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镇靠山吃山,除了一部分务农之外,很多都会一些狩猎的技能,山上除了野兽,更多的则是蛇鼠虫蚁,于是自然而然的衍生了很多的捕蛇人。
那女孩儿的父亲也是个捕蛇人,但却因为一次意外瞎了一只眼睛,所以从此不再做捕蛇的行当,而他的女儿却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捕蛇的工作充满了向往。明明只是个女孩儿而已,握着捕蛇叉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坚定。
巴蛇那时候怕她怕的厉害,对这个女孩儿他早有耳闻,他甚至亲眼目睹一些带有剧毒的蛇类被女孩毫不留情的捕捉走,拔掉毒牙塞进竹篓里。
巴蛇是个识时务的,渐渐的开始躲着女孩,直到有一次意外,巴蛇和那女孩迎头碰上。
他正在追赶一只野兔,蛇类的速度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水中都是极快的,只是这回那只野兔的速度出奇的快,转头便钻进了一丛灌木里,而巴蛇也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冲过重重树叶枝叉,巴蛇一头撞在一根双头蛇叉上,撞得他头晕眼花,脑门儿碰到坚硬的蛇叉上,发出老响一声。
巴蛇一抬头,就看见女孩并不同于其他女孩娇艳但充满健康和活力的脸蛋儿。
哦豁,要完。
巴蛇就被这女孩捉回了家,塞在竹篓里,万幸的是,女孩从小就浸淫于捕蛇一道,在她眼里巴蛇就是一条长得丑丑的蟒蛇而已,所以得以免除拔牙的厄运。
巴蛇:我还得感谢我长得丑喔?
女孩家里有着很多装蛇的竹篓,巴蛇被她放在其中一个最大的竹篓里,阴冷潮湿,是适合蛇类生存的环境。
在提心吊胆了几天后,巴蛇发现女孩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将她捕捉来的蛇扒皮去骨,取胆剖心,而是每天忙忙碌碌,像照顾她的父亲一样照顾她捉来的蛇。
温柔的简直不像一个捕蛇人。
但是还没等巴蛇心里的那点小泡泡发酵成大泡泡呢,一天外头来了药店收购的货郎,女孩儿干脆利落的将一篓篓毒蛇搬出来,手起刀落,扒皮去骨,取胆剖心,蛇血溅到女孩脸上被她不在意的抹去,就像抹去巴蛇那点刚刚滋生的,微妙的情绪。
原来不是不杀,而是时候未到。
巴蛇缩在竹篓里瑟瑟发抖,很快毒蛇们都被处理了个干净,一些无毒的蛇类也被剔出了完整的蛇皮蛇肉,只有巴蛇。
巴蛇被女孩捏着七寸从竹篓里拎出来,放在沾满血迹的砧板上,高高举起的菜刀反射着寒光,巴蛇不由大叹:“吾命休矣!”
收购的货郎探过头看了一眼,“别别别!”
女孩歪头:“?”
“这蛇太丑了。”货郎嫌弃道,“别是什么畸形生病的蛇,这条不要。”
于是巴蛇再次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他缩在阴暗的竹篓里瑟瑟发抖:还好我长的丑QAQ。
货郎走了,女孩用捕来的蛇换来了钱和粮食,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她的父亲年纪大了,毛病愈发的多,陈年旧伤总是复发,做不了什么活儿。
女孩双手沾满了蛇血,撑起了她的家。
蛇篓的口子小小的,像一小片光,女孩的脸出现在那片光上,发丝垂落,肤色健康,眉眼凌厉,神情坚毅。
女孩盯着笼子里的巴蛇看了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真的很丑啊。”
巴蛇“嘶”了一声。
再次被嘲讽长的丑了,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笑着活下去。
然后女孩撑着手臂,右手探进来,像摆弄玩具一样摆弄了一下巴蛇丑丑的大脑壳,巴蛇不敢咬她,识时务的用脑袋蹭了蹭女孩的手。
人类的温度,对于蛇类来说是滚烫的。
女孩笑了笑,眼角泄出几缕笑意,“仔细看看其实也不那么丑嘛。”
女孩关上了竹篓,周围重归阴暗,零零碎碎的阳光从竹篓外面透进来,细碎的撒在巴蛇身上。
巴蛇嘟囔了一句。
“算你有眼光。”
女孩卖掉了那些积攒了很久的蛇之后就宽裕了下来,不再向以前一样拼了命的去捕蛇做活,她像一张紧绷许久的弓,调试许久之后终于松下了弓弦。
但巴蛇知道她并未失去她的锋芒,女孩的手比之前更准了,她有着几乎媲美蛇类的反应力,甚至能够在蛇类攻击之前准确的捕捉到它们的进攻方向。
于是巴蛇不再抱有过多的幻想,从女孩偶尔瞟过来的眼神里明白,他们只是捕蛇人和蛇之间的关系,是猎人和猎物,是胜利者和败退的俘虏。
他只是一条被女孩豢养起来的蛇。
女孩没什么朋友,她的父亲是个捕了一辈子蛇的老人,过度使用的身体为他留下了一身病痛,他的年纪不大,女儿还是花儿一般娇嫩的年纪,就已经头发花白,宛如垂暮的老人。
“春纪!”
