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透光洁的玻璃幕门隔绝了一切嘈杂, 夏夜室内除却交缠的细碎吐息外便是一片沉静无声。
然而就在奚幼琳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 身前卫真灼却忽然停了动作。
两人间的吻已经加深到了不可控的程度,卫真灼只能赶在自己忍不住伸手之前及时抽离,垂着眼睫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后退了好几步, 随后居然一叠声开始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卫真灼脸色绯红异常,看起来受了惊似的,就好像刚刚那个被摁着亲了的人是她而不是奚幼琳。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随后就看见奚幼琳居然半点不回应,反而只是抱臂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颇有几分闲适地笑吟吟看她。
只这么一瞬的对视,卫真灼就觉得自己不存在的猫尾巴都炸开了,她感到奚幼琳的下一句话可能就是要开口揶揄——这样的预感让卫真灼警钟大作,也顾不上别的就径直转了个身背对奚幼琳,不去看她。
然而这反应却让奚幼琳感到心情越发愉悦了。卫真灼背对着她几次闭眼, 就听见身后渐渐传来了非常压抑的细碎笑声。
卫真灼登时觉得自己难堪极了, 思绪交缠之下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该受了奚幼琳诱惑, 一时又觉得自己忽然抽离出来去道歉实在蠢笨。
越是这样想, 卫真灼就越是感到尴尬。这情绪让她不由得闷闷地坐在床沿,干脆拉起被子就缩了进去。
“我睡了, 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她轻且闷地这样说了一句,而后就行动力十足地设好了闹钟把手机放在一边, “啪”地暗灭了自己那一侧的床灯,陷入睡眠。
一时的思绪纷乱之中,身后奚幼琳的笑声又大了些。卫真灼懊恼地将薄被拉高,盖住头脸。
-·-·-·-
旅行第四天清晨。
早餐时间,祁心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长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看起来像是又吵架了,两个人距离拉得远远的,即便坐在一起也几乎是零交流,各干各的互不相干。
然而祁心又狐疑地暗中注视了片刻,便发现两个人中她小姨还是一切如常,躲着对方的好像只有卫真灼一个。
这些线索大体上是看不出来的,只能从一些小动作里抓住蛛丝马迹,例如奚幼琳给卫真灼递咖啡,卫真灼不接,只等奚幼琳自己放下。又例如奚幼琳伸手找卫真灼要她旁边的纸,卫真灼不给也不动,非得让奚幼琳自己越过她去拿。
祁心观察了一会儿,一时还以为是自家的金贵小姨又使了什么千金脾气,才惹了卫真灼不高兴——她并不知道卫真灼会这样,其实只是单纯地还在为昨晚的事害羞而已。
然而奚幼琳知道,并且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有了逗弄对方的兴趣。
自从她对卫真灼的了解更进一步,这种想要去多加接触的心思便时常会产生。有时候奚幼琳回想过去,也常常会因为自己曾经对卫真灼的抵触不接近而感到惋惜:要是早些发现卫真灼这么好玩儿就好了。
于是整个早餐时间里两人便一缠一避,暗地里来往对决不可开交。
祁心和杨葵谁也没能参透她俩之间的微妙玄机,只觉得满头雾水。
就这样过了早餐时间,一行人便出了酒店。晨间夏日光耀灼灼,四人还是按习惯只撑着两把遮阳伞,卫真灼撑伞走在杨葵身边躲奚幼琳,奚幼琳则任祁心挽着自己,也不着急去找她。
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出海钓鱼,虽说她们四个人中没有一个会海钓,也依旧不妨碍祁心想要体验一次的冲动。
船是很早就预约租好了的,祁心素来办事能力强,在她的打点下钓具和其他工具一应俱全,甚至船上还聘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船工,几乎什么都无需操心。
就这样踏上了微微摇晃的甲板后,奚幼琳的第一反应就是回身去看卫真灼。
这些日子以来卫真灼在她心里的病弱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以至于她立刻就开始怀疑这人可能会晕船。
视线里,身后卫真灼正在一旁翻看租来的钓鱼设备,并朝一个船工询问着相关事宜。奚幼琳盯着她看了几秒后,她也很快察觉到了这道视线,一时疑惑地抬头回看。
甫一发现看她的人是奚幼琳,卫真灼就立刻又低下了头,避开对视。随后她冷静镇定地和身旁的船工又聊了会儿海钓方法,便一个人拿着盘饵料绕到了船尾,开始穿钩。
其实她完全不该这样过分闪躲,对此卫真灼心里都明白。毕竟就连上次两人发生了远过于此亲密关系之后,她都并不像现在这样不安。
可仔细想想,理由其实还是有的——从前两人即便发生了关系,只要离开事发现场两人便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只要卫真灼想,她还可以无限逃避和奚幼琳见面。
有了那种随时都能够逃走的条件,之前几次无论发生了多么尴尬的事,卫真灼也就都能够处之泰然。
可眼下不同了,眼下她和奚幼琳的关系隐隐约约间已经发生了变化,许多事绝不只是意味逃避就能解决。并且情况也完全不允许她想逃就逃,毕竟到了晚上,她还要继续和奚幼琳住在一间房里。
——要命了。卫真灼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她是想和奚幼琳修复关系的,可那也得是在两人相安无事的前提下。然而就目前这个情况,卫真灼只觉得有些束手无策。
她有自信和一个相熟的朋友或一个泛泛之交提升关系,也有自信礼貌圆滑地让一个人对自己消除芥蒂,甚至还有信心让一个普通朋友变得有那么点喜欢自己。
可事实却是奚幼琳绝不只停留在泛泛之交的层面,甚至她都远非仅是一个相熟的朋友。
两人间情况复杂得超出了卫真灼的预想,而按这个情况来看,难道她要越过朋友阶段一步登天,去和奚幼琳尝试新的……恋爱关系?
