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小说:七零年代小美人 作者:三春景
    “a~a~”毛思嘉坐在家里生炉子旁,悠闲自得地吃柿饼。吃完一个后用手帕擦了擦手, 连声赞叹:“柿饼真好吃!”

    “好吃吧?我就知道小嘉爱吃!”毛爸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毛思嘉上辈子就爱吃柿饼, 有的人觉得过甜了。但她并不觉得, 她反而很喜欢那种独特的风味。延续到这辈子,她的口味还是没变。在北京, 想吃柿饼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因为柿饼属于一种耐储存的北方食品,到了节令总能买到。

    不过也就是节令上了,不像上辈子, 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到。

    今天的柿饼格外得毛思嘉的赞叹, 这是因为并不是合作社或者大商场买来的, 而是毛爸从外地带回来的。

    “当时车坏在了那儿,不能走了,可不就停了一天。那儿的同志告诉我们, 当地最好的东西就是柿饼。别人都不以为然,柿饼谁没吃过啊!就我想起来了,咱闺女不是爱吃这个!”毛爸笑呵呵的。

    “我请那儿的同志介绍了当地柿园的同志, 尝了尝, 果然比北京这边吃的好!我立即和那边的同志商量, 换了两箱子。”这个时候又不许私人买卖, 只能通过所谓交换的手法打打擦边球了。

    这个箱子就是后世的香蕉箱大小, 并不算多大,毛思嘉觉得自己消灭掉这些会很快。

    吃完了柿饼,毛思嘉站起身来, 笑着道:“谢谢爸爸的柿饼,我给爸爸擦鞋吧!”

    这都年节上了,随时要出门走亲戚见客什么的,毛爸的皮鞋却没擦。毛思嘉注意到了,就主动揽活儿了。倒不是她有多勤劳,只是小姑娘给爸爸妈妈撒娇、献小殷勤而已。

    “那敢情好!我老毛也享享女儿福!”这样说着,毛爸就悠哉游哉地靠在了家里沙发上。

    毛思嘉抿嘴笑了,提着毛爸的皮鞋,又拿了鞋油、鞋刷就出去了。

    先在门口把鞋底的泥巴敲掉,然后将抹布稍微沾湿,将鞋子上的泥点儿、灰尘之类的一一擦去。最后才挤上一点儿鞋油,用鞋刷刷匀——这个活儿她干的挺熟的,因为她平常上班基本上都穿皮鞋,刷皮鞋是常干的事情。

    见毛思嘉坐在门口刷皮鞋,院儿里扫雪的奶奶就笑着调侃:“哎!思嘉今天刷鞋呢?到底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你爸妈了!这谁的鞋啊?”

    毛思嘉家斜对面就是杨家,杨雪燕正在厨房里忙着做中饭,择菜呢!隔着窗子听院儿里的老人这么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大声道:“刷个鞋就长大了?那咱们院儿里就没长不大的了!我前些日子还看见平平给她爸刷鞋呢,平平才多大?”

    扫雪的奶奶本来就是开毛思嘉的玩笑,长辈对小辈总是宽容的,再加上毛思嘉从小就得人意,院儿里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家可不是得偏她。这个时候说这个话,说实在的,是有些夸张。这个年代的孩子,如毛思嘉这么大的,家里的家务活儿,里里外外一把罩是很正常的。她刷个鞋而已,实在不值得拿出来表扬。

    但是这话又不能这么说,孩子是自家的好!这个时候邻里情是很深厚的,特别是住在一个院儿里的,别人家的妈像自己家妈一样,别人家的闺女当自个儿闺女看,这都是寻常事。

    在这种背景下,亲厚的长辈对着偏爱的院儿里孩子多夸两句怎么了?

    旁人就算是较真儿的也该知道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偏爱而已!

    然而杨雪燕就偏偏多这一句嘴,可以说是两边得罪了——不只是被她针对的毛思嘉,就连奶奶也大感不乐。

    匆匆扫了雪,回了屋里就和家里孩子抱怨:“杨家那孩子怎么回事儿?那么不会说话?”

    孙子辈儿的一姑娘,二十出头,年龄近一点儿,知道其中的内情。摊摊手:“奶,你不知道就别说了,雪燕儿啊她对别人还行,可没那么讨人厌!她就是太不喜欢思嘉了。”

    大人很多时候容易忽视孩子之间的矛盾,只把这种矛盾形容为‘小孩子吵嘴’‘一时合不来’‘小打小闹’‘冤家’这样,反正无限削弱其中的对立。事实上,小孩子之间不对付起来并不比大人来的简单!