中年妇女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人还没进门,声音却先飘进来了。穿着花布和服的女人脚步利索的跨进门,热情的又喊了一声。
“春纪!”
春纪头也不抬放下手里的活儿,巴蛇透过竹篓的缝隙清晰的看到春纪脸上无奈的神情,然后迅速转变成微笑迎了上去。
女孩儿的名字□□纪,生的不算美丽,但是却别有一番冷厉的野性,再加上有一门独有的手艺,因此总有人上门为她说亲。
巴蛇看到了好几回,他听的懵懵懂懂,但是好歹也来了这地方颇多时日,因此到底还是明白了春纪将这些亲事都一一回绝了去。
她放心不下她的父亲。
春纪没什么同龄人能够说话,她家住在村子的边缘,她又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捕蛇卖钱和照顾父亲上。女孩子总是害怕蛇类这种滑腻阴冷的生物,因此总是和蛇打交道的春纪在这个不算大的小村子里是一个异类般的存在。
但是巴蛇知道,春纪也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巴蛇和春纪已经渐渐熟悉,春纪似乎将他当成了宠物在养,捕蛇人总是能够对蛇类有着优秀的调/教能力,巴蛇慢慢的被春纪养熟了,他迷恋着春纪掌心的温度,就像火焰的温度一样,炽热又滚烫。
在巴蛇的观察下,他明白她也喜欢漂亮的花朵,鲜艳的头绳,温暖的阳光和艳红的口脂。因为无毒的缘故,巴蛇会被春纪放出笼子,他很温顺,温和的在春纪滚烫的手心的蜿蜒辗转。
他为春纪爬出院子的篱笆,游到河边,他的躯体滑过河岸湿润的泥土,他的鳞片染上青草的汁液,他的鼻尖甚至能够触碰到令他感到无比舒适的冰凉的河水。
他只要将脑袋伸进河里,就能够顺理成章的顺着河水飘走,离开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地方,离开那个滚烫的就像火焰的春纪。
但是巴蛇却仅仅只是在河边逡巡了半天,将脑袋探进一从灌木东挑西捡,最终用致命的蛇吻带走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春纪偶尔会将他放在膝盖上,在他攀缘的身体上放一面小镜子。镜子里的春纪有时候会戴一朵小花,或是一根艳红的头绳,作为来自东方古国的古兽巴蛇,他觉得春纪戴那朵红色的小花最好看。
春去秋来,在春纪手下被扒皮剔骨的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巴蛇却成为了里面侥幸生存下来的那一条,他长的很快,能够自己去外面捕食猎物,当冬天来临的时候甚至已经有春纪的脚踝那么粗。他能够将自己的身体盘在春纪的腰上,尾巴卷着春纪的手腕,脑袋搁在春纪的脖颈之间。
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样子,巴蛇是一条蟒蛇,蟒蛇捕猎从不依靠毒液,他们的盘绞能够捕杀一切。
偶尔巴蛇依偎着春纪的时候,敏感的蛇类能够充分感受到人类的心跳,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在春纪动脉里汩汩流淌的声音,就像他将脑袋伸进河水里感受到的水流一般,他嘶嘶的吐出蛇信,温顺的将脑袋搁在了春纪的肩头。
毫无疑问,春纪驯养了这条来自东方的古蛇。
巴蛇越长越大,或许是进入了生长期的缘故,短短几个月他已经长到了春纪大腿那么粗,他再也爬不上春纪的身体,春纪并不算高大的身体已经无法负担巴蛇的体重。
就像巴蛇进入了生长期一样,春纪也迎来了她迟来的春天。
她偷偷的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叫做秀一,是村子另一头裁缝店的孩子,春纪的暗恋就像她的捕猎一样安静而隐秘,但是和普通女孩子不同的是,她的狙击也如同她的捕猎一样,从未失手。
面对秀一的时候,春纪是个温柔的女孩,过早的承担家庭使春纪变得早熟,她懂得如何去迎合自己在意的人,懂得如何去同时照顾好自己和秀一的情绪,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她并不是当前最好的做妻子的女人,但是在巴蛇眼里,她就是最好的女孩子。
巴蛇认为这理所当然,春纪总是不同的,不同的春纪自然应该也有着不同的爱情和婚姻。
而他?
他只是条被春纪豢养的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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