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小说:七零年代小美人 作者:三春景
    孙继东出院之后并没有参加刘大姐和另外几个老大姐组织的联谊活动,但他也没有拿出设想中的合照。事实上, 就连‘已经有对象了’这种理由都没有说出来。对于他而言, 本来就没想过糊弄单位里的老大姐。

    没必要。

    如果真的不想接受老大姐们的好意, 只要好好说就行了。实在躲不过去——那又怎么可能呢?老大姐们热情归热情,却也不是山上绑人的土匪, 你都不愿意了,还能真的强迫?

    所谓的‘强迫’,其实都是老大姐们和当事人之间的半推半就罢了。

    之所以和毛思嘉说出合照的话,更像是一种‘福至心灵’, 一种‘小花招’而已。既然毛思嘉拒绝了合照, 甚至不给她的单人照, 那就没有必要这样说了。

    “照片?”毛思嘉眨眨眼睛,看着孙继东,眼睛里有一种专属于年轻姑娘的笑意——她已经很清楚一些事情了, 现在的种种举动更像是要折磨另一个年轻人的内心。

    “照片...可能不行呢!如果你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我帮忙,帮你顶住单位大姐的热情,那我是没话说, 肯定配合你的。”毛思嘉往后退了一小步, 似乎是想让孙继东更清楚地看她:“但是真的是朋友的关系吗?这种‘谎话’可能不能随便乱说。”

    一语双关, 毛思嘉到底指的是孙继东打算对老大姐扯谎, 还是说和她说的谎言?那就只有孙继东自己知道了。或者说, 毛思嘉大概知道,但是孙继东不亲口说出,她就是不知道的, 知道也是不知道。

    人类少女有的时候就是这种生物,喜欢在本质上并无多大意义的事情上‘胡搅蛮缠’。

    “你说说看,我们算什么关系...朋友?”

    女孩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孙继东人站在单位楼下的花坛边儿。手上捏着一支香烟...这算是他戒烟之后留下的一个习惯,内心纠结的时候会点一支香烟,但是不会去抽。

    他还记得毛思嘉笑起来的样子,分明是一种‘戏弄’。但是他是没法对她生气的,何况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

    “东子,你不是不抽烟吗?”金叶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孙继东手上捏着香烟,多问了一句。然后提醒他:“你可出院没多久,抽烟有害身体健康知道吧?”

    “小金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我姥姥就抽烟,抽了一辈子烟,还不是活了一百零三岁?”说话的是楼下正抽烟的一中年男子。此君是孙继东、金叶他们同一楼层,但不同办公室,甚至不同部分的人。

    他办公室出了名的女同志多,女同志大多数都是不抽烟的,所以集体抵制这些烟鬼在办公室抽烟(这个时候管理没那么严格,所谓不在公共场合抽烟,很多人听都没听过)。

    没办法,他办公室的人就只能去外边儿抽烟了。

    此君比孙继东还要早下楼一点儿,见孙继东手上点着一支烟却不抽,只觉得是浪费。

    金叶的爸爸是医生,这方面的知识正好是他了解的。但他知道,老烟鬼们都是冥顽不灵的,和他们说什么患病几率,你奶奶只是极端幸运之类的,对方根本不会听,干脆就不说了。

    只是摆摆手:“这个道理你别跟我说,跟医生说去!”

    “没事儿,我没抽烟。”孙继东扔了烟头:“戒烟之后的习惯,想事的时候得点烟。”

    金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提醒孙继东:“我说东子,你可注意一点儿,刘大姐刚刚又问人找你呢!虽说你都说了不去了,不想参加活动,但刘大姐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孙继东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那位在意起来了,竖起耳朵只听‘刘大姐’‘活动’之类的词,他就自然而然脑补到了整件事。最近跨部门举办的联谊活动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办公室也有单身青年参加呢!

    一听有人催着孙继东去,结果孙继东还不去,他就有些不乐意了。拉长个脸:“怎么回事儿?难道真应了那句,旱的会旱死,涝的会涝死?小孙就有人上赶着介绍对象,轮到咱们这样的连个联谊都不趁?”

