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围栏后, 卫真灼就失去了对观光车的驾驶资格。
奚幼琳和她换了个位置, 略显生疏地将电瓶车开回了正道。
“往右边点,要掉下去了。”卫真灼坐在副驾上抓着扶手,看着一旁和路边缘的距离, 时不时地叮嘱奚幼琳:“走直线, 对对,还可以再快一点——好了好了,可以了。”
卫真灼自己不开车,看起来却比开车的还操心。奚幼琳听她这样念叨了没几句,很快就气得开口道:“到底是我开还是你开?你就这么爱管?要不给你来开?”
卫真灼闻言便下意识答道:“你开啊,我看路。”
“我没眼睛需要你来看路?”奚幼琳语调平淡, 却字字句句都相当不客气,奚落道:“你能不能消停会儿?管天管地就算了,怎么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卫真灼被堵得没话说,一想到刚刚撞墙的那个人确实是自己,她不由得只能老老实实闭了嘴。但说到底被数落了还是不开心的, 于是她也冷了下来, 坐在奚幼琳身旁面无表情。
奚幼琳知道刚刚自己嘴快说多了话, 但让她道歉是不可能的——除非卫真灼求她道歉。
于是两人间的空气便彻底冷了下来, 小观光车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开始继续往前开。
奚幼琳上手快,眼下耳旁没了卫真灼的干扰, 她很快就将观光车开出了岔路,渐渐追平了祁心。
眼前海滨阳光将四周一切都映照得亮晶晶的,温热的海风滚滚翻涌, 空气里夹杂了些许不熟悉的热带草木气息。
光影斑驳匆匆掠过之间,一切都漂亮且令人安心。然而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一旁卫真灼就真的始终没再开口说话,奚幼琳好几次悄悄借着墨镜遮挡去看她,就看见她偏着脸在望车外风景,海滨的风将她颊畔的发吹起,轻飘飞扬间显得柔软又纤细。
奚幼琳见她总是不说话,也意识到肯定是自己刚刚那一通奚落惹了她不开心。想到这里一种近乎类似内疚的感情就涌了上来,让奚幼琳感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坐立不安。
——但开口去服软是不可能的。奚幼琳想了会儿,最终只想出了一个虽然糟糕但能让自己安心的办法。
观光道漫长且宽阔,奚幼琳打定了注意后就慢慢开到了祁心右侧,朝她问道:“心心,换个车。”
“哎?”祁心闻言很听话地踩了刹车,问道:“怎么换?”
“你和她换一下。”奚幼琳指了指卫真灼:“我想和你一起。”
卫真灼闻言不咸不淡地收回视线看她一眼,二话不说起身就下了车,慢悠悠走到了祁心身边。
祁心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凉了半截。
——难道安排她俩坐一辆车的决定是错的?她们看起来不仅没有好好说话,好像仇恨程度还更深了。
杨葵也发觉了这一点,两个小姐妹交换过眼神,随后便心惊胆战地分开了。祁心磨磨蹭蹭靠到她小姨身边,不甘心地问道:“小姨,怎么了吗?怎么忽然想和我一起呢?”
奚幼琳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张口声音柔软地答道:“喜欢你,就想和你一起。不行吗?”
