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学校上午有课。早夏天色亮得快,祁心六点多就起来了,此刻正在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刚将平底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她就看见厨房外卫真灼慢吞吞地绕过了餐桌,朝这边走了过来。
“卫姐姐早。”祁心将煎蛋和一些生菜番茄一块儿夹进吐司,放入保鲜袋里打算带走,边问道:“吃早餐吗?”
卫真灼看起来神色十分困倦,坐在厨房吧台边伸手揉了揉眉骨答道:“谢谢,不用了。”
祁心借住在这儿也有几天了,见状不由得有些关心,关了油烟机问道:“卫姐姐,你昨晚是不是又回来得很晚?要不……再去休息会儿吧,今天就不麻烦你开车送我去学校了……”
这句话刚说完,祁心就看见卫真灼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周身那股疲惫紧张的气氛都一扫而空。
祁心一时不解,她自然也不知道卧室里正听着外面动静的奚幼琳也松了一口气——祁心原来真的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奚幼琳先是如释重负,可她随后品了品外头刚才那段对话,忽然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祁心这个小狐狸虽然体贴却最精明,往常不论奚幼琳有多累,祁心都总是“小姨”长“小姨”短地软磨硬泡求她开车接送。虽然确实是个可爱的晚辈,这时候却总像个小鬼一样并不体贴。这次她怎么只是看卫真灼有些累,就如此痛快地不需要送了?
况且祁心平日里都是叫自己小姨,怎么到了卫真灼这里,居然就是叫“姐姐”?
……
奚幼琳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到底谁和祁心才是一家人?现在怎么看,奚幼琳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而卫真灼才是祁心真正关心孺慕的长辈。
正胡思乱想,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一阵响动由远及近,最终是一声大门合上的沉闷声音。
——祁心就这么走了。
奚幼琳长舒一口气:所幸事情到了这里还算顺利。也幸好她下床后没有径直就开门,否则这场普通级别的灾难就将无可挽回地演变成噩梦级。
想到这里,她就听见外面卫真灼敲了敲卧室门。
卫真灼没打算进去,只敲两下门后就靠在了外面的墙上,开口时声音显得十分低倦:
“奚幼琳,心心走了。你……自便吧。”
过了几秒,奚幼琳才在门内“嗯”了一声,开始回头找昨晚换下的那些衣服。左一件右一件地穿到一半,她就听见外面卫真灼又开口说了句什么。
“……这次的事,对不起。”卫真灼靠在卧室门外揉着太阳穴,头疼感渐渐开始蔓延:“家里的酒放太久了,我不知道它那么烈。你……就当我犯了个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奚幼琳听到这里,拉着裙背拉链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过了好半晌,她才转过身背对了门的方向:“……这次也有我的不对。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过,忘了吧。”
“好。”卫真灼只是这样应了一句。
到了这里,奚幼琳忽然觉得心里像是堵了点什么。身上某些地方忽然间开始隐隐不适,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快让那股堵塞变成了窘迫和烦乱。
她穿好衣服后看了眼时间,此刻才不过是早晨六点刚过一点。
其实这个时候离开未免也太早,但奚幼琳此刻心情实在是糟糕,便索性就推开了卧室门,看也没看卫真灼就披上了外套,开始站在玄关处换上高跟鞋。
“我送你?”卫真灼礼貌地问了一句。
“不用,谢谢。”奚幼琳这时候已经推开了大门,迈出一步后她靠在门框边顿了顿:“别忘了今天下午……我们还要见面。”
“……”卫真灼闻言面色复杂地抬眸看她,半晌后才回答:“记得。”
“我要去你店里开会。”奚幼琳强压着语气里的尴尬,极力让自己显得无所谓且镇定。
“嗯。”卫真灼也实在不想和她说话了——她能感觉到,此刻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说话,有一股窘迫感似乎已经要冲出天际。
到这儿两人间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沉默。奚幼琳最终眯了眯眼,下颌微扬地看向卫真灼:“今天这件事,请你对任何人都要绝对保密。”
这还用说吗?卫真灼垂下眼睫微微蹙眉:“我不会说的。希望你也忘了。”
“我已经忘了。那么,下午见。”奚幼琳最后很快地说了一句,随后就伸手合上了两人之间的那道门。
门合上之后的一瞬间,卫真灼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的确是犯了个大错。想必从今天开始她和奚幼琳之间都还会尴尬很久,如今也就只能指望时间将这件事冲淡了——不管怎样,但愿两人之间的工作合作还是能和往常一样正常进行。
想到这里,卫真灼闭上眼后好半晌才睁开,开始缓缓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拉开领口后将衣服褪低,她将忍了很久隐隐约约疼痛的脊背对向了镜面。
回头看去,果不其然入目就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长刮痕。
要命。卫真灼想到了奚幼琳这几天手上刚换的指甲油,默默摇了摇头,忍着疼弯下腰找出一瓶碘伏。
艰难的背部消毒过去后,卫真灼起身,忽然又觉得大腿内侧也有那么点不适。
她心里出现了些不好的猜测,而掀起裙摆去看时,卫真灼的脸色就开始有些不对了。
虽说她记得昨晚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也确实有一些尴尬的回忆挥之不去,但如果真要问她细节,她也实在记不起奚幼琳碰了她没有。
没碰倒还好,如果是碰了,那她那么长的指甲……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卫真灼忽然觉得某个地方开始前所未有地疼。
于是卫真灼对着镜子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心一横打开水洗了洗手,将指尖探入了某处开始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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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卫真灼再赶到书店准备开始工作时,时间就已经是下午三点。
“卫姐,今天来得挺晚啊。”收银的员工边给顾客刷着卡,边朝进门的卫真灼笑道:“陆教授在楼上等您几个小时了,说要跟您商量点问题。”
“好的,辛苦你了。”卫真灼闻言朝她笑了笑,忍着背上的疼弯腰将一本被翻离本位的书放回了原位,随后就开始往书店二层走。
二层窗边有阅读区,因此这一片顾客便有些多。卫真灼边走边观察今天书架上的空隙,计算着销售情况。还没走出几步,她很快就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打算开始细看。
直到她越过两排书架,望见阅读区角落里正定定看着自己的人,卫真灼才意识到自己上二层的真正目的。
“清涵姐。”她微微加快了脚步走近,带着歉意看向正拿着本资料册陆清涵:“……抱歉,等很久了吗?”
