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言把顾和烟揽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顾和烟仰头看着秦潇言。
秦潇言眸子清冷,摇曳的烛光给他染上些许暖意,顾和烟心道:“这样的秦潇言有点温柔,明明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
顾和烟看了一会儿,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你也快睡。”
“嗯。”
顾和烟只是想黏一黏而已,上次经历惨痛,顾和烟对那件事深有抵触,反正秦潇言是最正人君子不过,她若不说,想来秦潇言提都不会提,所以顾和烟睡得心安理得。
夜深,秦潇言睁开眼,他微微偏头,顾和烟躺在他怀里睡得香甜,躺在他怀来小小一团,他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次日早,顾和烟醒的时候又不见秦潇言人。
堇瑟把熨好的衣服拿了过来,“大人一早就出去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刚走,阮姐儿还没起。”
顾和烟点点头,“吴家的人今早可来过?”
堇瑟:“来过,闹了一会儿就被泼了一盆脏水,灰溜溜地走了,他们走了之后,二少爷和三少爷就出去了。”
潇楠他们两个应该是去散布消息了,秦潇言是去见徐潮声了吗。
顾和烟:“我去看看阿阮,等她醒了一块儿用饭。”
堇瑟:“大人出门前吩咐过,不必等阮姐儿,夫人起了就用饭。”
顾和烟系带子的手一顿,“早饭是大人准备的?”
堇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只有夫人的是大人准备的。”
顾和烟:“……我知道了,先梳洗吧。”
另一边,秦潇楠和秦潇然找了几条巷子,找了一群小孩子,把话教了分了糖块就去了茶馆,秦潇然数了数剩下的铜钱,然后把它们妥当地放进荷包里,又把荷包小心地塞到袖袋里,“还是嫂子懂我。”
秦潇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真好收买。”
秦潇然摇摇头,“你不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墙头草,一有风吹就会倒。”
秦潇楠为早上的事生气,都是一家人,凭什么他哥做的饭他不能吃,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好吃点嘛,他刚想说话,秦潇然就嘘了一声,指了指窗外。
吴家人过来了。
吴老太腿断过,接也没接好,走路一跛一跛的,她拄着腕子粗的木棍,几个儿子没一个要扶。
吴老太骂骂咧咧,她头上有菜叶子,衣服还淌水。
“天杀的白眼狼,良心都被狼吃了,老娘养了她这么多年,飞黄腾达就不认人了,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秦潇然看吴老太周围的几个人脸色阴沉,其中一人抬起胳膊嗅了嗅,然后皱着眉道:“娘……”
“怎么,还不让老娘说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目中无人,狼心狗肺的东西,心都黑透了……”
这时,对面蹦着过来几个小孩子,“安岭县来了个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最看不惯有钱人仗势欺人了。”
吴老太浑浊的两只眼睛骨碌碌直转,她脚下生风,拄着木棍走了过去,倒是比一般人还快些,吴老太直直朝着那几个孩子过去,把几个小孩吓了一跳,“你们说安岭县来了个青天大老爷?”
最前面的那个孩子结结巴巴道:“是,是啊,来了个青天大老爷……”
吴老太眼睛都亮了,“最看不惯有钱人?”
茶馆里,秦潇然挑了挑眉,明明最看不惯有钱人仗势欺人,却被歪成了看不惯有钱人,真是急不可耐。
旁边的孩子上前一步,“是看不惯有钱人仗势欺人。”
吴老太:“没差没差,都一样,这话你们从哪儿听来的?”
那小孩道:“你管我们!走了走了!”
吴老太又拄着木棍回去,跟几个儿子说:“安岭县来了个青天大老爷,最看不惯有钱人,这回可好了,吴婉那个黑心的不管老娘,我就去告!”
