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哥哥别怕,”莫白丢下鹦鹉咚咚咚跑了过来,“我去把他们全杀了!”
连那只鹦鹉都跟着叫:“杀!杀!”
好一只病娇小狐狸。
齐怀墨哭笑不得,就莫白这样,怪不得朝臣想将他赶出宫。
“不要整天张口闭口就知道杀。”萧北玄嗔怪道,“看看你,把鹦鹉都带坏了。”
莫白马上指着鹦鹉呵斥:“你,不准学我说话!”
鹦鹉歪着头看着他:“你,不准学我说话!”
莫白气得涨红了脸,又跑回去教训鹦鹉。
他倒没敢在萧北玄吃饭的时候在房间里乱窜,而是抱着鹦鹉出去了。
室内静下来后,萧北玄让图南先下去,而后继续与齐怀墨一同吃饭。
齐怀墨心中波澜四起,哪还有胃口?勉强又陪了他一阵后就告退了。
*
春猎结束,有一大堆事等着萧北玄处理。
饭后他一头钻进了御书房。
两个时辰过去,萧北玄乏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仰起脖子左右扭了扭,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对着烛台细细地看。
不久之后,他高喊一声:“小白——”
“哎!”
一转眼,少年推开窗户溜了进来。
萧北玄给他挪了点位置,让他坐在自己的椅子扶手上,然后将纸张铺在桌上:“你见多识广,帮我认认这都是什么?”
莫白低头看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还画了许多小动物。
他眼睛一瞪:“这不是起居注么?原来齐左使一直在找的这张纸是你撕的啊,皇帝哥哥。”
“闭嘴。”萧北玄下意识地捂了一下他的嘴,而后指着一个长鼻子的动物问,“这个是什么,你见过么?”
“大象啊。”莫白学了一声象叫,“我曾在遥远的泰兰地区见过。”
他用手比划:“大象能有这——么大,鼻子可以喷水,可以顶球,还能把人举起来,可好玩儿了。”
萧北玄想象了一下,又指着一个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图案:“这个呢?”
“这个……”莫白摸着下巴,“好像是熊猫。”
“熊猫?”萧北玄微微皱眉,“也是一种猫么?熊和猫生的?”
“熊猫当然是熊猫他妈生的,”莫白一本正经道,“熊猫是一种身上只有黑白两色的动物,喜欢吃竹子。”
“哪里有?”
“潘达地区,离我们这儿也很远。”
“再看看这个。”萧北玄指着一个形似鸟类的,“这是什么鸟?”
“唉呀这不是鸟,是企鹅。”莫白双臂夹着身体,模仿企鹅走路时摇晃的样子,“企鹅,一种鹅,生活在南极地区。”
萧北玄点点头,又指向下一个图案。
花了一小会儿功夫,莫白将所有他不认识的动物全都给他认了一遍。
“这是齐左使画的?”莫白好奇地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帝都没有的动物?”
“他当然知道了,”萧北玄道,“他饱读诗书,以前经常待在曲水学府的藏书楼,可能在一些志异中看到过这些。”
“他只是从书中看到的呀,”莫白得意地笑了起来,“以前我可是跟着爹娘去到各地亲眼见过哦。”
萧北玄沉默了。
他扭头,从御书房的窗户可以远远看到望枫楼,只不过中间隔着很多枫树枝叶。
望枫楼二楼的窗户还亮着光。
齐怀墨就在那小小的阁楼里。
片刻之后,萧北玄回过头来。
他摸了摸莫白的脑袋:“照着描一份,配上名称和地区。注意别把那张纸弄坏弄脏了。元吉——”
“老奴在。”元吉走上前来。
萧北玄起身,让莫白坐在自己的位置:“小白画完之后你派人去帮朕找齐这些动物。朕先去沐浴。”
“是。”元吉笑着问,“陛下这是要在帝都建动物园么?”
“嗯。”萧北玄想了想,“以后就养在极乐宫吧。”
“极乐宫?”元吉有些讶异,但并未多说什么。
萧北玄正要离开,又问了句:“怀墨他洗了么?”
“没有。”元吉道,“与陛下共用晚膳后他就出去了。”
“出去了?”萧北玄稍稍一愣,“这么晚他去哪儿了?”
“这个……”元吉露出为难的神色,“陛下先前吩咐不要监视他,老奴未敢派人盯着……是否需要老奴现在去打探?”
“不必了。”萧北玄大步朝外走去,“只用注意他回来没有,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没回来,就派人去找。”
*
齐怀墨尚在外头。
具体地点是曲水学府。
与皇帝共用晚膳后,他回屋添了一件披风,提了一盏宫灯,而后急匆匆离开了皇宫。
环绕着皇宫的那条护城河就叫曲水,而学府建在河的另一边。
这么晚还四处晃荡,齐怀墨势必会遭到阻拦和盘问。
还好他有萧北玄赏赐的玉牌,可以通行。不仅能通行,在看到那块玉牌后,沿途的守卫都对他尊敬有加,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不是一个能心安理得享受特殊待遇的人。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多了就有点无所适从。总觉得……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所以平日里他尽量不会用到这块牌子,也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今儿个是不得不回一趟自己的母校。
从拱极门出来,需要穿过长长的水上回廊才能过河。
回廊上挂了许多灯笼,暖色的光落在河面上,随着水波轻轻地晃啊晃,倒也形成一幅极美的夜景。
曲水学府是士人入仕的一扇门,现在由枫林学士林景山掌管。
凡在学府表现特优,成绩突出者就有机会进入官场。皇帝时不时地也会突击检查,看对眼了就带走,随便安排个一官半职都是常有的事。
齐怀墨就是其中的一例。
学府每年会进行一次大考,前两名可参加朝会,站在最末旁听和学习,称为听政郎,相当于实习生。月月会考核他们,进行打分存档,一年后算总分,优异者转入六部或者委任其他官职,表现不佳的回家种地。
齐怀墨来找现任听政郎之一的岑熠然。
他是戊时三刻到的,学府中仍是灯火通明,许多房间都亮着光,这表明有很多人在刻苦学习。
请人通报后,他在楼下等着。
很快,一个长相端正的青年急匆匆从楼上下来了。
那人只着单衣,见到齐怀墨后立马露出欣喜的笑容。“齐左使,大晚上的,你怎么会来找我?”