    金叶头也不回:“您老人家就歇歇吧!往前数十几年,又不是没有人给您介绍对象。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都上四十岁了,哪那么容易找对象?刘大姐她们办的联谊都是年轻人,请您去干啥啊?”

    这在几十年后绝对是错误的话,男人到了四十岁,依旧是很有市场的,不存在不能去年轻人的场合相亲的说法。但是放在现在,则毫无问题。

    正常情况下,人家十几二十来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为啥要嫁你这个够当爸爸的男人?难道是你条件格外优越吗(事实上,即使是几十年后,巨大年龄差在婚嫁市场上也是要其他条件来弥补的)?

    只不过几十年后,大家不会直白地表示出来,而且四十岁的年龄只是隐隐有些劣势,而不像这个年代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障碍。

    “嘿!怎么说话呢!”此君不乐意了,不过不乐意也没办法,他甚至没有真的要生气的意思。

    此君虽然在公安部这种单位上班,各种条件却非常普通。当年进公安部就是各种机缘巧合,而后十几年时间始终是一个小小科员(因为资历到了,拿的是副科长的待遇,但本身确实是科员),没趁着行情最好的时候找对象。现在再找对象,条件稍微好一点儿的觉得他没出息,根本不乐意。条件不好的,他又看不上,可不是耽误了么!

    这种从年轻开始做科员,始终无寸进,像是要在科员的位置上做到退休的人,好像每个办公室都有那么一两个。说常见不常见,说不常见又好像常常能见。而一般他们这样的人,脾气也比较好...不是真的好,就是没什么认真反抗的习惯。

    人家这么说,那就随便说呗,久而久之,大家对他们说话也就格外‘随便’了。

    金叶也不是真的和对方关系恶劣,所以又就着这个话头和对方开了个玩笑,等到对方又去抽烟了。这才对孙继东说:“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不和刘大姐说你有对象了。要是这么说,她准不会再找你了!”

    “小孙有对象了?”本来正在抽烟的那位,听到‘八卦’倒是精神一振,立刻又凑了过来。

    金叶想到孙继东的特殊情况,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只是快有了。”

    “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人撇撇嘴:“这种事儿谁年轻时候没有过啊!知道知道,还没对人家姑娘表示。”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金叶应付了两句,又看向孙继东:“要我说,东子你抓紧点儿,给人家姑娘表示了!我看人家姑娘对你也不是没意思。这种话,你总不会指望人家女孩儿先开口吧?”

    “别犹犹豫豫的,那姑娘真正是鲜果儿!没见过那么漂亮一姑娘!这样的姑娘永远不差献殷勤的男的!你当别的男的眼睛瞎,会看不到?”

    金叶此言是不差的,事实上,毛思嘉此时此刻就在被人献殷勤当中。

    出众的人总是会更受青睐,孙继东之前被女孩儿献殷勤过。轮到毛思嘉身上,狂蜂浪蝶见的只会比孙继东多得多。别的不说,光是她单位就有好几个小青年暗示过她了。

    只是她立场坚定,对人家没意思都会拒绝,这才一直风平浪静。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当她是一朵‘高岭之花’,大家看一看就好了。至于说去摘,还是让等别的勇士吧。

    不能说这些人没有立场、毫无恒心,只能说身处这个年代,大多数的好感和喜欢都是很仓促、很浅薄的。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问题,纯粹是习惯的不同。当所有人见几面,觉得各方面合适就能计划结婚,那么自然很少有人考虑‘非你不可’的爱情。

    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考虑,后面放弃起来自然简单。

    “黄记者又来了?”办公室里有人注意到外面走廊上的动静,话是对旁边的同事说的,眼睛却看向了斜对面正在收拾东西的毛思嘉。

    这个‘黄记者’是三天前才第一次来旅游公司的,他本身是报社记者,报社安排了任务,让写一篇关于外国人的报道。想要出国采风是不太可能做到了,就有朋友让他去旅游公司采访采访。

