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来给无惨送饭的不是陆无衣,而是医馆的医生。

    “那家伙还闹脾气呢?”十分难得的,无惨面对医生的语气也十分心平气和,毕竟之前小奶猫的模样着实让无惨的心情不错,连带着看医生也顺眼了许多。

    陆无衣跟他闹别扭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应付那孩子的方式实在太简单了。

    在无惨看来,小姑娘那儿没有什么矛盾是一块小鱼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块。

    然而就在无惨思考着该怎么应付那个炸毛的小奶猫的工夫,却听医生轻叹着说了句:“那孩子跑出门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说起来我都有点担心——”

    “嗯?”无惨把手里刚端起的碗又撂在了一边,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格外难看:“你就这么由她去了?”

    “我又拦她不下,她动作灵活得很,一个不留神三两下就翻出了院墙……”

    “那你就不知去找一下?”

    “我哪儿追得上她的脚步,等我出了院子,那孩子早就跑没影儿了。”医生的声音也拔高了些:“我也挂心那孩子的事情,但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撂在医馆里。”

    无惨全不想听那个医生解释,“啪”地摔翻了饭碗之后,转身便不再理会那医生。

    医生也知道无惨是个什么脾气,甚至知道无惨爱摔东西,给他选的碗都是竹子的。但不管怎么说,对于无惨浪费粮食这种恶劣行为,医生还是在内心里强烈谴责了一下,一面也捡了碗退出了房间。

    无惨从心底里觉得医生这种任由陆无衣四处乱跑的行为实在太不负责任了,毕竟那个小姑娘成天跟他在医馆里混着,外面的路线也不熟悉,加上她说话本来就没那么顺溜,平安京又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的那么太平,无惨担心她就这么跑出去真会出什么岔子。

    按说无惨一向很少对别人的事情挂心,而为谁的安全担忧这样的情绪更是前所未有的,但大约也是因为小姑娘的确给他带来了某种过分新鲜的感觉,是而无惨也并不希望那样的生活就这样戛然而止——

    于是无惨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捧着书等了大半夜。

    是没吃饭的缘故吗?所以心情才会格外焦躁?总之对于书上的内容,无惨实在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窗外传来的窸窣的风声也都显得过分清晰,惹得他不由得抬头向门口的方向张望。

    直到几近午夜,木制地房门才终于被“吱呀呀”地拉了开,接着那个矮小的身影缓缓从外面挪了进来。

    无惨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可在看清了小姑娘那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的时候,才刚松了一点的神经却又骤然间紧绷了起来。

    对上无惨视线的时候,小姑娘愣了一下,显然并没料想到这个时候无惨居然还醒着,她本想着趁无惨睡着了偷偷钻回被子里的,可谁知竟是被堵了个正着。

    “去哪儿了?”无惨放下了手里的书,蹙眉看着小姑娘。

    “就是去给无惨找药啊。”小姑娘撇了撇嘴巴:“真是的,山里的草药实在太多啦,就算对着先生的图谱我也分辨不清楚。”

    “所以我就把看着像的全都采了一遍,统统丢在先生的药房了,哼,真是累死我了!”小姑娘一面说着,一面往无惨旁边的另一副早就铺好的寝具里钻,甚至都没有将身上沾了尘土的衣服换下来的意思。

    ——这动作分明就像是想要掩盖什么的。

    当小姑娘的身形凑近了之后,无惨觉得自己好像隐约知道了她此刻如此奇怪的缘由。

    因为就在她身形略过他面前的时候,忽然有一点仿佛铁锈一样的气味扫过了无惨的鼻尖。

    那个时候的无惨对这样的气息还并没有达到司空见惯的程度,但他依然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辨别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血。

    不假思索地,无惨抬手掀开了被子,把藏在里面的陆无衣直接拎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无惨这才注意到,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服下摆上缺了一块,袖管上除了泥土的痕迹之外,还有几块可疑的暗色。

    眼看自己的行迹败露,陆无衣也摆出了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一骨碌爬了起来,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惨:“哼,就是在外面不小心踩到泥巴摔倒了而已,怎么啦,还不许人摔跤了吗!”

    完全是一副欲盖弥彰的傲娇模样,于是无惨也终于有些忍不住地从嘴边露出了轻笑声。

    “你居然敢笑我!”小姑娘气得跺脚:“你才不可以笑我呢!我明明就是为了给你采药才摔倒的!还不小心被地上的枯枝和石头划到了,留了那——么大一道口子,疼死我啦!”

    陆无衣一面说着,一面把自己的手臂亮给了无惨。

    无惨看了眼那包扎的惨不忍睹的手臂,也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他也有些勉强地爬起了身,拉着小姑娘的手就往外走。

    “你干嘛!”陆无衣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跟着他离开。

    “总之先清洗干净,好好上一下药。”无惨说。

    因为陆无衣执意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自己的“黑历史”,加上她自己包扎的手法实在惨不忍睹,结果处理伤口的事情就落在了无惨的头上。

    ——就算这么说,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无惨大少爷论及包扎的手法也着实不比陆无衣强上多少。

    带着从先生的药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调配好的创伤药,无惨心满意足地领着小姑娘回了房间,并留下了背后的一片狼藉。

    无惨本以为上药的过程会是件麻烦事儿,毕竟在伤口上抹东西怎么想都很疼,而他本人也不是那种下手有分寸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在药膏沾上伤口的时候,小姑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可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吭一声,也没有一丁点的挣扎或者反抗。

    “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之前在明教训练的时候,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啦!”待无惨终于把陆无衣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小姑娘在他耳边这样说了句。

    无惨的动作顿了一下。

    相处了这样长的时间,他也知道小姑娘成长的环境其实相当恶劣,但他没想到,即使是面对足以让大多数孩子哭泣的伤口,小姑娘竟也能露出这样无所谓的表情。

    无惨并不觉得有谁是天生这样坚强的,所以在小姑娘露出与她外表的年龄完全不符的坚强的时候,无惨只觉得有点没来由的……

    心疼?

    这是种格外微妙的感觉。

    而在无惨正在品味这种在心底里油然而生的特别情绪的时候,忽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颊。

    当他再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多了个有些湿凉的口水印。

    无惨:???

    无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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