“叨扰了。”齐怀墨与之见礼,而后随他上楼。
听政郎在考察期仍需住在曲水学府,岑熠然也不例外。
他的房间里贴满了纸条,也堆放着许多书籍,屏风上则是搭着朝服。
“我这儿挺乱的,你多担待。”岑熠然先给齐怀墨倒了杯热茶,然后转过身手忙脚乱地穿外衣。
“不必见外。从前我的屋子比你还乱。”齐怀墨在他的书桌边坐下,双手握成拳按在膝盖上,稍显得有些紧张。
“熠然,我有一件……一件天大的好事,也是天大的坏事要请你做。”
岑熠然转过身来,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说,我一定替你办妥。”
齐怀墨微微瞪眼:“我方才说了是天大的坏事,你都不犹豫一下么?”
“没什么好犹豫的。”岑熠然双手捧起自己的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一双杏眼从杯口上面看向他,“只要是你的事,我毫不犹豫。”
“那我先谢过你了。”齐怀墨清了清嗓子,而后把不锋剑与那个谣言的事情说与他。
岑熠然听了直接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齐怀墨稍有些讶异,这孩子可真直接,都不发表几句看法么?
不过人家这样问了,他也不想浪费口舌,于是对他道:“陛下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朝中可能也有人已经知道了。明日早朝或许会有人上奏此事,到时候陛下肯定会问诸位大臣怎么看,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杀啊。”岑熠然放下茶杯,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肯定要派人去把那妖言惑众的人杀了,免得有伤陛下威名。哦,我明白了。”
他笑起来:“你这是在向我透露考题啊。不过这一点我能想到,其他人也想得到。可能不等我张嘴,那些个大人就说完了。”
“你等他们说完了再说,”齐怀墨看着他,低声道,“熠然,我要你阻止陛下去夺剑杀人。”
岑熠然眉头一皱:“啥?”
*
没多久,齐怀墨从岑熠然房中出来了。
岑熠然送他到楼下。
齐怀墨请他留步。
“你好好准备,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好。”岑熠然对他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齐怀墨提着自己带来的灯,快步向外走去。路过学府的枫叶湖时,他脑中意外闪过某些画面,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貌似是两年前穿过来的。
风从湖面上吹来,扬起他的发。
往事历历在目,他忆起了自己与萧北玄初遇的情景。
倒也不是什么偶像剧般的情节。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那日原主立起画架在湖边画画,画青枫倒影在湖中的画面。中途他突然晕倒了,再醒来时,身体里的灵魂已经变成了齐怀墨。
他尚未搞清状况,就看到一叶小舟从对面飘来,船头站着一个身着红枫色长袍的男子。他背着手,昂首挺胸,身姿挺拔。
风吹起他的衣摆和长发,令他看起来狂乱又张扬。
他是万顷碧色中的,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舟近了,更近了……齐怀墨怔怔地看着他,被他帅呆了。
是的,这确实是偶像剧般的情节。
然而下一瞬,船突然翻了。“噗通”一声,萧北玄狠狠地摔进了湖里,一时间激荡起无数水花,溅了齐怀墨一身。
——好好的偶像剧就这么变成了沙雕剧。
齐怀墨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人还是懵的,然后就见那人在水中拼命扑腾。
难道他不会游泳?!
可齐怀墨也不会啊!
他赶紧去找人,等他喊来了两个识水性的同学,萧北玄已经沉湖了。
不久之后人被捞了上来,已经没了呼吸。那两名同学精疲力竭,这人工呼吸的活儿只能齐怀墨来做了。还好这个他是会的。
嗯……硬要计较的话,那也算是他的初吻吧。
不过那是为了救人,其实他是不愿当做初吻的。毕竟初吻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很认真很有仪式感才行。
萧北玄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脸皮和气度都异于常人。醒了之后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直接站起身,背起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容道:“字写得不错,跟朕走吧。”
齐怀墨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画,上面还没来得及写字啊。
萧北玄也看了一眼他的画,随即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朕是在别处看了你的字。”
说完他一甩衣袖,潇洒离去。
齐怀墨赶紧跟上,心里却想着,这耍得哪门子的帅?
这个人明明浑身是水,衣裳都湿透了,本有些狼狈,却偏偏走出了雄霸天下的气势。
然而回去后萧北玄就病了,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因此,齐怀墨做起居郎的头几天就是在记录皇帝生病这事。
他很厚道的,没有写萧北玄生病的原因。要是记录了皇帝装逼失败这事,他怕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此时,今夜,再回想那天的情景,齐怀墨职业病犯了。
他琢磨着,以这个相遇的情景作为素材,随便揉吧揉吧就是甜文情节啊。
一个男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硬凹造型,在线翻车,直接沉湖了,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继续耍帅。
好笑吗?真特么好笑。
可爱吗?也很可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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