卫真灼听见这句话时刚刚在另一辆车上坐稳,闻言不由得缓缓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奚幼琳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奚幼琳这话听起来暗含的要素未免也太多了些,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
三言两语过后,四个人便重新安排了队伍。由于小朋友们玩心重都想亲自驾驶,祁心和杨葵就分别开车带着奚幼琳和卫真灼继续走。
既然分开行动,至此奚幼琳和卫真灼就彻底失去了交流,直到晚饭时间两人都再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造成这种古怪局面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两人的性格本就如此,另一方面则是她们之间客观存在的问题确实有些难以解决。
这个客观的问题贯穿了近来好几个月,主要源于最初的那场意外——她们在彼此还不足以成为恋人的时候,却过早发展出了超越正常节奏的关系。
两个人谁都知道,即便有些往事心结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她们也依旧不至于因为发生了这样的关系就决定和对方交往,然而就在这种不打算交往的情况下,打破常规的关系居然还在一次二次地持续发生,这让两人都感到无比的混乱与尴尬。
而在混乱和尴尬中,沟通就自然开始变得更加艰难——谁都秉着面子、谁都有些放不下身段,于此同时,两人却又还是能感到来自对方身上的微妙吸引力,也是正因如此才有了眼下这场别扭至极的共同旅行。
……
就在这样的微妙别扭之中,一行人还算顺利地逛遍了整个海滨公园,走到尽头后又转去海鲜市场转了一大圈,因此晚餐过后再回到酒店时,就已经是将近九点。
一整天的行程下来,两个大人看起来还是十分淡然,小朋友们却高高兴兴万分满足,疲惫却兴奋。
其中杨葵年纪最小,平时上学也习惯了早睡,因此晚间一回到酒店她就跟着祁心早早回了房。
眼看着小朋友们都歇下了,但对奚幼琳和卫真灼而言,九点这个时间其实还只象征着夜晚刚刚开始。奚幼琳盘算一番时间便回房暂行洗漱,随后就自己一个人出了酒店,往沙滩风景区的方向慢慢地走。
眼下这个时间点非常暧昧,沙滩上基本都是三三两两结对成群的人,鲜少有奚幼琳这样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但奚幼琳自然不可能去叫卫真灼陪她一起——两人间今天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这让奚幼琳自觉不好意思。
就这样一个人在海滩上走了片刻,奚幼琳渐渐也感到了几分无趣,于是她视线徘徊一番,最终看向了小径一旁的某家露天酒吧。
奚幼琳百无聊赖地走到吧台边,随便点了两杯不知名的调制饮料,又坐在几棵树间的吊床上吹了会儿风,便兴致缺缺地起身开始往酒店方向回行——眼下一个人,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什么事没做、有什么东西忘了,但仔细去想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不安感令她不论干什么都感到动力不足,最终只好心情乱乱地往回走。
此刻晚间的夏日海滨有些潮热,五光十色映在阔叶树间,依稀可以听见风里传来窸窣叶响交织着远处潮澜。
奚幼琳拿着张酒保递来的优惠券,漫无目的地给自己扇着风。就这样一直走到酒店的观景台边上,她就忽然目光一转看见了走廊的尽头,似乎是卫真灼正站在一台自动贩卖机前。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什么都看不真切,但不知为什么奚幼琳就是觉得卫真灼的姿态她万分熟悉,因此绝不会认错。
于是她开始缓缓靠近那人,便很快确认了这确实就是卫真灼。
卫真灼正背对着她,在独自思索着挑冰棍。她纤长漂亮的食指久久徘徊在几个选项间,犹豫不前。
自动贩卖机的荧光就这样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白皙纤弱,双肩的线条单薄到让奚幼琳无端想伸手去把控住揉捏。
一时不太健康的遐想之中,或许是两人靠得近了,卫真灼便下意识回了个头,奚幼琳的突然出现就立刻把她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退开两步,弯腰取出受惊之下随便点的冰棍,抿抿唇开口轻声说道:“……是你啊。晚上好。”
这是什么干巴巴的问好?奚幼琳心里这样暗自想着,面上却只是看她一眼,若无其事回道:“哦,晚上好。”
卫真灼垂眸撕开了冰棍包装袋,才发现自己点的冰棍是两条装。一个黄色一个白色,能捏着棍儿从中掰开。
于是她犹豫几秒,抬头朝奚幼琳问道:“……吃冰棍吗?”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甜甜凉凉的东西。奚幼琳没忍住笑了笑,说道:“怎么这么喜欢这种东西,就这么好吃吗?”
“……”卫真灼见她笑了,一时便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掩饰住了这情绪,伸手掰开冰棍递给她:“还行吧,我挺喜欢的。”
奚幼琳闻言便凑热闹似的接了过来,看着卫真灼先咬一口,才跟着装模作样地舔了一下。
确实是卫真灼会喜欢的味道,又甜又冰,幼稚非常。
奚幼琳对冰棍没什么兴趣,一时就只是跟在了卫真灼身边,两人一并走到了酒店观景台的低矮围栏前。
眼下她们面前就是全国有名的海湾景色,白沙在夜色里早已辨认不出它标志性的白色,而是被夜灯染上了昏暗的光彩。几个冲夜浪的游客正带着荧光环,三三两两在海上漂来漂去,嬉闹声掺杂着海浪翻涌,隔了远远一段距离也还是依稀可闻。
此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人都没了白昼时的互相不对盘。似乎两人在人前的矛盾是凭借本能、再自然不过,可一旦到了彼此私下见面的时候,居然也就谁都不好意思再闹矛盾了。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虽然略显局促,却好像又隐约有一点安心。卫真灼百思不得其解地咬着冰棍,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奚幼琳,好半晌没有说话,也并没有离去。
于是许久过去,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并肩吃着冰棍,站在观景台的栏杆边看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表面上针锋相对,其实根本就是在谈恋爱!(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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