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眠的夜。
时珩从卧室出来时,米娅和林游已经在客厅等他吃早饭了。
餐桌上摆了牛排、三明治、牛奶、豆浆以及油条,可谓中西合璧。
时珩拉开椅子坐下,吃饭前先喝完半杯温开水。
早餐过程中,林游盯着时珩,眼神十分奇异: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在吃饭的时候玩手机。”
时珩抬眸觑了他一眼,不语。
米娅比林游眼尖,发现时珩眉间少有地笼了层阴云,遂问道:
“有什么事吗?”
时珩清了清嗓:
“一个女生......半夜发了条和男朋友秀恩爱的朋友圈,第二天早晨又删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游三明治含在嘴里:“你说啥呢?”
米娅比他清透多了:“你说的是姜栀?她有男朋友了?”
她在时珩身边这么多年,一眼便能看出时珩对姜栀的不同,因此时珩这样意有所指地描述一个女生,只能是昨天被他捡回来的姜栀。
林游一个人梦游似的:“姜栀那么漂亮,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
时珩不说话了,手机息屏放到桌上,专注地对付面前早餐。
米娅推测:“她有可能......发了这条朋友圈后,想起忘记屏蔽某个重要的人,所以就删了。”
说到“某个重要的人”时,米娅的眼睛看向时珩。
时珩耸耸肩,依然沉默。
尽管昨天晚上的相处,让米娅觉得姜栀是个挺好的姑娘,但现在她不得不提醒时珩:
“我不建议你和她有太多往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林游听得实在难受,忍不住插嘴。
米娅:“吃你的饭。”
林游撇撇嘴:“说真的,米娅,我建议你去医院看一下,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收到大姐大飞来的眼刀,林游耷拉着嘴角,不得已闭上嘴。
*
姜栀今天起得很早。
明明没有演出了,她却精心打扮了一番,趁大部分队友仍在安睡的时候,去酒店一楼的比利时蛋糕店买了几块新鲜出炉的小慕斯。
巧克力浓汁包裹着蛋糕,其上点缀三颗蓝莓,模样十分精致。
她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住酒店顶楼套房的富豪来说毫不起眼,不过她想表达的就是一份心意,传达到就好。
姜栀在顶楼电梯间外等了没几分钟,便看到时珩一行人从走廊尽头走来。
时珩戴着墨镜,林游、米娅也在,身后还跟着几个拿行李的助理以及人高马大的保镖。
米娅第一个瞧见姜栀,朝她勾起唇角。
隔着深黑的墨镜,姜栀看不清时珩的眼神。
他礼貌地微微颔首:“姜栀,早。”
“早啊......”
姜栀话还未说完,可时珩向她打完招呼后,径直走进了电梯梯箱中。
姜栀不做多想,以为他们赶时间,也跟着走进电梯。
“米娅姐。”她朝米娅绽放一个甜美的笑,“这家酒店的蛋糕很好吃,我给你们带了点。”
说罢,她拎起手中包装精美的蛋糕。
米娅瞧了一眼,声音温和:“谢谢,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姜栀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忍不住望向时珩的方向。
墨镜黑亮的镜片无情地反射所有光芒,男人始终目视前方,
很快,电梯到达地下一层,姜栀仍站在梯箱里,身旁已经空空如也。
她长舒一口气,搭乘电梯回到自己所住的楼层。
廊道里碰到几个舞团前辈,姜栀把手中的蛋糕送给他们,独自回了房间。
以后可别自以为是了。
姜栀劝自己。
要认清现实,不要在不合适的人眼里找存在感。
昨夜心田里破土而出的萌芽,姜栀毫不犹豫地给它尽数压了回去。
*****
N大校园内主要的绿植是法国梧桐,深秋时分树叶就掉得七七八八,现在入了冬,竟还有不肯离去的枯叶死守在枝头上。
“嗯嗯,我知道了。”女孩漫步在操场上,手里握着电话,“马上要考试了,不说啦。”
挂断家人的电话,姜栀把手机塞进书包,跑到操场中央的草坪上等待考试。
大四学生的体质测试本来在上个月进行,水水就过了,可姜栀体测的那天有事没来,刚好碰上体育部大魔王监考,被抓个正着,只能在这隆冬腊月里重考一次。
姜栀是学跳舞的,体力挺不错,可天有不测风云,她今天中午吃的那碗辣酱牛肉面似乎有点问题。
别看姜栀长得一副清新小美女模样,实则吃东西口味很重,可以说是无辣不欢。
就算是劣质牛肉,油油辣辣的调味剂一裹,她还真吃不出有什么问题。
黑心商家!
800米第二圈,姜栀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心中难免怒骂。
所有考试项目结束后,姜栀收拾好书包,感觉自己有点不行了。
离操场最近的厕所在体育馆,她白着一张小脸,腿肚子发软,支撑着往体育馆最近的入口走去。
没有举办比赛和活动的体育馆非常安静,人迹罕至。
姜栀扶着墙走在寂静的廊道上,厕所在西侧,她在东,走最近的直线距离需要穿越体院馆主馆。
她踱到主馆门口,大门虚掩着,里头传来拍打篮球以及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没有欢呼声,说明不是比赛。
姜栀推开门,往里踏一步。
“哎,门怎么开了?”一个身穿球服,身高近一米九的男生说道,“没人啊,难道风吹的?”