陆清涵闻言便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等你一下午了。今天在忙什么呢?小陈在那儿一个人收了一整天银,说你整个上午都没来过。”
“……”卫真灼听她这样问,一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对于店里的工作问题,卫真灼作为老板的同时也是管辖运营的店长,按理说这些年陆清涵给书店投了不少资金,的确有资格过问卫真灼上午去干什么了。
可面对这个问题,卫真灼能怎么回答呢?说真话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她素来又将陆清涵尊为前辈,信口敷衍便显得不那么合适——
“真灼。”正想到这里,对面陆清涵忽然眯了眯眼,视线定在卫真灼颈间:“你……”
不是吧。卫真灼心里紧了一下:她今天为了遮盖痕迹明明已经穿了高领的衣服,应该不可能被看到一点端倪吧?
这样想着,她便若无其事地偏了偏头,朝陆清涵问道:“嗯?”
陆清涵的确是没看到什么,但正因为一点都看不到,她才觉得有些奇怪。眼下大夏天的,卫真灼这几周以来的着装明明一直都领口较低,怎么今天忽然穿得这么严实,连袖子都是七分的?
结合卫真灼脸上些微的倦色和她一上午的缺席,陆清涵带着狐疑态度喝了一口桌上的茶,较为委婉地淡声问道:“你不会……恋爱了吧?”
卫真灼向来把陆清涵当作长姐尊敬,因此眼下听到这句话,她没来由地就有些紧张。
不过她冷静了一秒,又很快将情绪安定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卫真灼朝后靠了靠打算放松姿态,却没料到脊背的伤蹭在椅背上,让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僵了僵:“……”
“要谈恋爱的话,十年前就谈了。”卫真灼又向前倾了回来,表情倒是看起来轻松无碍:“您就别拿我打趣了,我是单身主义者,不仅这十年不会恋爱,以后也永远都不会。”
“……”陆清涵闻言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才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清涵姐要和我商量什么?”卫真灼见这一段似乎结束了,便立刻将话题岔开:“陈殊告诉我您有事要和我说。”
“是。”陆清涵看了眼腕上时间:“不过是时候奚小姐和她的店长该来这儿开会了吧?我要说的事就是我们和她家的合作——我有个新的策划方案。本来想着在她们来之前先和你说说,可既然你也来迟了,那就待会儿等她们到了再一起说吧。”
“好。辛苦了。”卫真灼闻言点点头,随后起身退了一步:“时间也快到了,我们移步办公室吗?”
陆清涵闻言便将资料收整了一番,和她一并开始向会议室走。
“真灼。”进到会议室内后,陆清涵忽然看向卫真灼,向来淡然的眼神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严肃:“其实你恋不恋爱……都没有关系。”
“嗯?”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用瞒着我。”说到这里,陆清涵又将眼神错了开:“说出来就行。”
“嗯……”卫真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却到底也还是十分认真地答道:“您关照我这么多年,是我的引路人,也是长姐一样的存在。如果真有那种事,我一定不会瞒您。”
话音落后,她便十分坦然地朝陆清涵笑了笑。
这倒真不是漂亮话。卫真灼认识陆清涵已经八年有余,自大学创业的那段时期起,卫真灼就受了她不少关照。在卫真灼心里她的地位确实一直都非常高。
可一旁陆清涵闻言却并没有笑,反而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到了这会儿,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外面是隔壁店店长熟悉的声音:“卫姐,有空了吗?”
卫真灼闻言便知道——是奚幼琳带着她的店长来开新一轮合作会议了。
于是她很快就将前一天准备好的资料都拿了出来,坐在转椅上转身面向门,应道:“有,请进。”
门打开之后,卫真灼一眼就看见奚幼琳穿着一套新的长裙走了进来,妆容一如既往精致,长卷发柔软得恰到好处,举止之间也尽是富家小姐的优雅气派,带着些懒散随意,却能够强势地引人注目。
——这就是平日里的奚幼琳。
不是今早在她床上神色窘迫的人,也不是带着点傲气强作镇定和她对话的人,而是这样一个让卫真灼感到熟悉的、完美的,却不那么合适的奚幼琳。
想到这里,卫真灼就看见奚幼琳和陆清涵说完了话,终于将视线挪到了自己身上。
“哦,卫老板。”
她看见奚幼琳笑了,漂亮的眉眼弯弯的,倾身朝自己伸出手来: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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