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一场曼联与切尔西之间的比赛一样, 庆祝完之后克里斯蒂亚诺不由自主地在场上寻找那位蓝衣的21号的身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
或许只是暗暗地在心中感到不服气, 他并不认为这位被英国媒体夸上天了的英国球员哪里比他好比他强。
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蓝衣的21号正站在场边半蹲下·身系鞋带。刚刚好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克里斯蒂亚诺扬了扬眉露出大白牙炫耀自己的这粒进球。
他本以为斯科皮会朝着他呲牙咧嘴或者做个手势示意他等着，他不会服输。
却没想到那个爱尔兰人看了他一眼就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克里斯蒂亚诺摸了摸鼻子, 隐隐觉得斯科皮脸色有些不太对。
不过也是，毕竟被灌了三个球这么惨。
小小罗觉得自己做的可能有些不太妥当, 起码不该显摆自己的进球的。
但是....
他推了一把揽着他脖子的鲁尼，觉得斯科皮看起来怪怪的。
切尔西的小将虽然一直都很白，但是现在灯光下他的脸白的像张纸似的, 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这不正常, 按理来说在球场上运动了这么久，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红晕。
不会是又发烧了吧？
克里斯蒂亚诺又将忍不住用目光追逐着场上的斯科皮, 隔得太远他无从得知他的状态, 立场问题他又不可能现在凑过去确认, 只能在心中疑惑。
并非只有小小罗一个人发现了斯科皮的异状。
兰帕德也凑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担忧地询问：“没事吧？”
斯科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场边的穆里尼奥称着这段时间朝着他招了招手。
斯科皮站在场边, 接过了教练手中的水壶。
穆里尼奥顺手就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低热，没有发烧，只是运动造成的温度升高。
应该没有问题。
穆里尼奥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告诉他压力不用太大，他知道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但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能行的。
斯科皮将手上的水壶递回给教练，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轻声叹了口气, 小声道了句对不起。
穆里尼奥摇了摇头告诉他不用道歉，大不了下一场继续努力。没有关系，这又不是他的错。
他们还有机会呢，不要放弃希望。
可能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boss。”
斯科皮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他最后剩下的时间了：“非常感谢您过去做的一切，boss，您是一位非常好的教练。”
穆里尼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你现在说这些可没用，快点回去！不要放弃，还有时间！”
三十分钟或许斯科皮还能扭转战局。
毕竟前几场比赛，他们都在最紧要的时间反杀了，永不放弃总会出现奇迹。
说这些话讨好他又没有什么多余的用处。
斯科皮仍不住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也希望事情能迎来转机，但是...
或许拥有这双紫眸就已经耗尽了他一生中所有的好运。
太难了。
他不想死，但是活着又太难了。
这些话会不会成为他的遗言？
他会在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猝死会不会太难看了？
他不想去想这些，也试图怀揣着希望，但这些念头却总是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斯科皮点了点头，扬起唇角勾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boss。”
感觉自己笑起来一定会很难看，就像进球的时候一样，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或许他能找到另外的突破口。
哪怕二十多分钟上演大四喜已经根本不可能，他还是想试一试，起码，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场上的比赛依旧是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北看台上的歌声响亮。
但是那块“Viva Scorpio Westing！”的牌子却显得苍白无力。
伦敦的上空依旧没有太阳，厚重的云层将所有的一切都遮掩。
从C·罗纳尔多进球就响起的Viva Ronaldo终于接近了尾声。
斯科皮深吸了口气。
人能被恐惧逼出什么？
绝境中的奋力一搏，又或者是被吓得腿软动弹不得。
他能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全身都在战栗着。
几年前，他站在球场上，那个头球没有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现在，他站在球场上，他还想试一试。
后撤，带球，长途奔袭，被阻断，球被断下或者踢出边线。
他就重新回撤。
呼吸越来越沉重，喉咙火辣辣地疼痛。鼻腔也泛起一股火烧一般的酸痛，腿上的肌肉也不堪重负，酸涩地一步都不想移动。
但是不能停下，如果停下，他就会想着，就这样死去也没关系，太累了。
但是不可以停下，他必须试一试。
停下就全完了。
他的人生不可以停留在这里。
他还想离开，他想要摆脱系统的控制，他想要远走他乡。
不可以。
明明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他绝对不能在这里停下...
