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刚过,天气依旧很寒冷。
霜雪落满地,曲棋坐在车里,透过一层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万物没有复苏,城市一片安静。
“到了那边,记得听话,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莫圆芳一边看着邮箱一边絮絮叨叨。
曲棋朝着莫圆芳点了点头,天气太冷,她的鼻间有些微红,耳朵也冻得有些僵了。
莫圆芳抽空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儿,把头顶的空调调高了一些,“住在别人家里,万事都不要提什么要求。也不要麻烦人家太多,知道了吗?”
曲棋还是点头。
她本来性子就呆了些,今天却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
前头的曲毅忍不住道,“小棋那么乖,怎么可能给人家添麻烦。你啊,别整天要求小棋那么多,她还是个孩子。”
“前些日子十七岁生日都过完了,哪还是个孩子。”莫圆芳有些不满,敲下最后一行字,点击了发送。
本不过是随意地嘱咐孩子两句,却没想到曲毅非得和她唱反调。
她在职场多年,现在也当上了主管的位置。在平日生活里,习惯了别人对她点头哈腰,这在家里也是这样。
“我们为了赚钱没时间管孩子,让她早点长大有什么错?”莫圆芳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曲棋的睫毛很轻地颤动了一下,窗户因为车内的暖气而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伸了伸手,抹掉一小片雾气,从小小的圆圈里面去看窗外的世界。
北市是属于南方的地段,也不知道在那边的冬天,能不能看到这样的雪景。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曲毅决定不和要强的妻子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
一路沉默,莫圆芳是真的很忙。
手里噼里啪啦地敲个不停,而前头的曲毅,开了蓝牙的歌,缓解了一些气氛。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振动,曲棋翻开来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陌生号码:几点到?
曲棋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机票订单,确认无误之后才回复那边:晚上七点半。
陌生号码:在机场等着,我去接你。
曲棋盯着那个陌生号码几秒,想了想,转而按灭了手机。
机场距离家里还算有一段距离,曲棋百无聊赖地在车上晕晕沉沉地眯了一小会,便被前头的曲毅叫醒,“小棋,到了。”
曲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整理好了围巾,这才跟着下车。
机场她并不陌生,每年都会去几次。
只是这是第一次,有一种惶然无措的失落感。
她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曲毅从后备箱里面拿出行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莫圆芳身上。
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她拿着手机,眉头轻轻皱起。
说了一会话,便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朝着曲棋走来,“妈妈还有事情得处理,就不陪你等飞机了。你一个人在那边,也别委屈自己。钱不够了跟妈妈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妈妈这么努力工作就是为你让你生活得更好一些。”
曲棋点了点头,便被莫圆芳抱入怀中。
莫圆芳的身上有很浓郁的香水味,职场上的女性,总是要用华丽的外表来包裹自己。
曲棋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靠近,却还是轻声细语地说,“妈妈,你要少喝一点酒,记得按时吃饭。”
顿了顿,曲棋的睫毛微微轻垂,“爸爸每天工作也很辛苦,妈妈不要和爸爸吵架了。”
“好,妈妈答应小棋。”莫圆芳摸了摸曲棋的小脑袋,这才松了手,看着一旁的曲毅,“走吧。”
曲毅有些不悦,脸色很是不好,“你开车回去,我陪会小棋。”
莫圆芳这会正急着回去,有些不满,“车开走了你怎么回去?”
机场在郊区,这里可不好打车。
“我自己有办法。”曲毅难得地没有顺从莫圆芳,“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这样的小吵,在曲棋上了高中之后,已经算是家常便饭。曲棋捏了捏衣角,看向曲毅,“我一个人可以的,爸爸先跟妈妈回去吧。”
曲毅还是不放心,“真不要爸爸陪着?”
曲棋重重地点头。
曲毅是个内科医生,平时忙碌的程度不亚于莫圆芳。父母缺席了她成长这件事,曲棋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着车子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曲棋才自己拖着行李,朝里面走去。
-
飞机落地,北市的机场很大。在长长的走廊里面,曲棋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夜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雪花飘落的痕迹。
南方的北市,冬天比顾城温暖多了。
拿行李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曲棋一直看着显示屏里,却迟迟没有出现自己的航班机号。
手机振动,看着打过来的陌生号码,曲棋赶紧接起,“喂?”
“飞机延误了?”那头传来略微有些散漫的声音,语调漫不经心的,却很好听。
曲棋小声地解释,“我在等行李,可能还要一会。”
说好了不麻烦人家,这才刚来,就让人家在机场等自己那么久。
尽管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曲棋的声音依旧是软绵绵的,细听还带着一些小奶音。
程尧捏了捏眉心,原本烦躁的心情散了一些,“嗯。”
曲棋轻呼了一口气,“那哥哥今天穿什么衣服?”
