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真灼会给出这样模糊的回答, 其实也在奚幼琳的预料之中。然而仔细回味一番后, 这句“慢慢来”也还是足够让人雀跃欣喜。
卫真灼在感情方面非常内敛,奚幼琳素来对此深有体会。而这句“慢慢来”就像是一个跨越了隔阂的突破点,允许了两人接下来的渐渐靠近。
念及此, 奚幼琳禁不住一时间越想越多, 思绪如生长的藤蔓般四方蔓延了出去。
一时间卫真灼已经说完了她能说的,便开始垂眸暗自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说辞不对。然而她正是脑中糟乱,还没来得及想出来点什么,就看见身旁奚幼琳忽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她身边。
“……”卫真灼猜不透她,心里只好反省自己:果然还是说错了什么吗?
可说到底她又不好意思去追对方, 更不好意思为自己刚才的话做出任何解释,就只好抿了唇保持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继续穿她的饵料。
小船已经彻底驶离了码头,海面上能看见几艘并行出海的钓船,彼此距离都远远的, 各自挂着彩旗、喷涂着各式各样的船名, 在泛光的海面上漂浮前行。
海鸟时不时掠过低空, 又加速飞往高处, 在耀眼的灼灼日光下穿梭。卫真灼为了缓解心里的局促,视线便随着好几只海鸟来来回回, 思绪放空。
这时奚幼琳已经走到了船的另一边,开始教杨葵抛竿钓鱼。一旁观察了很久的祁心这会儿终于算是得了机会,朝卫真灼凑了过来。
“卫姐姐。”祁心语气里满是担忧, 坐在卫真灼身边小声问道:“你和小姨……你们吵架了?”
卫真灼闻言瞟她一眼,并不作答,只是十分镇定地反问:“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你们每次吵架都这样。”祁心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姨又惹你生气啦?别生气了好不好,小姨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稍微自我中心了一点,其实除了这一点之外她哪里都特别好,真的……”
“这话你可别让你小姨听见。”卫真灼笑了:“她扒你一层皮。”
“啊!”祁心赶忙回头确认了一眼奚幼琳的位置,随后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她不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我们知道。”
“你看你,在别人面前就是这么编排你小姨的。亏她疼你,还请你出来玩。”卫真灼打趣她:“我都看不下去——我要告诉她。你等着被扒一层皮吧。”
“嗯?不行的,不行的。”祁心赶忙拉住她,随后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们没吵架啊?”
“什么吵架不吵架的,别瞎想。”卫真灼推了她脑门一下,说道:“出来玩就好好玩,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
“可你们明明每次吵架都这样……”祁心捂着前额,垂了眸小声辩解。
“那就说明,是你每次都判断失误呀。”卫真灼笑了,看着她说道:“说明吵架这种事,从来都是你臆想。”
“怎么可能嘛……”祁心忽然觉得卫真灼这会儿好像心情很好,情况似乎确实远不是她先前猜测的样子。于是她陪着卫真灼坐了会儿,便只好放弃劝和,转而试探性问道:“那你们……感情还好不好啊?”
这是个什么问题?卫真灼甫一听便有种被看透内心的感觉,只好陷入短暂沉默。
她越是沉默,一旁祁心就越是在意。两人一动不动地坐了片刻,卫真灼最终只好妥协似的答道:“嗯……还行吧,就那样。也没什么特别的。”
或许是她这话里敷衍的气息太浓,祁心不由得立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卫真灼赶忙转移话题:“怎么这么问?”