十分钟的一无所获的时候，红魔球迷们还在嘲笑场上存在感过于鲜明的21号。
但二十分钟一无所获的时候，沉默就开始在球场看台上延续了。
这是本是一段让切尔西球迷伤心无比，却让曼联球迷欢欣鼓舞的时间。
但那深蓝色却太过显眼。
斯科皮的红发偏向红褐色，甚至棕红色，此刻却让人感觉看到了明艳的火把。
西看台上的中立球迷像是切尔西球迷一样站起身，一个接着一个。
他们笨拙着聆听着那首《奇迹》的旋律，然后哼着不在调上的歌词，牙牙学语一半将歌谣唱起。
什么是奇迹呢？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奇迹。
有的只是不懈努力永不放弃造成的必然结果。
他不会认输的。
切尔西也不会有人认输。
弗格森轻叹了口气。
太想买了。
一个球员最重要的或许不是天赋，而是他的态度。
在场下的态度，不胡吃海喝不乱搞，努力训练。
在场上的态度，积极的跑动，想要进球的欲望。
场上那个紫眼睛的小球员仿佛心中只有曼联的球门。
一次次尝试着突破曼联的防线，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带球。
加里·内维尔毕竟刚刚伤愈，哪怕他的经验再丰富身体强度也无法支撑。
比赛进入尾声，每一位球员都很疲惫，尤其是要一次次防住斯科皮·威斯汀。
内维尔知道这位切尔西的小球员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的喘.息.粗.重的可怕，但是速度却依旧不减，简直让人怀疑他其实是什么机器人。
又见长途奔袭。
毫不意外地，斯科皮再次直面加里·内维尔。
北爱尔兰的小将放弃了用假动作过人，他直接简洁明了地选择了用速度和身体的协调能力生吃。
这一次，切尔西看到了希望。
德罗巴适时赶了上来，斯科皮没有犹豫，他绕过了加里·内维尔又被费迪南德拦住，却一脚传球直接将球从间隙中传出。
德罗巴触球后迅速调整，带球进入禁区，被海因策用手拖曳球衣依旧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然后，抬脚打门。
在比赛的尾声，面对这一力道可怕的球，范德萨无能为力。
球撞上了范德萨的手，却撞得他生疼。
荷兰门将吃痛，那球的力道却依旧不减，硬生生撞进了球门。
比分被改写成1：3。
起码看起来要比0：3好看一些。
斯科皮苦笑。
他跪坐在草皮上，喉咙的痛感让呼吸都成了一件痛苦的事，他本应该站起身走动，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已经结束了。
1：3也没办法了，就算进一个球也没什么用了，他已经要死了。
他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无非就是像那个楼梯间一样，孤独、寒冷、饥饿与永无止尽的黑暗。
他跪在地上，仰起头闭上眼睛，平静地等待着中场哨声的吹起。
就这样吧。
他真的很讨厌伦敦。
讨厌取代了日光的无处不在的闪光灯，讨厌绵延不断让人心生寒冷的小雨，讨厌伦敦郊区威斯汀家华丽奢侈的祖宅。
希望神话真的存在，无论天堂还是地狱，起码不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但没有等待多久，他就被一股力道扯着胳膊拉了起来。
费迪南德喘着粗气，抓着他的胳膊将他硬生生从草地上拽了起来：“起来，别停，走一走，要不一会儿有你受的。”
斯科皮一愣。
进球的德罗巴也跑了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头让自己能够支撑着他：“别愣着，走一走。”
赶到的兰帕德朝着费迪南德点了点头，接替了他的位置，搀扶起斯科皮。
斯科皮的声音有些哑：“比赛结束了？”
兰帕德点了点头。
斯科皮讶异：“我没死？”
兰帕德拿手敲了他的脑袋瓜一下：“死什么死？累不死，还得去老特拉福德踢下一场呢！死什么？尽说些胡话！”
啊...
斯科皮哑然，他差点忘了，还有客场比赛呢...
但是这么说起码也得在客场进三个球...