    旅游公司也是这个时候少有的能够接触到形形色色外国人的单位了。

    于是他就找报社开了介绍信,来旅游公司这边采访。

    这个时候的记者是非常牛的!当然,几十年后官媒的记者依旧挺厉害(至于官媒之外的记者,自然衰退地厉害,经常一个稍微强一点儿的自媒体都打不过)。

    只是这个时候的记者强,和几十年后的记者强,那不是一个概念。常常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很多几十年后的小年轻觉得言过其实。说到底,记者也就是一个受制于上司、受制于资本的存在。记者撼动什么大家没怎么见到,反而见到恰了饭之后任人随意摆弄的媒体。

    而这个时候说‘无冕之王’,那就真的是无冕之王!虽然不免依旧受到一些约束,但总体来说记者确实拥有能够改变什么的力量。

    这个年头,凡是记者出门办事,证件拿出来,那比一切身份都好用!没有人想要被一个记者点名,然后借助报纸这种载体,被全国人民都知道(这里只是指坏的名声被传播,好名声就是另一回事了)。

    旅游公司自然也不例外,‘黄记者’证件和介绍信拿出来,自然是各种好招待,他想要打听的都尽力配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接触到了毛思嘉——毛思嘉似乎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托他的福,毛思嘉这几天根本没排班,遵从领导的指示,专门给黄记者答疑解惑就行了。

    ‘黄记者’年纪在二十五六的样子,人是个单身汉,大家都看出他对毛思嘉不止一点点的意思了——不得不说的是,‘黄记者’人卖相相当不错,不只是记者身份,还有斯斯文文的长相也很加分。

    他长的就很像民国剧里诗人的形象,看到他很容易想到《再别康桥》的徐志摩,《雨巷》的戴望舒之类。英俊不英俊先不说,关键是书卷气很浓,特别有气质,一看就知道是读了很多书的那种人。

    虽然说,这几年大家都不怎么说读书的事了,但审美这种事哪里那么容易改变呢!知青上山下乡后当地找对象特别容易,说他们家庭条件好吧,不至于,很多知青家境普通,如果他们在农村结婚生活,家里是给不了什么帮助的。

    知青所学的知识也很难让他们在农村脱颖而出,这种情况下,婚姻问题依旧解决的佷容易,就只能说是本身本有魅力了。他们身上那种更文雅,更读书人的一面,在这个时代依旧是加分点。

    所以,像‘黄记者’这样的,家长们喜欢不喜欢,这个不好猜测,各家情况不一样。反正年轻姑娘们是很受欢迎的!就毛思嘉看到的,别说一般姑娘了,就是赵露,她可是从来对异性目不斜视的!也会在黄记者来的时候放下手上的事儿!

    反正在这群同事看来,黄记者和毛思嘉看着就般配!也是因为这个,大家都乐于开毛思嘉的玩笑!这似乎是中国人的传统了,总是热衷于‘成其好事’的(除非要成全的人是情敌)。

    毛思嘉什么想法呢...毛思嘉没有太多想法。

    她觉得‘黄记者’人真不错,和他聊天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他读过很多书,了解很多事,可以说是毛思嘉在这个时代认识的最博学的人了。而且他的情商也很高,从毛思嘉这里获取采访所需要的内容的时候,毛思嘉能感受到这一点。

    和双商高的人相处总是愉快的!

    对方对她的好感她也收到了,对方处理的很好,丝毫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然而,这份好感只让毛思嘉觉得遗憾。并不是黄记者不好,也不是这份好感不好。只是毛思嘉觉得,如果没有这份好感的话,她大概就能拥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了。

    和黄记者交流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明明才刚刚认识不久,两个人就已经很合拍了。按照玄学一些的说法,这就是‘投缘’了。

    但是现在对方表现了男女方面的好感,毛思嘉就只能放弃和对方做朋友了。

    至于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那就更不可能了——她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当然就不会再考虑其他人。

    至于说,黄记者会不会更合适?这是她不会考虑的问题。事实就是如此,她现在已经喜欢一个人了,不管另一个人是不是更合适,她都不会喜欢。她要喜欢另一个人,只可能是不喜欢现在这个人了。