    孙子辈儿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十一二岁,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我知道、我知道!我听哥哥说了,杨雪燕心眼儿小,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一个院儿才多大?基本上毫无秘密可言。天长日久地相处,人和人之间那点儿小心思,就连一个孩子都知道。

    毛思嘉受了杨雪燕这一挤兑,也没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发生太多了!她要是真为了这样的事和杨雪燕闹,只能让自己更闹心。反正如果只是口头上说两句,毛思嘉都是忽视的。

    刷好了皮鞋,毛思嘉回到屋子里,又看到了放在屋角的梨子。又有点儿嘴馋了。于是拿了个塑料脸盆装了有五六个梨,打算冻几个冻梨来吃——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冰箱,但北方的冬天,外面的世界就是一个天然大冰柜。

    冻梨之前出于习惯,毛思嘉去水泥池子那里还给洗了一遍。听着水龙头里偶尔发出的轻微异响,毛思嘉心觉真挺不容易的...这个时候屋外多冷啊,水管子要是不管,被冻住是必然的。

    为了保证自来水顺畅,大家早早给水管缠上了草绳。

    好不容易洗完了五六个梨子,毛思嘉的手也有点儿僵了。忽然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毛思嘉,有你的信!”

    毛思嘉一边心里疑惑是谁给来的信,一边走出去接。这个时候杨雪燕也来水泥池子边儿洗菜了,看到毛思嘉放在一边的塑料脸盆,一眼就看到了脸盆的梨子。她也不说什么,冲了冲盆子里的白菜叶子,转身走的时候一伸手,一个梨子就放进了自己的菜盆里。

    毛思嘉拿了信回来,一边走一边看信封,信是孙继东寄过来的。

    孙继东一家今年冬天去了老家,据说是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家人,想着去老家看看什么的。毛思嘉是真没想到,就去老家这么点儿时间,孙继东还能想到给她写信。

    想着回屋去看信,毛思嘉顺手就把新塞兜里了,然后去端放了梨子的盆儿。

    因为心思在信件上,她倒是没注意六个梨子变成了五个。

    把挂在屋檐下的篮子取下来,梨子全倒了进去,然后又给挂到屋檐梁上了——其实冻梨子搁在屋外哪里都可以,但大家不会把这个搁到窗台下面这类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不是防小偷,而是防着一些调皮孩子使坏。

    不说这个时候的道德品质问题,事实上,什么时代都有好人也有坏人,所以认为这个时候的人淳朴,不用防备的就可以歇歇了。只是这个时候的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对着街坊邻居来。

    之所以得把梨子特意放高一些,是怕一些孩子乱来。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管束不多...学校里现在是放羊式教育,家长呢,孩子多,又都有工作,同样是管不了。孩子们爱玩儿是天性,偏偏这是一个没什么娱乐的时代,他们满身的精力没地方去,可不是就要‘为祸地方’了么。

    之前秋天里大家晾柿子,预备着冬天里吃想,想着也是一样水果。却没有想到这帮小混蛋偷偷摸摸地都拿铁丝给扎破了!扎破了的柿子一开始看不出来,但会非常不耐储存。原本准备冬天吃的柿子根本放不住,看到早早全烂了的柿子,大家只能加紧吃!

    柿子这么个下场,谁知道冻在外面的梨会怎样啊!

    放好柿子,毛思嘉就进了屋子,到自己房间读信去了——信里说起了孙继东这几年的老家生活,特别提到了老家寻宝的事情。

    他们老家有一条河,以前应该是当地比较繁荣的水路,客商进出都走那里。进进出出的货物肯定有翻船的时候,久而久之的,当地孩子很喜欢去河边看有没有冲刷上来的好东西可捡。

    也只有孩子会做这些了,毕竟捡东西什么的太不固定了。捡到了有用的东西固然很好,但几率太低!要是换在几十年后,或许会有不少人尝试,毕竟古董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昂贵’。

    现在呢,大家也知道河里冲上来的是老东西,可是这些旧时的老东西要怎么换吃换穿?也就是偶尔捡个罐子、碗儿的,还算有实用价值,将就着用吧!