“这儿哪有风,我去给它关上。”
男生走过去,将门关严实了,边往回走边对场中另一人说:
“你的粉丝太多了,可得小心点。”
“谢了。”
球场上总共六个人,其中五个是CBA专业篮球运动员,另外一个颜值最高的,就是时珩。
球场中激烈的响动又持续十分钟,时珩摆摆手,撑着膝盖喘气:
“我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该伤手。”
手指对于钢琴家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时珩平时挺喜欢打篮球,也结交了不少专业球员,但每次打球决不超过半小时,传球接球的时候也必须分外小心。
“行,我们继续,你好好休息。”
时珩走到场边,仰起脖子灌了半瓶水。
他的手掌不可避免的又黑又脏,时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独自离开篮球场去寻找最近的洗手间。
女厕所的某间隔间内,处理完生理问题的姜栀扶着门把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她就想着,体育馆主馆是全校最好的篮球场,非大型比赛或校内赛决赛不用,今天怎么能给一群人占了随便打球玩。
原来也看给谁用,瞧见时珩和他身边一群专业运动员,姜栀明白了,同时大气不敢出地猫着腰绕了远路。
她穿好裤子,低头整理上衣的时候,洗手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浅的男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
嗓音低磁悦耳,十分熟悉。
“有人吗?”
时珩再问了一遍。
男厕洗手台的水龙头全坏了,时珩无奈,正好今天他在体育馆里都没见到旁人,于是打算用最快速度使用一下女厕的洗手台。
他再三确认里头的确没人,然后大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姜栀屏气凝神,尽全力把自己当作空气,没想到蹲坑后方的红外感应设备并不配合,哗啦啦地又冲了一次水。
时珩一惊,手还没洗干净,便飞快关掉水龙头走出女厕。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面有人。”他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
……
姜栀真被自己一紧张就冒出来的复读机模式感到头疼。
片刻后。
“姜栀?”
姜栀呼一口气,缓缓打开隔间门。
她刚跑完八百米,又拉肚子蹲了十分钟,腿软得不行,抬脚往外走的时候冷不防崴了一下,整个人瞬间跌到厕所中央。
“嘶……”
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
多年练舞导致她的踝关节有惯性扭伤,她一直非常注意,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崴得这么彻底了。
时珩在门口徘徊了最多一秒,顾不上其他,很快冲进女厕将女孩扶了起来。
姜栀攥紧拳头,心跳突突的,额间冒出冷汗,真想眼一闭尸一躺离开这世界。
让她死吧,呜呜呜……
这特么也太尴尬了!
时珩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孩走到洗手间外边。
姜栀倚在墙上,嗓音打着颤:
“谢谢,时……时老师。”
“叫我名字就好。”时珩问她,“还能走路吗?”
小姑娘苦着一张脸,先摇头,又点头,然后再摇头。
她如水如雾的眼睛眨了两下,聚焦在男人逐渐靠近的脸上。
脚踝的痛感仍在蔓延,姜栀的脸颊却渐渐红润起来,体温也不断升高。
他……该不会要抱我吧?
姜栀咽了口唾沫。
时珩凑近些,本意是搀住她的胳膊,可当他对上女孩欲拒还休的羞涩目光,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想要我抱你吗?”
时珩想到便问了。
“不不不不……”姜栀慌了,双颊通红,“真的不用。”
男人站直身子,眉目英挺深邃,瞳孔墨蓝如深潭:
“不好意思,我的球衣很脏。”
他还是以为她要他抱!
姜栀百口莫辩:
“我可以自己一路蹦回去的……”
“你在这等我一会。”
时珩说罢,随即转身离开,唇角含着微微一丝笑意。
姜栀不明所以,只能望着他高大英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大约五分钟后,时珩回来了。
准确地说,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了。
男人没有与她多话,只神情自若地倾身向前,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浅淡的阴影拢了下来,姜栀脑中一片空白,像个木偶人似的被男人拦腰抱起。
脚踝上的痛感太不真切,姜栀寻思着,得找个机会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又做白日梦了。
时珩没有走体育馆大门,直接从消防通道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怀中的女孩轻盈地像一片羽毛,同时也安静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姜栀就这么被男人抱着,穿过一辆辆整齐停放的轿车,渐渐靠近停车场角落一台漆黑发亮、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
我……我坐宾利了……
作为一名想红的小网红,姜栀死命抑制住想掏出手机拍照的冲动。
时珩坐上驾驶座,启动车辆,拉起手刹,随便一个动作都非常养眼。
男人将轿车驶出停放区域,眼神淡定地平视前方。
“我送你去校医院。”时珩顿了顿,声色低沉,“要不要通知你的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姜栀一脸懵,“我没有男朋友啊。”
时珩眨眨眼,不语。
一如米娅所猜测的那样,姜栀不想让他知道她有男朋友,那条朋友圈只是不小心忘了屏蔽他。
姜栀瞄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不再说话,自己也不敢多嘴。
一般普通男生试探姜栀关于男朋友的事儿,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对她有意思。
可身边这位不是普通男生,而是尊咖位巨大的大佛,还是浑身镶金的那种。
他问这个问题,也许只是没话找话聊吧。
时珩送姜栀到校医院,陪她问诊,拍片,最后取药。
医生在她踝关节涂药的时候,时珩站一旁低声道:
“医生,她是学跳舞的,请您多关照些。”
姜栀听着险些热泪盈眶。
医生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明显不认识时珩。他帮姜栀处理完伤口,笑着说道: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可得抓紧些。”
姜栀忙摆手:“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那个……对,是老师。”
医生大叔表情奇异地打量他俩。
好吧,如果是老师,那也说得过去。
待两人重新回到轿车里,气氛比之前更加尴尬。
开车送姜栀回宿舍的路上,时珩忍不住问: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老师?”
姜栀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像。”
他像明星,像王子,更像下凡渡劫的神仙。
“那你为什么总是叫我老师?”
……
姜栀:“我不敢叫名字……况且我还没毕业,你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自然是全校学生的老师。”
时珩:“那你毕业了之后呢?”
姜栀:“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时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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