程尧不爱拍照,曲棋根本没有见过程尧长大后的照片。
程尧朝周围看了一眼,“深褐色风衣。”
“好。”
行李箱一出,曲棋就火急火燎地拿着行李开始快步走。
外面的接机室很大,曲棋却一眼就看到了程尧。
他站在角落里面,穿着深褐色的风衣长身而立。风衣微微敞开,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往下看去,便是令人羡慕的大长腿。
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目光一直看向出口,而是低着头刷着手机。
偌大的机场,男人身高很高,一眼便能看到。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显眼得很。
曲棋深呼吸了一口气,拖着行李慢慢靠近。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程尧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
“小哥哥,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有浓郁的劣质香水味靠近,程尧不耐烦地刷着手机,随口敷衍,“没有。”
搭讪的人一直有,直到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粉嫩嫩的行李箱,再往旁边看去,橙白相间的WIKI。
是他一贯喜欢的牌子。
“哥哥。”软糯糯的声音落在旁边。
程尧懒懒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脸蛋很白,五官小巧而精致。扎着一个丸子头,有些散了,歪歪扭扭地在脑袋后面轻晃了一下。
还挺可爱。
曲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捏了捏衣角,又喊了一声,“哥哥?”
程尧神色微敛,放下手机,朝着曲棋伸出手,替她拉着行李,“走吧。”
曲棋怔了怔,下意识地道,“我可以自己拿行李。”
声音很轻,细细软软的。
程尧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
说是北方人都很高,可小姑娘却像是没怎么长一样,才堪堪到了他的肩膀。模样才刚刚长开,还稚嫩得很。
“不用。”他说。
曲棋地道了谢,跟在程尧后面。
程尧开的车,把粉嫩嫩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面,他就示意曲棋坐上副驾驶座。
老老实实地系好安全带,曲棋攥着身前的安全带,目不斜视。
车子里有些冷了,习惯了暖气的曲棋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脚也开始变得冰凉。
“冷了?”在红绿灯面前停下,程尧抽空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小朋友。
曲棋犹豫了几秒,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程尧把暖气打开,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还以为你们北方人不怕冷。”
曲棋眨了眨眼,“我们北方人靠得是装备,不抗冻。”
尤其是她,大冬天就不喜欢出门,没有暖气的地方等于窒息。
程尧似乎是又笑了一下。
曲棋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他应该……很好相处吧。
回家的路少说也有四十分钟,这会又撞上一小波回家的晚高峰,堵在路上。
程尧被热得有些闷,稍微开了些窗子透气,却瞧见冷风吹进来的时候,旁边的小朋友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又默默地把窗子关上。
还真是不抗冻啊。
“介绍一下自己。”程尧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拥挤的车道,声音略沉。
曲棋想了想,跟他说,“我叫曲棋,因为生在年初七,所以取了一个谐音。”
还有就是,她出声之前,曲毅正好在下棋,所以灵光一现就这么取了名。
年初七……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情。
“名字有些拗口。”程尧说,微微转头,茶色的眼里含着几分慵懒,“曲奇……是小饼干吗?”
从小到大,已经有很多人误解自己的名字。曲棋字正腔圆的纠正他,“是下棋的棋。”
程尧不咸不淡地勾了一下唇角,“嗯,还是小饼干好念一些。”
曲棋有些憋屈,“那我喊你程尧吗?”
“我的名字也拗口,喊哥哥。”程尧道。
曲棋:“……”他是不是觉得什么名字都拗口?
可她不想喊哥哥,也不想被人喊做小饼干。
鼓了鼓腮帮子,曲棋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程尧。
他正看着前方,微暗的灯光落在他的眼底。侧脸棱角分明,眼角带着几分慵懒。
这个男人好看得有些过分。
算了,喊就喊吧,也不会少块肉。
-
程尧的家就在华大附近,四房两厅,三个卧室一个书房。看上去面积很大,客厅的沙发约莫三米多宽,旁边还有竖直出来的一条,横竖都能躺着。
领着人进了侧卧,把曲棋的行李放好,程尧才道,“卫生用品给你准备好了,还缺什么,跟哥哥说。”
曲棋点了点头,小脑袋打量着这个房间。
应该是徐清清认真装修过了,风格并不是单一色的粉嫩,而是米色之中又带着一些浅粉色。就连床单被罩,都给她换成了她喜欢的风格。
程尧见她眼底带着几分欢喜,默了默。
小朋友就是好哄。
肚子很不事宜地响了起来,曲棋大囧,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面色尴尬地看着程尧。
因为害羞,小巧的脸上还覆盖了一层薄红,看得程尧心口都软了一些,“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曲棋迟疑了几秒,“有饭有菜就好。”
真好养活。
程尧也没再问什么,“你先收拾一会,等会出来吃饭。”
程尧走后,曲棋一把扑在床上,给父母报了平安。躺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收拾东西。
她个子小,曲毅又担心她一个人带不了太大的行李,所以只准备了一些衣服,其他的,明天估计就能到了。
不过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柜子空荡荡的,还有淡淡的茉莉香的味道。
敲门声响起,曲棋跑过去开门。
外卖已经点好了,是盖浇饭,三素一荤。
程尧给两人点的都是一样的,酸辣鱼加两个清淡素菜。
长途奔波一天,飞机上的东西又难吃得要命。曲棋饿极了,只顾埋头吃着饭。
程尧吃饭的速度很快,等他吃饭,曲棋还有一大半没吃。甚至酸辣鱼那块,一点都没碰,“吃不得辣?”
曲棋点头。
“那就不吃了。”
曲棋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酸辣鱼,犹犹豫豫的,“浪费粮食不太好。”
程尧挑眉,眉眼在灯光的映衬之下,好看得不像话,“要哥哥帮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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