    孙继东出于好奇,也和村子里的同辈后生去河边玩了玩——理所当然的,没有捡到什么宝贝,宝贝要真那么容易捡到,那才是有鬼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孙继东拣了几个铜钱。这个铜钱据当地老乡所说,是旧时当地人过河的时候按照习俗往河里丢的‘过河钱’,保平安用的。有些过了些年月,又被冲刷上岸了。

    河边确实经常能见到铜钱,大多被锈蚀,只偶尔见到品相不错的。

    这些铜钱基本上是清朝的,而且是产量最大的那几种,即使是几十年后的古玩界,也属于没什么价值的存在,更不要说现在了。

    孙继东拿到手的是一枚顺治通宝和一枚雍正通宝...老家的同伴觉得他作为远客,就拣了几个铜钱,颇有招待不周的感觉。就拿出了各自捡的一些铜钱收藏,翻出了一枚康熙通宝、一枚乾隆通宝、一枚咸丰通宝。

    和孙继东的那两枚通宝凑在一起,就是所谓的‘五帝钱’,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讨个吉祥。很多人安宅的时候会在地下埋一个,当然,‘五帝钱’的用处不止这一个,就和其他许多风水法器一样,用处多多。

    别看这个时候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被取缔了,其实根植在社会中的东西哪里那么容易消失干净呢!至少在广大的农村地区,这些东西始终是有残留的!很多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这是要被‘取缔’的东西。

    这些东西就像家人一样,和华夏大地共生共存了太久了。

    老家孩子用红绳将五枚通宝按照一定顺序一定方法结起来,成为一个颇为美观的装饰。

    毛思嘉将信封里面的东西往外倒,果然倒出了信里说的‘五帝钱’。这个东西看上去很像民俗景区随处可见的一些纪念品,但看着要有质感不少——说这些发行量大的清朝铜钱不值钱,那也是相对来说的!一两块钱一个总是要的吧,这些对于小商贩来说可都是成本!

    所以还是用假的吧...倒不是造假售假,反正假的那么明显,买的人也知道自己买的也就是一个旅游小纪念品。

    真材实料的铜钱,掂在手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毛思嘉捏着绳结的绳头,另一只手拨了拨‘五帝钱’绳结的穗子,抿嘴笑了起来。

    她忽然有点期待快点过完年了...

    其实毛思嘉不用期待的,年节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虽说大家都知道时间的流速从来都是恒定的,而没有快慢变化。但身处其中,具体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痛苦的时间总是难以过去,而欢乐的时光却是转瞬即逝。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除夕、春节就接连过去了...然后毛思嘉一家就又得去毛思嘉她姥姥姥爷家问候。

    说真的,毛思嘉不太想去。如果是探望姥姥姥爷,毛思嘉宁愿平常抽空多去,也不愿意年后走这一遭!因为这个时候肯定得遇上大姨妈一家,按照一般的规律,大姨妈总有办法让毛思嘉一家三口没了好心情。

    但是不去是不可能的,即使心里腹诽了数遍,最后还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了。要是真有办法不去,也不用等毛思嘉想办法了,毛妈早就不受这个罪了!相比起毛思嘉,她才是受‘迫害’最持久,力度最大的那一个!

    不过,真的到了姥爷姥姥家,倒是还好...主要表现为大姨妈这一次竟然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和两个舅妈,还有毛思嘉老姨说,基本上轮不上毛妈!

    “你姥姥今年提前说过你大姨了!要是这次她还不安分,就算是过年也要教训她!”小舅来的早,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小声给毛思嘉透露了情报。

    小舅在几个外甥外甥女里面最喜欢毛思嘉,这当然是一种爱屋及乌,因为几个兄弟姐妹里他和毛妈的感情也最深。他性格是挺活泼的,所以这个时候才会用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和毛思嘉这个晚辈说这些。

    其实小舅和家中诸人不知道的是,今年大姨妈会这么安分,不只是因为老父亲在她这里确实很有威慑力...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姨妈家的大儿子周小官要结婚了。

    这结婚就结婚,本来是没什么的,但谁让结婚也不容易,大姨且有一事要求上娘家呢!

    “爸妈!小官的事儿你们也知道了,这次是真有事情求着你们!”满屋子人热热闹闹的,正是气氛好的时候,就算是一惯不苟言笑的姥爷都露出了笑影儿。大姨见缝插针,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小官结婚不能没有房子,可是他和小柳各自单位都分不下来房子...就算结婚之后一家人能协调协调,也不能让年轻夫妻连个新婚都没有啊!我想着呢,家里腾一间半间房子出来给孩子结婚。”

    似乎是觉得姥爷的表情不太好,大姨连忙道:“不用多久、爸、不用多久,借一个月就行了!”