    对于毛思嘉来说,这个逻辑运行在很深的地方,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最表象的是,她根本没考虑过和黄记者发展。

    当对方向她展现出好感的时候,她的反应就是不动神色地避开。

    黄记者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当然不会看不出毛思嘉的回避。但是在他看来,这种回避可能是因为矜持,也可能是因为谨慎(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非常短,对对方的了解也很有限)。总之,这才多久呢,完全不能盖棺定论,说他就没机会了。

    毛思嘉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态度,心里真的很遗憾...大概只要对方对她稍微明确一点儿表示,她就要直白拒绝对方了。可以想象,到时候就真的没有做朋友的机会了——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终究是少数。

    黄记者在办公室门口敲敲门,对毛思嘉笑了笑:“今天又要麻烦毛同志了。”

    毛思嘉摇摇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工作——您等等,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今天不只是在单位聊一聊外国人,还要带黄记者去外国人常去的几个景点看看。虽然对于北京本地人来说,这些景点都是见怪不怪了的,但是结合外国人的感官,还是实地去看一次比较好说。

    黄记者稍微让了让,让毛思嘉走在了前面,这才微笑着跟上:“今天要整个北京跑一遍了...毛同志,我们是骑车还是坐车?”

    “坐车吧!”毛思嘉调整了一下包包的带子,解释道:“景点其实还挺多的,如果真的骑车的话,累先不说,关键是看不完。”

    这个时候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电车和公共汽车相对要空一些,至少不会人挤人,向铁皮罐头一样。

    毛思嘉和黄记者做在一排,看着窗外,毛思嘉就开始和黄记者讲起一些外国人的想法,和国人完全不一样的思维方式。

    听着毛思嘉说这些,黄记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是真的很喜欢毛思嘉。或许这种喜欢非常肤浅,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但喜欢的程度是很深的。

    他对毛思嘉是一见钟情的,见到毛思嘉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少年时读《红楼梦》,里面贾宝玉的那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当时心里记下了,现在就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毛思嘉完完全全就是按照他自己诗歌里的样子长的...是的诗歌,黄记者是一个典型的文艺青年,擅长写诗。无论是中国传统的诗歌,还是现代诗,都写的不错。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机会发表他那些清新婉约的诗篇,他只能记在自己的日记里。

    他最得意的一篇现代长诗标题是《女神》,他花了许多小节描述这位女神,就像屈原在他的诗歌里描述的美人那样。那位女神他原本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只是脑海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而现在,毛思嘉出现了,于是他知道该是什么样子了。

    只是这样还不够,在之后的相处中,他一次比一次更喜欢这个女孩儿。不只是外貌,事实上,在最初之后,他就很少注意她的外貌了——毛思嘉佩服他的博学,实际上黄记者才惊讶于她的眼界呢!

    黄记者出身于一个高知家庭,父亲是有名的大翻译家,现在有很多外国文学作品的中国译本,最出色的那一版就是他父亲做的。这个时候翻译作品可不是几十年后,准入门槛非常高!

    事实上,他父亲也确实是建国前就有留学背景的知识分子,学术水平相当高。

    至于他的母亲,本人是大学里教历史的教授。而往上追溯,传了几代的书香门第了!

    现在是不兴这些了,但是曾经的过往依旧会体现在家族的成员身上,所以黄记者才会看起来那么不一样。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一家人,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其他的亲戚,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是能够随口讨论文学、音乐、美术,各种艺术。当然,科学方面的也可以,全都是高水平的。

    黄记者小时候并不知道这是难得的,因为他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等到更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大家是不一样的——后来,很多和他一样的孩子没有坚持住这种不一样,但他却始终如一。

    现在看到毛思嘉,和他成长经历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儿,却可以跟上他的思路,甚至在某些方面分明比他更高明。这种感觉首先是挖到宝了,然后就是愉快!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可以无碍交流的人总是令人愉快的。

    特别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交流了。

    这更坚定了他想要追求毛思嘉的决心。

    “法国人的思路和英国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下了电车之后,毛思嘉给黄记者举例说明一个观点,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黄记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大概是看错了,我以为有个熟人在那儿。”毛思嘉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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