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别家崽崽都能上学

    黑森林没有鸡。

    曹饱饱坐在地上,专注地给架在两块大石头上的野猪撒盐,表情严肃得紧,眉头微蹙,活像撒的不是食物,而是苦大仇深的死敌。

    这块头不小的野猪还是傅亦衡给拿下的——

    虽没有系统学习过术印,但傅亦衡一直以来都有坚持锻炼身体又有灵力加持,虽不懂具体使用方法,力气却也大了不少。因此在曹饱饱被突突兔带出去兜风,营地遭遇野猪偷袭时,他直接选择了肉搏。

    自然,肉搏的代价并不小,他右肩处被野猪的獠牙顶出两个血淋淋的洞,深可见骨。

    傅亦衡沉默地坐于一颗大树下,背靠树干,右手垂于地面,肩上的血浸湿了大片布料,又凝结成块。

    他动了动唇,嗓音低哑,“……你生气了?”

    “哈,生气?我怎么可能生气?”曹饱饱冷笑一声,给烤猪继续撒盐,“受伤的又不是我,我还有得吃,我生什么气。”

    傅亦衡:“你再撒,这猪要咸得入不了口了。”

    曹饱饱停下了动作。

    她慢吞吞地侧头,瞥他一眼,眉头皱了皱,扭回脑袋,把装着细盐的瓷瓶放在了地面——这盐还是先前他们换种子的时候,顺便去边上一家店铺里讨来的。

    随后便双手抱膝,圆眼定定望着正烤着的野猪,目光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副权当傅亦衡不存在的模样。

    傅亦衡:“……皮要焦了。”

    “会有糊味。”

    曹饱饱猛地回过头,忍无可忍,“你一个受伤了的人怎么话还这么多!”

    她气得眼睛发红,咬牙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说、话呢!”

    “……”

    傅亦衡直直地与她对视,缓缓开口道,“若我再不说,你就不说了。”

    “别生气了。”

    曹饱饱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

    后者微微一顿,侧眸看了眼自己的右肩,声音弱了些,显出两分迟疑,“我伤得……并不是很重。没有大碍。”

    “抱歉。”

    虽然他不知道曹饱饱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但,先道歉,总归是没错的。

    曹饱饱扭开头,不看他了,“……你道什么歉呢,又不关我的事!”

    突突兔叼着几根草,从不远处的灌木那头蹦了过来,瞧见两人明显僵持的氛围还懵了懵,却是没停下步子,直接凑到了曹饱饱身边,将草放在了地上,毛茸茸的兔耳朵左右甩了甩,“吱!”

    曹饱饱气得连突突兔也不想理,“别给我!给他!”

    给她是什么意思,自己受的伤难道还要她给他处理上药吗!

    突突兔茫然地抬头看她一眼,见曹饱饱真没想拿这草的意思,这才又重新叼起,一边委屈一边磨蹭着到了傅亦衡身边。

    突突兔巨大的体型正巧与坐在树下的傅亦衡持平。

    无辜的红眼对上平静的黑眸。

    一声轻微的“啪嗒”。草掉在了傅亦衡的手边。

    突突兔头也不回地飞快蹦走了。

    傅亦衡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捡起草药,抬眼看向故意背对着他的曹饱饱,无声地叹息,“……我只有一只手,没法捣碎。”

    曹饱饱视线落在色泽诱人的猪肉上,开始给猪翻面,充耳不闻。

    心下冷哼。

    现在知道只有一只手了?之前干嘛去了!

    遇到危险有空间不进,反而空手肉搏……可把他厉害坏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衣服也跟伤口粘合在一起了。”

    曹饱饱颤了颤眼睑,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她要忍住。

    她不能心软,这次、这次非要给崽崽一个教训不可!

    如果这次简简单单地算了,以后崽崽还要做出什么事来?他根本没把他自己的身体放在眼里!

    傅亦衡望着曹饱饱倔强的背影,犹疑了一下,低声问道,“你……不要我了?”

    曹饱饱拧着眉头,憋了一股气,“话不要乱说!”

    傅亦衡笑了,唇色暗淡,目若朗星,“那便好。”

    “好什么好!”

    曹饱饱猛地站起身,蹲到傅亦衡身前,小脸气恼地皱起,手上揭开伤口附近布料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她没什么好气,“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是不想要命了吗!”

    “若真危及性命,我自会躲进空间。”傅亦衡任由曹饱饱扯着他伤口上的衣物,一动不动,语气平淡,目光却是落在曹饱饱专注的侧脸上。

    想了想,他又解释道,“等出了黑森林,空间能进活物这件事不能暴露,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只能作为底牌使用,还是要尽早熟悉的好。”

    曹饱饱手下一个没控制住,将布料硬生生扯了下来,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狰狞血洞,嗓音发颤,“所以……这就是你熟悉的方法?”

    “下次不会了。”

    曹饱饱红着眼,泪水一下夺眶而出,哽咽道,“你、你居然还想有下次!”

    傅亦衡一愣,眼睁睁看着泪水落下,有些无措,又有些慌乱,当下就想坐直身子,却又被曹饱饱一把按住。

    “看什么看!没见过被风沙迷了眼吗!”她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你个伤残动什么动,不想好了吗!”

    “我当初真是瞎、瞎了眼,才要把你捡回来!”

    却不知自己带着哭腔的娇软嗓音,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傅亦衡抿了抿唇,生硬道,“……别哭。”

    “谁哭了!”

    曹饱饱随手抹了把脸,眨眨眼把泪给憋回去,又吸了吸鼻子,“这不是好了么。好了,别动,给你上草药了。”

    “突突兔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就这么点,乱动就浪费了。”

    傅亦衡沉默地注视着曹饱饱把那几根草用洗过的石块捣成泥,再小心敷到他的伤口上。

    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缓缓挪开视线,“没有下次是不可能的,毕竟黑森林不会一直这么和平。但……下次,我尽量不受伤。”

    他只是,想要变得强一点,然后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而已。

    他以前是个废灵根,且身体孱弱,未来的道路看不见一丝希望。

    而现在,虽然依旧无法学习术印,天灵根的存在却能给他的体质作保障。若这样都没法放手去博的话,那这灵根又有何意义。

    曹饱饱拿出之前稻壳搓出的干净纱布,包住傅亦衡的伤口,几乎绕了半个身子,缠了好几圈,这才勉强满意,最后还打了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结。

    “结束了,你先好好坐着,这两日空间还在下雨,我们就不进去了。”

    “我……等我们出了森林,我会想办法给你找灵简的。”曹饱饱眼眶依旧红着,黑圆的眸子没了光泽,闷闷道,“别人家崽崽都可以上学,我……我很没用,你只能跟着我一起受苦。”

    她之前就翻过空间和传承记忆了,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就是成了精的植物,所以只有记载了植物修炼和吸收灵气功法的灵简,并没有关于人类的。

    而即便是那本功法的灵简,她也并不能打开。

    “你的天灵根不能浪费,原本就该是个灵术士,当什么靠肉搏的武者。”曹饱饱一边嘟囔着,眼角忽地瞥到还在烤的野猪,猛地一惊,连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去给烤猪熄火。

    ……她差点都忘了这边还有头猪,再烤就真要糊了!

    毕竟崽崽用伤口换回来的猪,怎么也不能浪费不是!

    傅亦衡望着那边手忙脚乱的小身影,动了动黑眸,最终归于沉寂。

    可,她本就什么都不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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