 这体验倒是新鲜又难得。
可说到底, 两人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毫无理由同居的地步。就算这些日子是有理由, 奚幼琳偶尔也还是会觉得尴尬又奇怪。
因此这天她见卫真灼算是好全了,便立刻提出了要回去住。
“我那套房装修好了。”晚饭后, 奚幼琳状似不经意提起:“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我就回去。”
卫真灼原本正拿着手机看消息,闻言恍然抬起头:“嗯?”
奚幼琳“啧”了一声, 重复道:“我说,我家装修好了,明天我回家。”
卫真灼方才抬眸那一瞬间,神情上似乎有些迷茫和不舍。奚幼琳想明白这一点后就笑了,微微眯起眼对她打趣道:“干什么这样看我?怎么,舍不得啊?”
就算舍不得,卫真灼也是断然不会说的。于是她很快收敛起了多余的神色,淡然回复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不用那么着急。”
“怎么不着急了?”奚幼琳翻出旧事来:“留在你这儿,偶尔来个人我还得藏起来,陆教授来我得藏房间里,要是下回祁心来了,我是不是就该藏衣柜里了?”
卫真灼僵了僵,心里想道那还真有可能。
但这话可不能说。于是几秒后,她就抿抿唇敷衍道:“不会的,心心不会来。”
“哼。”奚幼琳不置可否,只这样轻哼了一声。
“你现在回去,要是再想过来店里……会很麻烦的。”卫真灼想了想,说道:“你腿还没好,肯定不能自己开车。”
“我可以找个司机。”奚幼琳的大小姐做派很足:“也可以找个助理。我还可以这段时间就不过来。”
这确实是奚幼琳的作风。卫真灼翕了翕唇,有些无言以对。
但她就是不想让奚幼琳走。即便这一点她永远不会放在明面上大方承认,但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于是沉默几秒后,卫真灼又继续道:“心心现在期末住学校,你要是回家就是一个人,你家太大……会很不方便的。”
“我可以聘个护理。”奚幼琳奉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她想,就没有什么是不方便的:“还可以让心心回去住,我聘个司机每天送她上下学。”
“……”卫真灼听到这里实在是没什么好说了——好像不管她以怎样的不方便为由企图留下奚幼琳,对方都能用钱来化解。
不愧是奚幼琳。卫真灼感觉自己再次被堵了个慌。
可就算是被堵,她也不愿意实话实说挽留奚幼琳。于是两人这样沉默了片刻,卫真灼就干脆放弃了。
算了。她在心里想着:反正奚幼琳也不可能在她家待一辈子,反正奚幼琳迟早都是要走的。
……
卫真灼在这边自我斗争,一旁奚幼琳却早就看出来了对方是想留她。
这就是卫真灼的老毛病——有话从来不直说。可不直说其实还算好的,卫真灼更多时候是根本不说。
这样想着,奚幼琳就起了点促狭心思。
等到卫真灼收起碗筷在厨房洗碗时,奚幼琳就慢悠悠从外头晃了过来,倚在厨房门口,带了点笑地开口叫她名字:“卫真灼。”
卫真灼听声便关了水看她。
“我在你家这么多天,”奚幼琳手里拿着本卫真灼最近在看的书,转来转去地把玩,“你觉得我做饭好不好吃啊?”
这答案想都不需要想,好吃极了!卫真灼下意识想表露心声,但当她对上奚幼琳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时,又不由得把热情往回吞了三分。
于是最终她噎了两秒,只答道:“挺好的。”
说完后,她又补了一句:“还不错。”
奚幼琳闻言就笑了:“什么挺好不错,心心那种手艺你都夸得天上有底下无,我的手艺只能比心心更好,那我是不是人间难得?”