“我们现在一起出来玩嘛,你们又住在一间房,比起平常上班的时候应该交流更多了,这样的话……一来二去关系就会好一些啦。”祁心说出了真心话,眉眼弯弯地笑道:“不管怎么样,我喜欢你们两个关系好一点。”
小朋友的神情和话语都很真挚,卫真灼看了她一会儿,便也禁不住弯起眉眼笑了,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们没吵架,也不会吵架,我们关系……挺好的。”
“真的?很好?”祁心眼底浮光粼粼的,像是期待又高兴。
“真的,很好。”卫真灼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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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午那句“慢慢来”过后,奚幼琳就一直都在想她以后该怎么和卫真灼相处,于是几乎一整天,她便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里。
卫真灼也不遑多让,她似乎总是默不作声地悄悄瞟奚幼琳一眼,随后又陷入良久的思索中。
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祁心和杨葵玩得尽兴——两个小朋友在海上钓了大半天的鱼,尽管完全摸不到门道,也还是坚持握着钓竿穷开心。
然而奚幼琳的猜测到底还是准确,一行人在海上还没待满预定的三小时,卫真灼就很快开始晕船了,紧跟着是祁心,随后就是杨葵,三个人到了后期都扶着栏杆将吐未吐,看起来好不凄惨。
一旁奚幼琳虽然没觉得什么,但她看着眼前三个人都脸色煞白,便也受了影响似的隐隐约约有些浑身不舒服。
于是还不到下午两点,小船便开始返航归港。
虽说略有不适,祁心钓的鱼也还是最多,各式各样的大小鱼虾能装满半桶。一行人拿着鱼便打算去海鲜市场做成全鱼宴。
平复了一番晕船的痛苦后,一时便照例是祁心在前面开车,杨葵在副驾继续晕车,奚幼琳和卫真灼则并排在后面坐。
眼下为了缓解众人的疲乏无力,两侧的车窗就都大开着,一时猎猎海风从窗口灌入,风力强劲之下便吹得后排奚幼琳和卫真灼头发都糊了一脸。
奚幼琳原本想要让祁心把窗户给关了,可她开口前下意识观察了一番卫真灼的脸色,最终又还是作罢。
——卫真灼看起来似乎真是晕得狠了,即便头发糊了一脸也没有伸手拨开的意思,反而只是仍旧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奚幼琳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悄悄叹一口气,伸手摸出发圈绑了自己的头发,又轻轻靠近卫真灼一点,伸手将她的快长到锁骨处的头发整理复原。
感受到不熟悉的触感落在自己颈间颊畔,卫真灼微微掀了掀眼皮。
看清是奚幼琳后,她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谢”,随后就眯着眼径直靠在了对方肩头,默不作声地轻轻蹭了蹭。
奚幼琳屏住呼吸,动作有了一刻的停顿。
此时的卫真灼就像是只小猫似的既乖顺又亲人,奚幼琳心里一时柔软得泛起甜味,垂下眼睫努力平复呼吸。
此刻风声大作,公路两旁的行道树和路灯一排排快速掠过,夏季的温度和喧嚣都在风里被稀释了几分,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显得模糊而不真实。奚幼琳伸手轻轻扶住了卫真灼肩,做了个一直想做又不好意思做的动作——她扶着对方单薄的肩头,又揉又捏地上下抚了抚。
然而卫真灼似乎确实是难受得狠了,被摸了好几下居然也全然没有反应。
由于几乎从不坐船,她就很自然地对这种晕船的感觉半点都不熟悉。陌生的昏沉困倦感掺杂着胃部的不适翻涌不散,让她下意识循着本能就贴在了奚幼琳身上。
而此刻奚幼琳似乎还特意将她按低了一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这样的姿势让卫真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以至于她很快就被睡意占领,意识渐渐流失。
再醒来时,车就已经将要开到目的地。
奚幼琳没有叫她,反倒是她自己似乎恢复了过来,便幽幽转了醒。
甫一醒来,卫真灼还没睁眼就迷茫地吸了口气,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不由得伸手随意一撑,打算坐直。
然而她这一撑,就撑在了身旁奚幼琳的大腿上。
“……”卫真灼反应了足足两秒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时立刻收回了手,非常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奚幼琳压根没搭理她,只是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随后活动了一番僵硬的右肩。
又过几秒,奚幼琳才问她道:“感觉好点了?”
“嗯。”卫真灼自己打开了一瓶水,喝下一口后轻声说道:“……麻烦你了,谢谢。”
“不麻烦,小事。”奚幼琳看起来半点都不在意,面色一派云淡风轻。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何止是不麻烦?她甚至恨不得卫真灼今天晚上都别醒。
往常在工作时间、合作关系里,卫真灼鲜少对她有这样的依赖,就连让奚幼琳个人帮忙做做事的时候都很少,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靠在她肩膀上睡觉。
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是否也说明了卫真灼对自己的信任值在升高?
奚幼琳心里不住地想着,情绪开始一点点变好:没准很快,卫真灼对自己的态度就将不再是半遮半掩的一句“慢慢来”了。
也许不久的一天,卫真灼也会很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她现在就挺喜欢你的(啧啧)
有的人表面针锋相对,其实根本就是在谈……等等!这两个人已经连表面的针锋相对都不演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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