斯科皮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
赛后的小小罗无奈地面对着客场试衣间卫生间已经满员的情况，他无可奈何地推开门，打算出去看看。
球员通道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主场作战的切尔西球员可能已经回家了？
他又想起赛后斯科皮沉着一张脸，兰帕德和德罗巴一左一右和两个保镖似的搀着他，他都不敢上前去和他搭讪。
连鲁尼都摸了摸鼻子说他还是之后给贝克汉姆打电话要斯科皮的球衣吧。
好吧。
克里斯蒂亚诺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几点给斯科皮发条短信比较好。
太早的话显得他好像迫切地要和他聊一聊。
太晚的话斯科皮要是睡了怎么办？
但刚刚迈进洗手间，他就看到最末尾的隔间没有关门，切尔西21号的球衣亮瞎他的钛合金钻石眼。
克里斯蒂亚诺疑惑地挠着头，感到非常不解。
为什么不关厕所门？？？
他走上前去打算一看究竟，果然是斯科皮那头另类的红毛。
斯科皮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依旧朝着马桶有些费力的干呕。
吐不出来，赛前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但是胃里恶心反胃的感觉根本停不下来。
他按下冲水，勉强撑着着门摇摇晃晃站起身，知道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管，回家去睡一觉。
这可能是五月份之前他睡的最后一晚好觉了。
斯科皮心中苦笑，他必须抽出时间来训练，应对次回合的比赛。
太累了。
但是他还是想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但撑着门转过身，他就差点撞上人。
斯科皮急急忙忙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曼联的七号。
小小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抬起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或许是自己也觉得上厕所带着一瓶矿泉水很奇怪，他解释道：“我是看见你才回去拿的。”
斯科皮点了点头，垂下眼眸道了声谢谢，抬起手去接他手中的塑料水瓶。
但是他的手颤抖地很夸张，克里斯蒂亚诺看见他握紧水瓶，刚一松手，那瓶矿泉水就直直地从斯科皮颤抖的手中掉了下去。
当事人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反应有些迟缓。
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颤抖的手，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
他确实很不对劲。
克里斯蒂亚诺蹲下身捡起矿泉水，顺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但斯科皮额头的温度摸起来非常正常，不像是又生病了。
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头发上和衣服上沾着水渍，队服却没有换。这说明他不是刚刚洗了澡，而是随意地用冷水洗了洗脸或许还顺便冲了冲头。
脸色苍白的像是东亚恐怖片里的鬼，嘴唇也干裂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紫眸都显得有些暗沉，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神采。
斯科皮低声道了句歉，双手抬起，从他手上接过矿泉水。
双手没有刚才那么抖，但是使劲了几次，他都没能成功拧开瓶盖。
克里斯蒂亚诺看不过去，抬手拿过水瓶，帮他拧开瓶盖又递了回去。
斯科皮笑了笑又说了句谢谢，接过水瓶仰起头喝下一口水漱口，又将水吐回了马桶里。
然后机械地将剩下大半瓶的水丢进垃圾桶。
克里斯蒂亚诺皱起眉，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斯科皮摇了摇头，打算越过他回更衣室去。
却被小小罗一把拉住了手：“没有生病？”
斯科皮垂下头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平静道：“没有，我身体很好。”
他的神情礼貌而疏离，明白着意思让罗纳尔多先生快点松开手。
却没想到这位罗纳尔多先生不按常理出牌，手上用力拽了他一把。
斯科皮没有防备，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踉跄一步，就被克里斯蒂亚诺顺势拥进了怀里：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非常需要一个拥抱。”
怎么可能？
他需要什么拥抱？
斯科皮下意识地反驳想要抬起手推开他，但或许是他现在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抵在小小罗胸前的手根本用不上力推不开他，又或许是，他可能真的在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
斯科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人身上意外的没有什么汗臭的味道，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他觉得有些陌生的，温暖的，就像是阳光一样的味道。
让人有些沉醉。
他不知道这个拥抱究竟持续了多久，可能持续了半个世纪。
心中虽然有些不舍，眼前的人也并没有打算推开他，但是小小罗并不沉稳的声音却在响起：“我也害怕失败讨厌输球，但是人总是会失败的，你不可能一直赢。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吸取教训，然后爬起来继续追逐皮球。”
斯科皮闭上眼睛并没有打算反驳他。
他当然清楚自己并不可能一直赢球。
但是输球是有代价的。
他真的很努力地想要摆脱这一切了。
但是他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如果失败的话，他爬不起起来，他只能死去。
失败是不被允许的。
被人期待着完成每一件事，这是不被允许失败的。
斯科皮撑起身，试图摆脱这个拥抱。
“谢谢，我知道了，罗尼。”
他勾起唇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你说的没错，输球很常见。我没什么好沮丧的，谢谢你安慰我，现在我没事了，我已经想通了。”
拇指轻轻压了压食指的指节，他眨眨眼试图和他开玩笑：“真麻烦你还得在这时候来安慰我，辛苦了，心理医生先生。我要给你开多少钱工资？”
“但是...”
克里斯蒂亚诺疑惑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肩头：“你刚才说‘救救我’，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斯科皮的声音很小，但是他确实说了这样一句意义模糊的话。
斯科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说了那样的话吗？什么时候？
他连忙摆摆手，辩解道：“我没有说，你肯定是幻听了。”
“你说了。”
克里斯蒂亚诺不满地鼓起腮帮看着把他当成三岁小孩看的斯科皮：“你就是说了，还有上次，你问我，能不能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都是什么意思？什么救你？怎么救你？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要报警吗？”
他还以为他都忘了。
斯科皮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事，真的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烧糊涂了，你幻听了，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
“但是你的眼睛还是这样说的。”
克里斯蒂亚诺皱起眉：“‘救救我’。”
眼睛能够看到什么想法都是书上骗人的，他只是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虽然声音小到几乎消散在空气中，但是他确实听到了。
被他抱着的时候，斯科皮说：
“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发表的时候软件突然蹦掉了...重新码了一遍...哎
这一章配合前面的番外可能会效果更佳
感谢在2020-04-11 23:40:32~2020-04-12 23:2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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