卫真灼撑在流理台边愣了愣:确实是这个道理。
于是她抿了抿唇,认同道:“……是。”
奚幼琳见她此刻神情可爱,便凭空多出了一百分的耐心来要逗她玩,抛出了线头等着卫真灼上钩,说道:“对了,前几天我订的食材,还剩了一半在你冰箱里,我就不动了。明天我回去之后,你记得按时自己做了吃。”
卫真灼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便立刻很上道地回道:“可你做得更好。我不会做饭,浪费了东西。”
“哎。”奚幼琳忍着笑叹了口气,问道:“那怎么办呢?”
卫真灼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失笑一声后又绷住,彻底上了钩:“那你……过几天再走好不好?”
这句话放在往常,她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直接问出来。但此刻在这样的一段对话过后,她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眼前有了个台阶,顺着顺着也就下来了。
一旁奚幼琳这会儿已经毫不掩饰地笑了。她靠在门边笑了好几秒,才扬起下颌说道:“行啊。没问题。”
这可是卫真灼求她留下来的,多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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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很不常见的融洽对话过后,卫真灼便洗完了碗,在阳台上晾衣服。
奚幼琳没事做,就在她旁边坐着,帮她递递东西。两人没什么交流地协作了会儿,卫真灼就忽然开了口。
她挑了个老套至极却永远不会出错的话题:“——今天挺凉快的。”
奚幼琳闻言瞥了她一眼,很给面子地回道:“是啊。中午刚下过雨。”
“想出去走走吗?”卫真灼抖着手上的一件裙子,并不去看奚幼琳。
放在从前,她怎样都不可能向奚幼琳做出这种私下里一起出去走走的邀请。可时到如今两人已经破了太多例,于是一起去散散步也就显得没什么了。
一旁奚幼琳也有几分惊讶,她完全没想到卫真灼会这么问。
但说到底,她确实也有几天没出过门了,而今天天气正好,和卫真灼一块儿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她默了几秒,便应道:“好啊。”
虽说她答应了,卫真灼却还是有些担心:“可你能走了吗?”
“怎么不能走。”奚幼琳说着就从阳台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腿又没断,慢点走还是能行的,不至于那么严重。”
卫真灼原本都打算给她找个轮椅来,闻言就弯腰仔细看了看她的腿,说道:“好像是比之前好些了。那……待会儿你要是腿疼就告诉我,我们就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奚幼琳挥挥手示意她别看了:“没那么夸张的。”
卫真灼此刻心情好像还挺轻松。奚幼琳坐下后,就看见她神情里居然还带了点笑。
随着两人私下接触的时间变长,卫真灼私底下的模样在奚幼琳面前也就变得越来越生动。
她见过卫真灼早晨在餐桌旁边看新闻边喝热水的惺忪模样,见过她偶尔午后在书桌前打盹,见过她晚饭后很轻松地在阳台上看书,也见过她半夜睡不着起来偷偷抽烟的样子。
这些都是奚幼琳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的、生活中的卫真灼。
不再是工作里那副沉稳淡漠的样子,脸上的笑和沉默都不再是经过精心调整的社交表情,而是带上了她原原本本的自我。
纵使奚幼琳不会再表明,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就是喜欢这样纯粹的卫真灼。
……
晾好衣服,收拾好阳台,卫真灼就拿了车钥匙,打算和奚幼琳去外面走走。
然而站在电梯里,她却忽然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她实在太少和奚幼琳有这种私下来往了,以至于发出邀请的时候,她都忘了自己和奚幼琳其实根本没什么话好说。
就像眼下,一般朋友之间出门肯定是边走边聊,但她和奚幼琳之间只有沉默。
这其实挺不正常的——卫真灼自从上了社会,工作便是和各式各样的人来往,而眼下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就算此刻她身旁站着的是个聋哑人,卫真灼也有自信能比划着和对方交流一段。
可偏生旁边是奚幼琳——这很特别。
卫真灼想着,心里仍是止不住地微有些紧张:她应该一直都有很多话都可以和奚幼琳说,只是这么久以来,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在谈恋爱,这就是在谈恋爱!(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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