“可别跟上个狗官一样……”
吴老太:“咱们再打听打听,这话保不齐就是新来的大人让人放出来的,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得烧在徐家头上……”
人来人往,见怪不怪,吴家人发疯又不是一两天。
秦潇然让那群小孩子只学这两句话,绕着安岭县走一圈,总能碰见吴老太一大家子,新官上任三把火没错,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吴家。
茶馆二楼,秦潇言徐潮声对坐。四方的竹桌,上面放着茶具,茶烟袅袅,秦潇言低头烹茶,水入紫砂壶,热气蒸腾,茶香弥漫,淋壶封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徐潮声一身云纹锦袍,面带三分笑,好似刻在脸上一样,他执起茶杯,闻了闻,“秦兄果然技艺高超。”
秦潇言:“过誉。”
徐潮声抿了一下就把茶杯放下了,“秦兄是读书人,对这些总比我这个粗人懂得多。”
秦潇言等徐潮声说完。
徐潮声果然还有后话,“秦兄此次算是解了我心头之恨,徐某在此谢过。”徐潮声举了举茶杯,一饮而尽。
秦潇言:“在其位谋其职。”
徐潮声闻言轻笑,秦潇言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这是示好。毕竟这是安岭县,秦潇言要做什么,总要先过他这关……既然无所求,大不了日后还他一次,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徐潮声脸上笑意深了两分,冲着秦潇言举了举杯子。
徐潮声只想在安岭县,甚至在晋阳城,他说了算,却不想他会有求秦潇言的一天。
次日一早,秦潇言去了县衙,顾和烟今日起得早,她把屋里收拾了收拾,又在屋里看了会儿子书,卯时过半,秦潇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嫂子,吴老太来县衙告状了!”
顾和烟放下书:“我过去看看。”
秦潇然跟在顾和烟身后,“今早吴老太没去徐府门口闹,直接去了县衙哭,还请人写了状纸,不过,没请得起讼师,兄长问了几句话,吴老太什么都不说就开始嚎啕大哭。”
顾和烟:“她儿子没来吗?”
秦潇然:“也来了,不过躲在吴老太身后一声不吭,实在窝囊。”
秦潇然虽然看不起吴老太,但更不屑吴老太的几个儿子,畏首畏尾,实在窝囊。
顾和烟进了县衙,公堂前有不少人在看热闹,顾和烟站在旁边,秦潇然则挡在顾和烟前面,省着有人碰到他嫂子。
吴老太瘫坐在地上抹泪,“大人,您可给小民做主啊,我这小百姓斗不过那些有钱的!他们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仗势欺人……”
秦潇言一身青色五蟒四爪蟒袍,正上方是正大光明牌匾,秦潇言看完状纸,问道:“堂下可是罗城村吴张氏?”
吴老太咽了咽口水,“是我是我。”
秦潇言眸子发冷:“你要告的可是徐潮声的夫人吴婉?”
吴老太:“大人,那吴婉是我闺女!”
秦潇言重复了一遍,“所告之人可是徐潮声的夫人吴婉?”
吴老太缩缩脖子,“是,是,就是她,这个吃里扒外攀附荣华富贵的东西,嫁了人就不认穷亲戚了,我都恨不得从没生过她,生下了直接坐死也比现在气死我强……”
秦潇言:“堂下吴张氏,你告吴婉不养父母?”
吴老太:“对对,我生她养她,她怎么能不孝顺我……这可是犯法的!”
“只这一条?”秦潇言看状纸上只写了这条。
吴老太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她摇摇头,“没了没了。”吴老太被打怕了,可不敢再招惹徐潮声,但吴婉是她女儿,不养她可是犯律法的!
秦潇言把状纸放下,“你说吴婉不养父母,可有证据?”
吴老太声音一下高昂起来:“这还需要证据?!吴婉在徐府吃香的喝辣的,她老娘我吃不饱穿不暖,她三个哥哥饿的力气都没有,几个侄子瘦的皮包骨头,天可怜见,天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
公堂外的人不乏小声应和的,也有替徐潮声吴婉说话的,顾和烟捏紧帕子,秦潇然道:“嫂子你放心就好。”
顾和烟点了点头。
秦潇言:“吴婉何时嫁得人?”
吴老太说不上来,吴婉是被卖到徐家的,天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当了徐家夫人,她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嫁得人,“前,前年……”
秦潇言:“不是去年吗?”
吴老太立马改了口风,“是去年!我记差了,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
秦潇言看着吴老太,眉头皱了皱,“可本官听闻吴婉前年嫁给了徐潮声,你不是吴婉的母亲吗,怎么连她什么时候出嫁都记错,你年纪大脑子不中用,你儿子们也不中用吗?”
吴老太心口一缩,“大人,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这么个老婆子记这做什么,我想起来了,就是前年!”
秦潇言冷眼看着,“前年几月几日?”
吴老太冷汗涔涔,她怎么知道是几月几日。
秦潇言又问:“徐家何时提的亲,何日下定,嫁妆几何,聘礼几何,婚书可在,媒婆可在,传。”
吴老太去哪儿现找个媒婆,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大人……不是,我女儿是被徐潮声抢了去的,徐潮声仗着自己有钱,抢了好多人!还专挑漂亮姑娘抢,大人,我们只是小百姓,哪儿斗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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