想到这里,卫真灼没忍住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和慌乱。
——不行。她还没有准备好这种事情。她心里有些喜欢奚幼琳是一回事,让她凭着这点不真切的喜欢去和奚幼琳恋爱……那又是另一回事。
“在干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奚幼琳的声音。卫真灼很快收敛起沉思时略显迷茫的表情,神色淡淡地错开一步,端走了放在桌上的盘子:“没什么。”
“好啦。”奚幼琳的语气听起来很柔软,居然有那么点像是在哄人:“不要这样了,我们聊聊天不好吗?本来就是一起出来旅游的,也不用一直不说话吧。”
卫真灼不咸不淡扫她一眼,克制着心里软得不像话的涌动感,仍旧端着盘子要走:“怎么就是没说话了?现在不就是在说话么。”
这话让人着实有些不好回——她不开口奚幼琳都忘了,卫真灼抬起杠来其实也是一把好手。
趁着奚幼琳愣神的短暂空隙,卫真灼端着盘子就立刻离开了原地。
然而船不大,甲板上可活动的空间来来去去也就那么点。不出十秒奚幼琳就反应过来追上了她。
“别走啊。”奚幼琳挥挥手赶开了准备上前搭话的祁心,仍旧跟着卫真灼:“我想和你说说话,也不行吗?”
奚幼琳的声音既轻又柔,眉梢眼角的风情里都带了点请求意味。
卫真灼吃不住她这一招,闻声很快就顿住了脚步,抿抿唇后轻轻说道:“……行。”
于是她跟着奚幼琳回到了刚才坐着的那方小桌子边,放下了手里的饵料盘和鱼钩,垂眸问道:“……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奚幼琳一手支颐,眼里含了点笑地说道:“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别躲着我。”
“我什么时候——”卫真灼闻言立刻就想要反驳,可开了个头后她又顿了顿,觉得奚幼琳其实也没说错。
因此她只好话尾一转,续道:“没别的要说的了?”
“有。”奚幼琳最近深谙一点,那就是在卫真灼面前如果想要取得什么进展,就千万不能和她一样拐弯抹角,要有什么说什么。
于是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便稍显莽撞地径直问道:“卫真灼,你觉得我怎么样?”
如果更露骨一些,这句话就应该是“你喜不喜欢我”。可奚幼琳到底还是留了点底,并未径直这样说出口。
可纵使这话略显委婉,卫真灼也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眼下一行人所乘的小船已经开出了港湾,一时海风轻拂,晨间的海面金光闪闪。
三两只白色的海鸟展翅飞越两人上空,带起一阵快速掠过的阴影,扑朔斑驳。
卫真灼捏着饵料盘的边缘,好半晌也没能憋出一句回音。心下的冲动和欲望迫使她立刻就开口应答,然而素来倾向逡巡逃避的习惯又让她保持了沉默。种种复杂心绪纠缠在一处,便令她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一旁奚幼琳居然也一点不着急,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又较真地催着她快给出个答案,反而只是云淡风轻地等着,安分又沉静。
“我觉得……”好半晌过去后,卫真灼终于轻声开了口:“我们……”
她一时有些无措,并不知道改如何回应,可就在犹豫不决时,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奚幼琳的神色。
奚幼琳的表情还是很淡,风情尽显的眉眼在晨间天海的映衬下,显得漂亮至极。短暂的停顿之中,海面上一闪而过的某道反光射入了卫真灼眼底,让她心神都为之一晃。
而在那一晃之后,她就下意识呢喃似的缓缓改了口:
“我们……慢慢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叫慢慢来?
奚幼琳:我知道,就是你快点的意思。
卫真灼:……不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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