    这个时候毛思嘉她表哥周小官已经满脸通红了,但不是因为借房子这件事,而是大姨口中一再提起的‘新婚’。

    小舅在旁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结婚是真不容易。”

    他之所以有这种感叹,是现实生活中看到了太多了。这个时候结婚的年轻人要是谁能申请到一间房,说出去是能让身边人羡慕地眼红的!住房...这在这个年代比几十年后更加严峻!

    另外,小舅也有点儿庆幸,庆幸他结婚那一年房子还没这么紧张...另外他和妻子是同一个厂子里的,这在分房的时候是很加分的一点。再加上那一年厂子里一下有八套房的配额,赶上这股东风,他才分上了房!

    不然这些条件差哪一个,最终可能都没有房,现在得和老父老母继续住...这样的家庭在北京太多了!

    毛思嘉她姥姥姥爷是老北京的坐地户,当年就居住在这个院儿,不过那时候房子不是他们的,而是从房东那里租的。等到北京解放,新中国建立,原本租的房子就分给他们住了。

    金家原来是五个孩子,所以租的房子也挺多,占下了三间。

    而现在呢,大姨和毛妈出嫁了,小舅又自己分到了房子,也搬出去了。家里除了姥爷姥姥,也就是大舅一家和老姨了。大舅一家就两个儿子,大儿子金五一,小儿子金八一。

    八一是老三届,分配去了内蒙古插队。

    简单来说,这个有三间房的家庭,居住了姥姥姥爷、大舅夫妻、老姨,然后就是毛思嘉表哥金五一。

    六个人住三间房,平均两个人一间房,这个时候可不算少了!

    老人家住一间,大舅夫妻住一间,原本宽敞的客厅隔了三分之一出来,给老姨住(就和毛思嘉家里毛思嘉那个房间一样)。至于金五一,他现在还是单身汉一个,晚上在客厅睡就行了。

    这种几乎人人都有私人空间的‘奢华体验’,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条件优越了。

    姥爷还在沉思着,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答应。一旁的大舅妈就不乐意了:“不是,大姐,你这主意是怎么想的?让孩子来娘家结婚,亏你想的出!你说你家没地方、有困难,说说看哪儿困难了!”

    “你们家有夫妻两个,孩子们呢,小玉平常都在京郊农场,并不住家。小雪就更别说了,这个时候在地方插队,且回不来呢!小官新婚,你们就带着小宝住一阵,让点儿地方给新婚夫妻呗!”

    话是这么说,然而事实是,当初大姨和大姨父结婚的时候就只分了一间房。说起来当初分房还相对宽松,不至于如此...但这种事也要分情况。情况就是大姨父这个人太‘老好人’了一些,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你规规矩矩、一点儿不给领导添麻烦,就能有好处的...

    特别是分房子这种事,大家谁不盯着啊?最后弄来弄去,竟然只得了一间房。这些年大姨越来越掐尖要强,未必没有大姨父实在是太‘老好人’的缘故,一家人总得有一个不好欺负一些。

    平常夫妻两个睡双人床,和孩子们睡的上下铺之间只有一重帘子。他们能这样,新人却不一定好意思。反正看过大姨家之后,亲家那边说了,至少得找个能过新婚的地方,让孩子适应适应婚姻生活。

    一开始就这种环境,实在是地狱难度了。

    “我家才一间房——”大姨显然是生气了。

    然而她的话被老姨一下打断了:“所以呢,大姐是想让谁给小官他们夫妻两个腾屋子?爸妈是不可能的。五一睡客厅,还是个一米的单人床,也不合适。是让我腾地方,还是让大哥大嫂腾?腾屋子不是事儿,关键是腾了屋子出来的人住哪儿去?”

    其实按照大姨的计划,最好腾屋子的人当然是老姨了。真要是让弟弟夫妻两个腾房间,夫妻两个一时找个地方对付也挺麻烦的。妹妹则不同,可以在爸妈屋子里,两条条凳、一块门板就开出一张小床来。

    但这话不能直说,大姨一惯知道这个妹妹性子有点儿古怪。真要是惹出她的脾气来了,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又是不能收场的局面。

    正在为难间,还是姥爷磕了磕烟锅:“行了,秋芳,你给小官腾出屋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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